再次醒来,是因为一声巨响。
白辰第一眼看到的不是潮湿青砖,也不是满墙的蛛网。
他怎么都想不到,多谋善断的谢大人被捆成了麻花,正对着墙上的尖石上下摩擦。
这间密室里只有他们两个,其他人呢?
再看看自己。
哦,同样的绑法,全身上下只有脚能动一点。
谢观瞧见白辰转醒,毫不客气道:“别发愣了,快来帮我解绑。”
白辰艰难挪动了两下,为难道:“要怎么帮你?”
谢观了然,立马闭上眼睛:“你现在可以用你的方法了。”
白辰:“……”
如今他总算知道谢观推理断案的能力有多绝了。谢观并不一定知晓他的来历,但却在接触不多的情况下,知道他的术法不可显现于人前。
先是孟琼,后有有失魂症,细想一下,许多关键的线索他们都是从谢观口中得知的。
他知道的未免太详尽了些,真的是只靠推理就能推出来的吗?
“咚——”
又是一声响动,有点像有人在用力地砸墙。
现在显然不是思考的好时机,白辰先用默法诀割断两人的绳索,随后扒着门缝往外看去。
“谢大人,你等一下再睁眼。”
有锁,锁他们的铁链锈迹斑斑。幸而外面并没有人在把守,不然他还真不好施展。
咔哒。
白辰轻手轻脚地推开密室的门:“谢大人,我们可以走了。”
“我可以睁眼了吗?”
“……可以。”
石头建的密道很牢固,除去他们这间密室,每走十步就能摸到一个突出机关。
抓他们的人只把他们五花大绑关进去,并未搜身。谢观此时又从袖子里摸出一个火折子,对着青石墙壁细细查看了起来。
他们听到的,砸墙的声音还在,只不过声音闷闷地,好像离他们越来越远了。
“此处是随园的地下,石头建成的墙壁加了特殊的机关,不知晓其中玄机的人踏入这里,如同踏入迷宫一般。”谢观数了两个凸起,按下了第三个机关。
右边的石壁开始移动,一条直路出现了转角。
白辰老实地跟在谢观后面,眼中多了许多敬佩之情。
这真的是只靠片刻观察就能看出来的吗?!
谢观扶着墙壁,按下机关时胸有成竹,两侧都是石壁移动的声音。
“现在有两条路,一条大概是关押贺姑娘的地方,另一条……应该是此次事件的主谋所在。”
“你,你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
谢观平静道:“随园是十年前被查抄的,当时地上地下的结构都有记在大理寺的案宗里。我闲来无事翻看的时候,觉得这地下的建造实在是玄妙,很早之前就背了下来,以备不时之需。”
这就是凡人所说的未雨绸缪吗……
凡人寿数不永,生来没有可运用的法力护体。与和仙族妖族相比实在是脆弱极了。
可就是这样一个族群,却能说出许多深奥的词来,能在地上扎根生长,拼命地留下存在的痕迹。他们弱小,却从不服输。
不输给风,不输给雨,更不输给自己。
灾难会让他们变得更强大,他们的智慧自会创造奇迹。
来这凡间走一遭,好奇,敬佩,最后是自然而然生出的喜爱。
无关命簿,无关上冠,若是放在今天让白辰重选一次,他不敢肯定自己是否还会愿意飞升去云外天。
可是不去云外天,遇不到上冠,他便不能误打误撞地来这一趟。
怎么想都很矛盾,如同命运捉弄,给了他一个直通到底的死胡同。
怎么选都只有一条路。
“哐——”
石壁在震动。
白辰脸色煞白:“谢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会是抓他们的人来了吗?
谢观显然也很困惑,机关运作不应该有如此大的震动才是。
他还是沉稳道:“莫慌,我们往后躲一躲。”
“哐哐哐——”
震动更加急促,石壁在连续的撞击下不再严丝合缝,有什么东西要从墙的另一边强行突破过来。
白辰左顾右盼,三面都是墙,根本没有地方可以躲。
最后一声巨响,石壁塌了一个大洞。
想象中的追兵没有出现,一只芊芊玉手沾了灰,努力的扒着墙壁想要过来。
谢观率先反应过来,跑向塌掉的洞口伸手:“贺姑娘,我拉你过来。”
“多谢少卿大人。”
发簪歪斜,发丝凌乱,价值千金的衣裳破了好几个口子,腰间的珠玉腰带都没了光彩。
堂堂国公府的大小姐,从来没有这样灰头土脸的一面。
不过即使外表狼狈,贺明月仍彬彬有礼道:“不知少卿大人可有找到我兄长?”
“别聚在这,他们的人就快追过来了。”
霍玄钰捂着肩膀,同样的头发沾灰,一身泥土和灰尘的味道,弓着身子穿了过来。
密道里只有一个火折子的光,视野有限。
霍玄钰没看到小狐狸的身影,刚想开口问,胳膊上忽然搭过来一只手。
“你的骨头断了。”
是肯定,不是询问。
白辰想他悬着的心一定是掉底了,不然怎么现在还能如此平静地查看霍玄钰的伤势。
“怪我。我们不懂机关,试了几次都是死路。”贺明月自责道,“霍将军打晕了两个看守将我救出后,怕被他们追上……”
要用多大的力,才能将石壁撞穿?
那几声巨响,就是霍玄钰不断撞穿墙壁的声音。
“你,你……”白辰哽住好几次都没能把话说下去。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英雄救美本是美谈,为了贺姑娘你竟可以拼到这种程度吗?
“小伤而已,不疼的。”霍玄钰安慰道,用另一只手给他的小狐狸顺毛,谁知顺着顺着笨狐狸的眼眶都红了,心疼地说不出话。
于是他适时地补了一句:“我平时在外打仗受的伤可比现在重。”
白辰听言,咬唇心疼的模样像受了欺负,而罪魁祸首霍玄钰正怜爱地继续给他顺毛。
谢观思考片刻:“我知道出去的路,但现在还没找到贺大人,得有人留下。”
“我留下,你们先走吧。”白辰斩钉截铁道。他是最应该留下的人,他能靠着法术自保,而其他人不可以。
“不行,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霍玄钰说的大义凛然,心里却想着断然不可能给白辰和贺明川独处的机会。
“你都受伤了,在这里干嘛!快些出去找大夫才是!”
霍玄钰不屑道:“我一只手也能撂倒翻他们。”
“路已经开好了,都交给你们了。我一介文官起不了什么作用,得尽快回去通知大理寺。”谢观无视他们的争吵,转头问道,“贺姑娘呢,是走还是留?”
“我……就不在这给你们添麻烦了。”贺明月看着霍玄钰断掉的手,眼中有愧疚和担忧,还有些许涌动的情愫,她向几人行了一个大礼。
“兄长就拜托你们了。”
几人商量好后,谢观带着贺明月向出口走,白辰和霍玄钰继续深入。
“你刚才和谢观说什么了?”
密道很长,白辰总算有空理一理思绪。
“谢大人问我见到的看守身上是否有什么特征。 ”
“那……有吗?”
“有,他们的手腕处都有蛇形的黑色纹身。这是南疆巫祝族的特有标记。”
恐怕谢观早已察觉,不然不会在他说起蛇形印记的时候反应平平。
无论是羽林卫抓捕流民,还是今晚针对国公府的绑架事件,都与神秘的巫祝一族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