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说的不错,没几天就有告示贴出来,抚溪镇的太守确实是要换了。

  谢雨青不求别的,只希望这位太守不会心血来潮出台什么政策,他的生活不会受到影响才是。

  “不!不好了!”刘豹急匆匆跑去后厨找到谢雨青,一副六神无主的模样。一路上刘豹撞到了不少人,引得路人对他怒目而视。

  谢雨青放下手里的账本,“怎么了?”

  刘豹急得整个人都在发红,他努力平息自己一路狂奔而来的心跳声,“东家!螺蛳粉店那边出事了,你快跟我过去一道看看吧!”

  谢雨青下意识站起身来,随着刘豹往螺蛳粉点走去。“到底发生了什么,先别急,慢慢和我说。”

  刘豹舔舔干起皮的嘴唇,“有人在我们家吃了螺蛳粉,说是忽然腹痛,在店里打滚。我最开始以为是来挑事的人,后来发现不对劲,那人不像是作假,我就去找李婶。李婶想扶人去医馆,但那人不肯,还捂着肚子在店里闹!李婶一看事情不对,就让我来找东家了。”

  “怎么会这样?那有没有去请大夫去店里看看?”谢雨青眼皮一跳,心里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那客人死活不愿意去医馆,躺在地上非要咱们铺子给个说法。李婶拿不准主意,就让我来找您,吴叔去请大夫。”

  “他躺在地上不肯去医馆?现在还在是吗?”谢雨青眼皮跳的更厉害了,他按按自己的眉心。

  “是啊!”刘豹用力点点头,“东家,这事情一时半会儿说不清楚,您快和我一道回去看看吧。”

  谢雨青加快了脚步,还没进铺子,就见店铺里外围满了人,怕都是来看热闹的!

  “让一让!让一让!”刘豹带着谢雨青,用力挤开那些围观看热闹的人群。

  拨开人群,一进门就见一个身着布衣短打的中年汉子满头大汗,捂着肚子在地上打滚。他痛苦的神色不似作伪,可一直躺在地上不肯去医馆,还一直破口大骂,这行事作风实在奇怪。

  “青哥儿!你可算过来了!”李婶一见着谢雨青,就跟找到主心骨一样,她朝那汉子努努嘴,“我好说歹说他也不愿意离开铺子去医馆里看看,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李婶拍着大腿诉苦,这天杀的汉子真是会挑时候,早不闹晚不闹,偏偏挑了个中午人最多的时候闹腾。被他这么一闹,得闹走多少客人啊!李婶都不敢和往日一比较,这一比较,心就越痛。

  谢雨青给刘豹一个眼神,让他尽量将围观的人群疏散一下。

  “这位客人,我们扶您去医馆里看看吧。”谢雨青开口道:“既然您是在我们店铺出现腹痛难忍的症状,去医馆看大夫、还有药费的钱我们店铺会付的,这点您不用担心。”

  那躺在地上的男子也不知道听没听懂谢雨青的话,仍旧捂着肚子道:“我/去/你/娘/的!我就是吃了你们的螺蛳粉才肚子痛的!那/狗/日/的螺蛳粉,闻起来就是臭的!吃起来果然也是坏的!一吃就肚子痛,还说是什么新鲜菜,欢迎去看。我呸!”

  随着那汉子的痛骂,正在吃饭的顾客们脸色就有些不太好看,没进门站在门外观看的人群也是窃窃私语。

  谢雨青脸色冷了下来,这人果真是来闹事的,还比之前的阵仗都要大。

  “刘豹,你先把他扶起来,别在地上躺着,不然着凉了肚子更疼。”不管这人目的是什么,可不能再让他闹下去了。

  “哎。”刘豹应声,伸手就要去扶那汉子,可手却被那汉子狠狠挥开。

  “走开!都他/娘/的走开,别因为老子不知道你们不安好心。我今天就躺在这儿不走了,你们非得给我一个交代不可。”那汉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装的,将身一扭,像条泥鳅一样滑开了,缩在桌子底下继续喊疼,手里还死死抱着桌子腿。

  刘豹拿他没办法,揉着被拍痛的手暗地里瞪了那闹事的汉子一眼。

  “大夫来了!大夫来了,你们都让开!”恰巧这时吴叔带着大夫过来了,谢雨青心里松口气,“大夫 ,你快给这汉子看看吧。他一直说他肚子痛,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原因。”

  大夫擦擦汗,“人呢?在哪里?”

  谢雨青站开些,露出在桌子底下抱着桌腿的汉子。

  “哎呀,怎么跑桌子底下去了?快出来,快些出来。”大夫弯下腰,伸手去拉那汉子。

  那汉子见大夫来了,嘴里也不骂那些难听的话了,一个劲儿“哎哟哎哟”的喊疼。

  大夫伸手去拉的时候,他抱着桌腿的手松了些,李婶见状就让刘豹搭把手,先把人从桌子底下弄出来再说。

  这地面被他那一番闹腾,脏得不行,还得重新打扫一遍呢!

  这回刘豹得手了,将人连拖带拽的从桌子底下拽了出来。

  初时刘豹还感叹这人这么变得这么听话配合了,结果低下头一看,这一看可不得了,那汉子那是转性了配合啊,那是昏过去没法抱紧桌腿了!

  “东……东家!”刘豹惊得说不出话来,这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谢雨青听刘豹喊他,回头一看,闹事的人竟然已经昏过去了,只留下一堆烂摊子给他们。

  谢雨青定了定心神,既然这样,那先把人弄走再说。店铺里还有客人在吃饭,也不适合把人放一旁看病。“刘豹,你先把人背起来,这儿不方便看病,把人背到医馆去。王大夫,辛苦您跑这一趟了,只是人昏过去了,我们铺子也没地方让他躺。能否把他背回去医馆,再让您诊治一下呢?放心,医药费我们会照付的。”

  王大夫摸摸胡须,这也没别的法子了,他点点头,拿起医药箱,“先背回医馆去吧。”

  谢雨青和吴叔搭把手,把人扶到刘豹背上去,让他们先去医馆。

  而后他对店铺里还在用餐的众人抱拳表示歉意:“不好意思各位,刚刚打扰大家吃饭了。这样,一会儿每桌我都送上一份炸蛋以表诚意,希望大家用餐愉快。”

  谢雨青此话一出,铺子里吃饭的客人那还有什么不满,不就是看了场热闹吗?看完热闹还白赚一份炸蛋,这买卖不亏啊!就连围在门外看戏的人,都有些后悔自己怎么没在铺子里边吃螺蛳粉边看戏啊!亏了亏了!

  “害,这有什么打扰不打扰的?谢夫郎客气了!”

  “多谢谢夫郎!”

  ……

  这头顾客们算是安抚到了,谢雨青又对李婶和吴叔交代一番,他自己则是不怎么放心医馆那边,也跟着过去了。

  闹事的汉子还躺在草席上没醒过来,谢雨青心里知晓这事儿怕还有后续,只是不知道走向该如何。

  这变故来得太快,让谢雨青心里隐隐有些不安。摸到胸口揣的平安符,这还是前日,他亲自去最灵验的庙里求来的符,它应该会保佑自己的吧。这么想着,谢雨青心里安定了些。

  谢雨青问一路背着那汉子过来的刘豹情况怎么样。

  刘豹摸着头有些为难道:“大夫说是那汉子吃坏了东西,给他开了副药,说让回去好好调养。”

  这杏仁堂是抚溪镇上最大的药堂了,王大夫也是最有名望的老大夫,他是万万不会被收买说谎的。谢雨青神色有些凝重,“吃坏了肚子?”

  刘豹有些为难的点点头,“王大夫是这么说的,还让那汉子近日吃的清淡些。”有些好事的人一路跟过来,应该也是听到了这话的。东家,咱们该怎么办啊?”

  “先别慌。”谢雨青心里其实也有些没底,但他是店里伙计们的主心骨,不能在员工的面前漏了怯,动摇军心。“此事说不定还有转机,不过就算是吃了我们店里的螺蛳粉吃坏肚子的也不要紧。出了事儿赔钱就算。再说了我们每天卖那么多碗螺蛳粉,食材新鲜度和干净程度都摆在哪里,不一定就是食物坏了。说不准是他对某种东西过敏呢。”

  刘豹虽不懂过敏是什么意思,但谢雨青说的话,大概意思他还是懂的。再加上谢雨青脸上丝毫不见慌乱,心里也就有了底气,想来这件事也不算什么大事。

  再说那汉子,吃了熬好的中药后就悠悠转醒。醒后他脸上虽还有些虚弱的模样,可嘴上却丝毫不饶人,“哎哟哎哟!我就是吃了谢记的螺蛳粉所以得病进药馆了啊!大家都来评评理,这谢记卖的是坏东西。大家伙以后吃饭可要擦亮眼睛,别去黑心铺子里吃饭,最后闹到进药堂啊!”

  “我呸!”烈日炎炎下背着这死沉的汉子来医馆,刘豹本就又气又累,现在见那汉子醒来就开始抹黑谢记,就算是泥人也有了三分火气。“你这人别血口喷河!你是不是吃的谢记吃坏肚子的都不好说,谁知道你进门前有没有吃别的东西!我们东家好心送你来医馆看病,还给你付了要钱你却不知道感恩!”说着刘豹拳头就捏紧了。

  那汉子,也就是刘癞子下意识抱紧了头一缩,预料中的拳头却没挥在头上,他眼睛滴溜溜一转,发现刘豹被谢雨青拦住了。他心里念头一动,就又开始嚎叫,恨不得越多人围观越好。

  刘豹心里憋着火气,却知道谢雨青拦下自己的举动是对的。外面还有人看着呢,他身为谢记的伙计,打人被看到了影响也不好。等天黑了,给他拿麻袋套上打一顿也不迟。

  谢雨青止住刘豹欲动手的动作,对他摇了摇头,不过却是低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

  刘豹听完眼睛一亮,心里对谢雨青的崇拜又上升了一大截。既然不能打人,那就比谁说得过谁!刘豹还没见过有谁能比东家还能说呢!

  刘豹走出医馆,就在门口一屁股坐下,开始和刘癞子拼自己的音量。不就是哭?谁不会啊!“哎哟!我们东家怎么这么倒霉啊!碰上这样的倒霉事儿!那人是不是吃我们谢记的吃食吃坏肚子的都不好说呢!我才把螺蛳粉端上去,他没吃几口就捂着肚子说肚子痛。怎么别人吃了谢记都没问题,就他有问题?我们东家一看就说送他去医馆,他不肯!大家说说哪里有这样的道理?”

  刘豹哭还不是一味的哭诉,那可是极有技巧的,适当的抛出疑问,再一停顿。顿时有些围观了全程,脑子又转的快的人反应过来了。“是啊,哪里有肚子痛却不愿意医馆的道理?”

  “害,还能有什么?还不是怕花钱?有些小病忍一忍就过去了。”

  “那可不是小病,你你是没看见,当时那汉子捂着肚子满地打滚!看着像是很痛的样子!”

  “而且我听说当时谢记说,药钱他们付的,那汉子连付都不要人付呢。捂着肚子在谢记骂了许久,好些打算在谢记吃粉的人都被他骂的那些话给烦走了。”

  ……

  刘豹一看果然有用,哭的更卖力了,还临时发挥,给他自己加词儿:“可怜我们东家。又是出钱又是送他来看病,竟然是一点儿也不讨好!我们谢记用的菜那都是新鲜现买的,哪里会吃出问题!怎么天天这么多人去谢记吃饭,偏到他就吃出问题来了?可怜我们东家,这螺蛳粉店才开没多久,生意一火起来啊?就不知道挡谁人的道了。可怜啊可怜!”

  谢雨青听着外面刘豹的哭喊声,就知道这民众舆论不会再一边倒的发展下去了。何况这事情发生的实在蹊跷。他定定心神,看向有些傻眼的汉子道:“你是不是吃谢记的东西才吃坏肚子的,这点确实还是个疑问。不过你确实是吃了螺蛳粉后才开始腹痛,这点我无可辩驳。店铺里许多客人也看到了这一点,我没法说你肚子疼和谢记全然无关。对于这点,医药费谢记会出。”

  刘癞子不再喊叫了,他眼珠子一转,显得有些贼兮兮的道:“我肚子疼成那样,你们光是把看病的钱给我付了就够了吗?我告诉你,我就是吃谢记吃坏肚子的!这点你们别想甩开!还有,我肚子在谢记疼成这样,你必须赔钱才是,不然我就天天去谢记闹!让你们的生意做不下去!”

  谢雨青感觉自己额头上的青筋在跳动,他闭了闭眼睛,“赔钱可以。”

  刘癞子立马顺着杆子往上爬,“这可是你说的!你们都听见了吧?”刘癞子抓住一个药童,看他点头后才放开他的衣襟。

  谢雨青握着平安符,再次睁眼的时候,眼睛里已经平静了下来。“你要多少。”

  刘癞子眼神亮得惊人,“一百两银子!少一个子儿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