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雨青也没多耽误,将铺子里的事情交代下去,就跟着芳哥儿回乡下了。

  虽然是同一个村的,但找里正办事却不能空手而去,一是怕劝不动里正出面管这件事,而是怕拖久了恐生变故。

  谢雨青心里打算着,在镇上打了几两烧酒,买上一包红糖,再回家捉只鸡就去里正家里。

  回去的时候刘阿奶正在喂鸡,张迁竟也回来了,在院子里编兔笼。

  还是狗子叫声引起二人注意,刘阿奶心里很是惊喜:“青哥儿,你咋回来了?我今天上午还在说,可惜你今天不回来,不然你和小张又能见到了!”

  谢雨青将手上的东西往后藏了藏,今天铺子里发生的事情谢雨青本能的不想和刘阿奶说,如果说出来刘阿奶难免为此动气担忧,不值当。不过捉鸡这事儿也不能瞒着刘阿奶,家里养着的鸡鸭虽多,但刘阿奶很是上心,一天数个好几次,若是丢了或者是病死了,刘阿奶都得心疼许久。

  刘阿奶没多思考就相信了谢雨青随口胡诌的话,还特意去挑了只长得又大又好的公鸡。公鸡鸡冠又大又艳,这才捉回来养着没几个月,就和成年公鸡差不多大,已经不跟在老母鸡身后啄食,能在鸡群里趾高气扬了。

  “青哥儿,这只行不行?不行咱们再捉一只?咱们的鸡年份不够,不然就捉只老母鸡了。”刘阿奶颇有些遗憾。

  “够了够了。阿奶,我还买了些烧酒红糖呢,这只大公鸡就够了。”谢雨青连连点头,刘阿奶就放过了那群四处乱飞的鸡,拿起稻草拧成绳子将公鸡给绑起来。

  “这鸭子大了,也该剪羽毛了。你看看这,进去捉只鸡,鸭子都嘎嘎着拍着翅膀飞,还真有几只飞起来了。”刘阿奶将绑好的公鸡扔到一边,说干就干,搬着板凳拿了剪子过来,就要捉鸭子剪羽。

  “阿奶,还要给鸭子们剪羽啊?我看也飞不高啊。”谢雨青随口问几句。

  刘阿奶抓住一只鸭子,已经开始给鸭子剪羽毛了,好些鸭子扇着翅膀乱飞,弄得空气中全是羽毛。“要剪。不剪它们飞出院子就不好了,还有就是等它们再长大些,翅膀硬了,去河边放鸭子也不好收回来。不过是剪些羽毛,也不痛,不妨事。”

  谢雨青看刘阿奶动作丝毫不含糊,弄得鸭心惶惶,他就不再看了,准备去找里正,毕竟这事易早不易晚。

  “对了青哥儿!”刘阿奶叫住踏出一脚的谢雨青。

  谢雨青呼吸一滞,生怕刘阿奶发现什么。

  “昨天芳哥儿送了些樱桃来,都在屋里的桌子上呢,你拿些去吃!”说完,刘阿奶就又专心剪鸭子羽毛了。

  看来是没发现,谢雨青松口气,“阿奶,你留着吃吧。今早芳哥儿也给我松了樱桃去呢。”

  走出后院,路过瓜棚的时候谢雨青下意识放慢了脚步。张迁已经编好兔笼,将工具这些收起来。刚刚谢雨青的话能将刘阿奶给糊弄住,却不好糊弄张迁。

  张迁听到身后的动静,手头加快了收拾的动作,汗水顺着他小麦色的皮肤流进短打里,他皱了皱眉开口道:“是出了什么事情吗?”

  谢雨青咽下口水,感到有种压迫感,他知道刚刚的话敷衍不了张迁,就靠近了些,将中午铺子里发生的事情告诉给张迁。不告诉刘阿奶是怕她年纪大了动怒、情绪激动这些对身体不好,张迁正值壮年,人高马大的,倒是没有这方面的担忧。况且告诉张迁,多一个人知道说不定还能多出些点子呢。

  张迁越听眉头皱得越紧:“你没受伤吧?”张迁担忧的看着谢雨青,像是想从他眼睛里看出有没有撒谎的痕迹。

  “我没事,我能有什么事!铺子里有那么多伙计呢,他一个人就算想动手也伤不了我。”谢雨青赶紧解释,“只是再不解决这事情,我怕影响到铺子里的生意。之前老李还和我透露,府城里要来新太守,师爷想要搜寻各处的新鲜吃食,为新太守接风洗尘。他推荐了谢记,可这事一出,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被选上。怎么就偏偏在这时候发生这种事情呢。”谢雨青想着便有些丧气。

  这些事情、他的担忧焦虑都不好在店员面前说,好不容易能找人倾听这些,谢雨青不由得一股脑儿的将心里的话像倒豆子似的倒出来。

  张迁将谢雨青揽在怀里,无言的给他安慰,“那人怕是受了谁的指使,总归是来者不善。不过别担心,总会解决的。就算不能被选上,于咱们而言也算不上是坏事,能选上最好,不能选上也罢。要是选上了,但献上去的菜品反而触了太守的眉头,能也不见得是好事。”

  谢雨青点点头,压在心底的东西一旦说出来,那就好受多了,“你说的是,当务之急是先把这件事给解决了,剩下的事情走一步看一步吧。”

  张迁拍拍身上的竹屑,“走吧,我和你一道去。”

  谢雨青点点头,又返回和刘阿奶说了声,便和张迁出门了。

  芳哥儿正在门外等着,见张迁也跟着一起出来,他反而放松了些,多个人心里都更有底气,更别提还是青哥儿他那高壮能干的男人!就算跟着去什么也不做,那对面也得掂量掂量!

  一行人没在耽误,匆匆去了里正家里,幸好最近天气都比较炎热,里正嫌天热没出门打理庄稼,正在屋里乘凉,谢雨青才不算跑了个空。

  将东西递出去,里正媳妇高兴的接下,又是端坐又是倒水,“哎呀,来就来嘛,带什么东西。快坐下喝口水!老刘!老刘!有人找你,快出来招待一下。”

  有里正媳妇催促,里正也没多拿乔,从屋里出来,“是刘阿奶她家的和刘大媳妇啊,今天来这儿是有什么事情吗?”

  芳哥儿虽是个急性子,但也不是没脑子,村子里这些人情世故弯弯绕绕他最是清楚不过了,里正一开口问,他就暗地里掐自己一把,开始摸眼泪,“里正,您可是我们刘家村那最最公平公正的!今天您可得为青哥儿做主啊!”

  谢雨青领会到芳哥儿的意思,跟着一唱一和的简单将中午发生的事情一说,想求里正帮忙调和一下。

  芳哥儿在一旁加码,“是啊里正!您既是村子又是里正,一定得为青哥儿做主啊!这刘癞子今天敢去镇上找青哥儿的麻烦,明天说不定就去书院碰瓷刘山哥了啊!”

  芳哥儿这话可是触及到了里正媳妇的逆鳞,她可就指着刘山考取功名做官,以后接她去镇上享清福呢!“老刘!这刘癞子是太不像话了,都是一个村出去的,做事情怎么能弄这么绝?这不行,别人听了去,还以为咱们刘家村都是什么刁民!这不成,你快去说和说和。”

  里正沉默的抽着旱烟,听完谢雨青和芳哥儿说的,心里觉得刘癞子做的有些过了,再加上老伴在他耳边这么一吹,里正更觉得这刘癞子无法无天了,是得好好说教一下才是。“青哥儿,你说,这刘癞子当真这么说的?”

  谢雨青点点头,“我不敢在里正面前说谎。”

  里正媳妇一直劝着,又努努嘴,示意他看看屋里那只大公鸡,里正眼角一抽,觉得是得管管这个事。

  里正抽完最后一口烟,拿着烟管在地上磕了磕,负手背着站起身,对他老伴说:“你把我那个拿来。走吧,我跟你们走一趟。”

  里正媳妇自然知道他说的东西是什么,忙取了过来交给里正,里正拿着就要出门。

  谢雨青他们也赶紧跟上。

  ……

  刘水在地里做活儿的时候忽然眼皮子狂跳,他心里觉得不安稳,就收了东西回家,没想到却看到本该在镇上的刘癞子躺在床上。

  刘水心里火起,踹一脚刘癞子,“你怎么在家?你事情办好了?”

  刘癞子不在意的翻了个身,“这有什么?还能有我办不成的事情?今天太阳又毒又辣,我肚子还疼了半响,回来躺会儿怎么了?就不能明天再去闹?再说了,迟一天早一天也没区别嘛。”

  “你……”刘水还想再骂,窗外一阵动静扰乱了他,他凝神仔细一听,“刘癞子在不在?”竟然是里正的声音,里正怎么来了?!

  刘癞子显然也听出这声音是里正的了,猛一翻身坐起来,“那谢雨青去找里正了?”

  刘水按住狂跳的眼皮子,“我怎么知道!出去看看不就完了。”

  刘癞子朝地上啐一口,“他/娘/的,倒是会搬救兵。”

  刘水出去一看,果然是谢雨青他们带着里正过来了,里正正坐在板凳上,拿着他那把旱烟再抽,谢雨青他们则是站在一旁。

  谢雨青和刘水相看两相厌,彼此都懒得给好脸色。张迁注意到,借着袖子遮掩,拉住谢雨青的手捏了捏,谢雨青神色这才稍缓。

  刘水再不喜谢雨青,却是不敢给里正脸色看的,他连忙给里正倒上水,“村长,您怎么来了?”

  “我怎么来了?我倒是想问问你知不知道你家那口子干了些什么事!”里正停了抽烟,烟枪在桌子上敲得邦邦响,气势十足。

  刘水心里的气都掉起来了,“他是犯了什么事儿?让您老人家都来了。”

  “你让他出来自己说。我知道他在屋里。”里正并不搭话,板着脸让刘癞子出来。

  刘癞子坐不住了,却也知道捂着肚子装装样子,哎哟哎哟的出来了。

  “少在我面前装模作样!”里正心里本就不喜刘癞子,看他这副模样心里更是厌烦。这刘癞子一回村来就没消停过,大热天的还害他为这件事多跑一趟,白白受苦。

  “刘癞子,我问你,你今天中午是不是去谢记吃饭了?后来是不是又在谢记闹?”

  刘癞子不认,“怎么就是我闹?我可是实打实的吃了他家的东西肚子疼了。”

  里正又敲敲烟枪,示意他安静。“我问你,青哥儿有没有送你去医馆,有没有给你把药钱给付了?你又有没有开口朝青哥儿要一百两银子?还说不给就要天天去他们铺子门前闹那种?你只管说是不是,别想着在我面前扯谎,我去镇上随便找人打听两句就知道了。”

  刘癞子这回不说话了,里正就知道青哥儿没把事情夸大。“你这回可是做的有些过了,都是乡里乡亲的,怎么把事情闹的这么难看?说出去还要不要脸了?”

  里正做了多年村长,又在村子里待这么久,最擅长的就是处理这些鸡皮蒜毛的事情,和稀泥了。

  不知为何刘水刘癞子对视一眼后,竟没反驳。

  里正松了口气,总算是让双方说和了,更神奇的是,刘癞子竟然也没要其他赔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