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和瑟见着眼前堪称绝美的景象, 脑子里窜出的,却是另一句话:“呔!妖怪!还不显出原形!”

  ……果然自己是凭实力单身的吧?

  “我们始终欢迎友好的交流与接触。”秦和瑟苍白的面具倒映着月光,让狰狞的面具不再可怖:“对于没有恶意的人, 我们都是持以宽容的态度;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难处, 如果这份隐藏不会伤害我们, 我们自然也不会干涉。”

  “这样啊……”狐妖将折扇拍在掌心, 似是颇为惊讶:“那你是怎么知道我们是不是真诚的呢?”

  秦和瑟挑了挑眉, 眼神复杂:“毕竟身为神明眷属,有一些特殊能力不是很正常的, 您说是吗?”

  狐妖一愣, 随后哈哈大笑起来,颇为自来熟地用折扇狠狠拍了一把秦和瑟的肩膀, 笑道:“知道不少吗~你还知道什么?要不要说出来,我帮你验个真伪?”

  这一下看着很重, 其实只在肩膀上留下一丝微微的痒,秦和瑟装作很痛的样子,回应道:“不用了,自我介绍还是要自己来才算介绍, 我就不喧宾夺主了。”

  “噢?你就不怕我隐藏什么?”

  “如果您真的要对我们掩藏什么事, 不管是善意还是恶意, 都不可能让我知道的, 不是吗?”

  “哎呀~瞎说什么大实话~”又是一扇子, 拍的秦和瑟龇牙咧嘴:“我可是非常友好的, 只是碍于身份不好直接出现而已。”

  “那么,介绍一下……”狐妖收敛神色, 但依旧形貌昳丽:“吾乃鸣神大社宫司,魔神巴尔的眷属, 因个人游乐之因,前来海祇岛观光游览。”

  “名‘斋宫’;也可以随众人的称呼,叫我‘狐斋宫’。”

  因果鲜红,没有一句谎话,秦和瑟绷不住自己的眉头,抖得格外强烈。

  您还真是过来玩的啊!

  “所以您来到这里,真的只是来旅行的?”秦和瑟不信邪,再问了一遍。

  “当然,也不全是。”见着对方骤然紧张的神经,斋宫又是毫不意外的掩唇一笑:“顺便看看咱们将来的邻居是什么样子的,以后好慢慢交流不是?”

  “那是当然。”因果依旧是健康的红色,秦和瑟偷偷松了口气,主动问道:“既然如此,您刚才为何一直跟着我,而不去参加大家的欢庆呢?”

  “这不是见小哥好面相,忍不住想交流一番吗?”斋宫向前靠近,但迎接的却是对方后退的半步。

  “不要这么不解风情吗~小朋友~”原本的折扇化为金色的烟斗,斋宫笑地格外愉悦:“不要这么害怕吗。我又不会吃了你。”

  姐姐,其实我的年纪可能比这个世界都大,您信吗?

  “抱歉……我只是不太能应付您这样……有魅力的女子,下意识条件反射而已。”秦和瑟压抑自己想转身就跑的冲动,心平气和地说道。

  主要是曾经在一个世界里,被城主“摧残”的记忆过于深刻,以至于见到这样的女性他就想跑。

  毕竟哪个男生“被迫”在大庭广众之下穿女装,还是那种艳丽贵妇的风格,都会形成非常严重的心理阴影吧。

  “您还有事吗?如果没有,我……”

  “秦先生!”莫如尔中气十足的大喊突然出现在不远处炸开,传入两人的耳朵:“您儿子在找你呢!”

  整个海祇岛都回荡着莫如尔的声音,秦和瑟看着眼前面色玩味的女子,想找一个地缝钻进去。

  本人已死,有事烧纸。

  ……

  在一处空地上,鹿目政昭乖巧地坐着,呆呆地盯着眼前的篝火,脸上的红晕丝毫未消;芳行守在旁边,防止他又到处乱跑。

  秦和瑟刚刚赶来,看到他这副样子,心底就有了答案。

  儿啊,你继承什么不好,非要继承你爸那堪比废物的酒量做什么啊?

  “政昭。”

  终于听见他想听到的声音,政昭以肉眼不可见的速度,迅速挂在秦和瑟身上,用长尾在他腰上缠好几圈,“哇”的一声哭了出来:“爸爸!……呜呜呜……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如果政昭还是一个孩童,他锁在秦和瑟身上,自己会觉得甜蜜,但现在他已经一个十八岁的高大青年,此时的秦和瑟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

  他快要窒息了……

  “政昭……你先下来……我要……不能呼吸了……”

  跟在后面的狐斋宫已经变回秋的模样;弘则确实有一个妹妹,只是并没有跟来而已。

  狐斋宫看着人群中心手忙脚乱的秦和瑟,眼中的玩味更盛。

  终于将政昭从身上哄了下来,重新放回石头上,但政昭还是不依不饶,一定要贴着秦和瑟,分开一会都不行。

  秦和瑟无奈,问起旁边的浅仓芳行:“他喝了多少?”

  芳行再次演示了一遍他是如何操作,秦和瑟看着杯底里几乎只剩几滴的果酒,再次抑制不住抽搐的眉头。

  酒量这玩意遗传时还带缩小的吗?

  看着在自己腰间哭哭啼啼的政昭,秦和瑟深深地叹了口气。

  能怎么办?自己的娃当然自己养着啊。

  “他这个样子也没法在外面待了。”秦和瑟将鹿目政昭扶起,对还在围观的众人说道:“你们继续,我先带他回去了。”

  “抱歉,打扰到大家的兴致,让你们费心了。”

  各种回应此起彼伏,秦和瑟将再次缠上的政昭抱好,打算将他转移回神社。

  但他政昭的长尾突然拖在地上,死死拦住秦和瑟的移动,他泪眼婆娑的望着秦和瑟的眼睛,发出灵魂质问:“爸爸……你一定又要离开吗?”

  这一句话信息量过于庞大,以至于原本再次热闹的氛围陡然寂静,所有人的视线集中在秦和瑟身上,眼眸里燃烧着熊熊的八卦之火。

  “……”

  淦!

  此时秦和瑟的大脑里出现了非常多的问号,比如为什么是“又”,这怎么是离开?还有你看这个场合是谈这个东西的时候吗?

  这些一闪而过的疑问全被秦和瑟压下,这小子都醉成这样了,说话还能有逻辑吗?

  “大家现在还要玩,我们回去再说好吗?”秦和瑟向转移阵地,对方细长的尾尖不赞同地拍了拍沙地,扬起一片尘土。

  “不要!”政昭非常严肃地拒绝他,还将秦和瑟的双腿死死锁住:“万一爸爸跑了这么办?这里大家都在,一定可以帮我看着的。”

  这个小兔崽子!这么这个时候思路这么清晰了?

  环视众人闪着复杂光芒的眼眸,秦和瑟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将政昭从自己身上剥下,四目相对。

  “分离是注定的,没有人可以逃过。”

  火焰劈啪作响,暖光在所有人脸上留下跳跃的影子;目光的中心,秦和瑟注视着鹿目政昭的双眼,抹去他眼角的泪水。

  “但,所有的离别都只是为了更好的再见,所有的相遇都是世间人与人的奇迹。”

  “我们终将重逢;在嬉笑间的话语,在盛放下的果树,在永恒不变的记忆之中。”

  “一切过往随风消逝,未来何方遥不可知;但至少,我们现在一切安好。”

  揉了揉对方已经长的长长的毛发,还有隐藏在其中将要破出的鹿角,秦和瑟笑了笑,重新将他抱起。

  “所以为了能给彼此多留一点美好的记忆,现在可以跟我回家了吗?”

  ……

  夜已深,狂欢的众人皆以入睡,游荡的飞鸟也回归了自己的巢穴;没有了燃料的篝火只剩下一点火苗,仿佛随时都能被风吹散。

  秋做在篝火旁,望着天空高悬的圆月,静静发呆。

  周围似乎有了动静,浅仓芳行找不到自己的羽毛笔,打算回来找找,正好见到了还坐在那里的秋。

  “你……不睡吗?”芳行好心提醒:“这里……晚上还是……有点冷的……要记得……保暖。”

  “嗯……谢谢,我会的。”虽然回应了他,但直到芳行找到遗失在石头下的羽毛笔,对方都没有动静。

  “怎么了?”芳行看对方呆呆地,再次问道:“是不适应吗?……需不需要……帮忙?”

  “不用,谢谢你。”秋带着腼腆的笑,微微点头:“就是……有一点疑问,可以请你帮我解惑吗?”

  “?”虽然有些疑惑,但芳行还是决定帮个小忙:“可以……但……如果我……自己也不清楚……那我的答案……可能不……太准确。”

  “没事,只是想问一下,你觉得秦先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啊?”

  “这个……”看着对方漆黑的瞳孔,芳行不知怎么被吸引了过去,坐在她旁边,细细回想道:“其实……我也不是太了解他。”

  “秦先生是神明在凡人间的代行者,身居高位,却从来没有摆出过任何架子,做事时也公事公办,不会因为关系的远近就有所偏袒。”

  “他似乎什么都会,不管问他什么,他都会回答,即使很多听起来天马行空的问题,他都会用一套缜密的逻辑分析问题的核心和解决方案。”

  “他对所有人都很好,但几乎所有人都有一种感觉,就像今天政昭说的那样,秦先生似乎总是准备离开。”

  “秦先生交好所有人,却从来不对任何人交心;秦先生愿意回答所有问题,却从来不回答与自身相关的问题:秦先生帮助所有人,却从来不寻求回报;有时我都觉得,秦先生其实就是神明的分身,只不过是套上了眷属的外衣。”

  “可能……这就是为什么,他被选中成为眷属的原因吧。”

  宁静的黑夜之中,最后一丝篝火熄灭;秋低敛眉眼,拍了拍芳行的肩膀,将他从半梦半醒的状态中唤醒。

  “谢谢你为我解惑。”指尖悄悄拂过他的脖颈,闪过一丝微光,被浓重的黑夜掩盖:“早点休息吧,我们明天见。”

  “嗯,明天见。”

  见对方消失在视野之中,芳行才突然感到不对。

  为什么……他刚刚说话会这么利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