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处遗迹之内, 原本死寂的房屋里点起了壁炉,冰冷的房屋总算是有了些许生机。
乌库看着家里的简陋,有些不好意思。
“抱歉, 很久没人来, 就懒得收拾了。”他挠了挠后脑勺, 拿出自己酿的血酒, 给两人各倒一杯。
作为这座空城唯一的住客, 终于见到活人的兴奋让他有些手忙脚乱。
“你们先在这休息,烤烤火, 我去去就来。”
乌库风风火火地跑出了门, 去了储存食物的仓库,打算做些好的。
秦和瑟蹲坐在壁炉旁, 望着跳动的篝火,将感慨和叹息咽进了肚子里。
在这一路的交流下, 旅行二人组知道了这座山的名字,和这座空城为何只剩他一人。
乌库已经极力掩盖自己的悲伤,但在对方在话语间消散在狂风中的眼泪,还是没有逃过二人的眼睛。
其实秦和瑟知道, 他并没有全盘托出, 但这对于一个刚刚认识的人来说, 过早倾诉一切显得过于蠢笨。
“从天空降下的钉子……”秦和瑟拨拉着壁炉里的干柴, 见大蛇也坐了过来, 便问起了刚才的细节:“你见过天空下钉子吗?”
“没有。”奥罗巴斯仔细回忆了一番, 在记忆里没有任何有关于“天钉”的记忆:“我并没有见过所谓的天钉。”
“或者说——我从未听说过‘天空岛的惩罚是降下天钉’这么一个说法。”
“对啊,你当时是直接抹除, 哪里还用得上什么‘天钉’啊。”秦和瑟望向窗外被厚厚的乌云遮盖的山顶,疑惑只增不减。
“应该是他们认为‘天钉是天空岛降下的惩罚吧’。”奥罗巴斯拿出自己之前做出来的小点心, 给他压一下血酒的腥气。
“毕竟天空岛没有回应过他们,会这么认为也算正常。”
点心是奥罗巴斯照着自己的“食谱”做出来的小鱼干,因为鱼比较大,盐放少了,感知上有些寡淡,不过作为清口的食物也很不错。
用水壶烧了一壶热水,秦和瑟小口抿着,驱散身体的寒意。
虽然他完全可以催动“信息”让自己暖起来,但他还是喜欢这种原始的取暖方式。
“还有一点,天空岛为什么要赶尽杀绝?”从行囊里拿出一块树莓干,把它扔进热水里,泡成了一杯简易树莓水。
“他们并没有做什么,甚至科技水平还不如渊下宫,不应该会招到如此惩罚啊?”
“其实还有一种可能。”奥罗巴斯也学着秦和瑟,泡了一杯苹果水:“那就是天钉的坠落,与芬德尼尔本身,并没有直接的关联。”
“你的意思是……天钉是为了完成什么事情而降临在此,而气候变化只是顺带?”秦和瑟摩挲着陶土杯自带的磨砂纹,感到逻辑吻合。
“很有可能,毕竟天空岛不可能只是为了消灭一群人,就动用极大的力量,从资源利用方面逻辑并不太合理。”
“不过,如果是这样一个原因,我们就不应该掺和了。”秦和瑟拿出一个叉子,将泡软的树莓一口吃掉:“哪知道它又会蹦出来什么天理不让知道的事情,又要了杀人灭口?”
“就当一个故事听好了,别太上心。”
乌库抱着一大堆冻肉和蔬果,踉踉跄跄的走了回来。
肉有很多,但蔬菜只有一个已经烂心的卷心菜,乌库一直舍不得吃,将它冻了好久。
秦和瑟也知道,这种环境下很难有蔬菜生长,于是他便从口袋里拿出了一大堆土豆和卷心菜,作为借住的报酬。
乌库看着这一大堆蔬菜,不大的眼睛骤然迸射出灼热的光芒;他恭敬的接过,又拿出一颗土豆,打算一起做成今天的晚饭。
“我来帮忙吧。”见乌库对着土豆犯难,秦和瑟主动请缨,为三人做了一份土豆烩肉。
乌库将上好的雪猪肉做成肉排,用作主食,再带上秦和瑟的土豆烩肉,一顿晚饭吃的格外舒心。
雪山的天很快就黑了下来,乌库整理出两人的房间;陈旧的棉被被壁炉烘的暖呼呼,看起来非常舒服。
但有一个问题——乌库家里只有这一个空房间了。
之前在船上的时候,两人都有自己独立的房间,所以一开始秦和瑟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直到真正注意到最后一个空房间里,只有一个双人大床的时候,秦和瑟才反应过来,自己要和大蛇同床共枕。
其实这也没什么,毕竟他们三年前也在一张床上睡了很长一段时间,一直都没有什么问题。
但就是不知道为什么,现在的秦和瑟总感觉有些不自在。
看着已经洗漱完毕,在整理行囊的奥罗巴斯,秦和瑟想起了之前小红的话,不自在的感觉愈发强烈。
有些事情不能点破,一旦有意识注意,味道一下子就变了。
就比如现在,两人要睡一张床这件事。
“喂!小红!”秦和瑟实在不想盯着人看,选择转移目标,缩进意识之海找小红“麻烦”:“说!是不是你捣的鬼?”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啊!”
“你冤枉我!”还在收拾信息的小红在深处委屈地甩起波浪。
“我勤勤恳恳,任劳任怨,帮你收拾这些烂摊子,你倒是来挑我的坏了。”小红在秦和瑟面前装起了柔弱,抱着大腿嘤嘤作哭:“我跟了你这么些年,和劳工似的,一天都没有懈怠过,你为何如此不信任我,嘤嘤嘤……”
“你……你别这样。”秦和瑟甩着缠在腿上的一大坨红,实在受不了它矫揉造作的腔调:“我知道不是你,我闹着玩的。”
“这不就得了!”小红见目的完成,立马变回正常的语调,从秦和瑟腿上下来。
“你与其在我这里逃避现实,还不如问问人奥罗巴斯愿不愿意和你躺一张床上。”小红抬起它纤长的爪子,梳理自己皱起的鬃毛:“要是他不愿意,你不就不用纠结了吗?”
“可是……就一张床啊,不睡这,睡哪里啊?”
“你两又不是真正的普通人,随便那个变回兽型,缩小一点睡不就好了?”
“对哦!我怎么把这件事忘了?!”
话音未落,秦和瑟唰的一下窜出意识之海,小红瞧他一点没开窍的样子,默默摇了摇头。
其实也是,钢印打久了,就算已经去除,也需要一些时间缓缓。
就是不知道对面那条臭蛇是什么想法了。
秦和瑟回过神,奥罗巴斯已经将该拿出来的都拿了出来:秦和瑟自己造出来的牙刷和木杯,便携式衣柜,衣架,换洗的衣服,还有两套睡衣。
一套秦和瑟的,一套奥罗巴斯的。
秦和瑟对于“回到住所一定要换睡衣”,有着谜一样的执着,即使他的睡衣在真正睡觉的时候都会脱掉,但这个习惯还是没有改的打算。
为什么要改?穿着衣服睡觉多不舒服啊?还是在盖大棉被的时候。
在三年前短暂同居的时候,奥罗巴斯就知晓了他这个习惯,于是每次都会帮他拿好睡衣,并在他脱掉准备睡觉的时候,帮他叠好放在旁边,方便醒来的时候穿。
秦和瑟看着基本被安排的明明白白的自己,又一次不可抑止的心虚了起来。
不对,你心虚什么?
是他自己要跟来的,活也是他自己接的,他想干就让他干,我秦和瑟有什么问题?
没有任何问题……吗?
好像哪里都是问题。
“那个……奥罗巴斯……”秦和瑟鼓起勇气,戳了戳还在整理衣物的大蛇:“就是……我们要是睡在一起,你会不会不自在?”
“你想不想一个人睡?”
“嗯?没有啊?”手没有停的奥罗巴斯有些莫名其妙:“之前不都是这样吗?有什么问题?”
“这个……”本来很正常的话语突然变得难以启齿,秦和瑟挠了挠下巴,采用迂回战术:“就是……我睡觉不是不老实吗……你不会觉得太挤了吗?”
“没有,你睡觉很安静,不会乱动,也不会说梦话。”奥罗巴斯对于秦和瑟一下子涨红的脸感到十分奇怪:“你怎么了?是不舒服吗?”
“哪有!没这回事,啊哈哈哈……”
飘忽的眼神暴露了秦和瑟的心虚,他嘴唇一抿,拿起牙刷和毛巾风一样的窜出了门。
“我先洗漱一下,回来再说。”
奥罗巴斯望着闭紧的房门,还有手里刚刚挂上,属于秦和瑟的外袍;看着和自己明显要小一号的衣服,奥罗巴斯思索起秦和瑟的意思。
难道是……嫌我太大,太占地方了?
秦和瑟站在冷风里,脸上的热气被寒冷带走,沸腾的大脑也渐渐冷静下来。
冷静,秦和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保持一点距离而已,这没什么。
这没什么。
在有了足够想心理暗示后,秦和瑟调整好心态,回到了房间之中。
但令秦和瑟意外的是,奥罗巴斯并不在房间里;可秦和瑟一直在门口洗漱着,没有见到他离开啊?
“奥罗巴斯?”秦和瑟呼唤了一声,厚实的棉被传来响动,一只银色的小蛇头从床边探出,睁着圆溜溜的眼眸看着他,呆萌到有些可爱。
“你不是觉得挤吗?”变的幼嫩的声音从小蛇口中呼出:“我缩小成这样,把空间让出来,这样就不挤了。”
“可以吗?”
“可……可以。”秦和瑟也没有想到这一出,但事情既然解决了,就没有争论的必要。
秦和瑟满心欢喜地上了床,缩在被子里,摸索到藏在深处的小蛇。
“谢谢你,奥罗巴斯。”秦和瑟有些得意忘形,蠕动着挪到蛇头旁边,欢快地亲了一口小蛇的头。
“晚安,明天见。”
秦和瑟心安理得地挪出被子,呼吸着新鲜空气,在困倦的作用下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被亲了一口的小蛇僵在被子里,奇怪的情绪在胸膛跳跃;他静静地等待着,直到他听到秦和瑟均匀的呼吸声,才轻轻爬出被子。
小蛇抬起头,将下巴小心放在对方细软的发间,草木的香气里,星空的气息与做饭时带上的细微烟火气融为一体,矛盾又平和。
他不知道心中跳动的是什么,但他现在最想做的,就是抱住面前的他,将空气中所有属于他的气息据为己有。
分岔的细舌吐出,在满是对方气息的环境之中,奥罗巴斯逐渐有了困意。
在最后的清醒时刻,奥罗巴斯眯着眼睛,蛇吻不受控制的,碰上了秦和瑟的后颈。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