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九点,日光落在安全大厦广场前的旗帜上时,秦妄开车带着夜棠赶到了。

  来接他们的依旧是封宿和温元,两人昨天一晚上没回去,就是为了更新安全大厦的防卫系统,以及对关押着,世界上最穷凶极恶的妖的地下三层进行检视。

  穿过武装警卫把守的层层防线,经过无数次的身份验证,他们终于来到了安全大厦专门用来开放审讯的十二层。

  一般能被安全大厦指挥官亲自审问的,都是犯过重案特案的人或者妖,所以这一层的武器和防卫系统,仅次于最高层的指挥官办公室。

  审讯室门口,荷枪实弹全副武装的亲卫员抬手拦下秦妄,“抱歉秦组长,您不能进去。”

  “我知道,家属得避嫌。”

  夜棠笑着拍了拍秦妄的肩膀,挑眉安慰道:“这不是秦组长亲口说的吗?”

  说完夜棠迈步走进审讯室,朝中央那张特制的审讯椅走去。

  他今天穿得偏休闲,白衬衫黑裤子,外面是一件略薄的中长款风衣,银白长发没束,随意地散落在身后。

  弯腰坐在审讯椅上,半径一米的平台周围顿时释放出高压电流,那一瞬噼啪作响的声音让人听起来头皮发麻。

  夜棠却若无所觉地交叠起双腿,单手撑着下巴背靠椅背坐着,脸上看不出丝毫紧张。

  那姿态闲适的样子,仿佛不是即将要被审讯,而是正在某个风景宜人的地方度假。

  秦妄站在门外,最后看了一眼夜棠,转身跟着封宿和温元走进观察室里。

  等殷寒似拿着审讯文件走进审讯室里,一吨重的防爆门轰然闭合落锁,房间内所有摄像头和监测仪开始工作。

  温元的目光穿过单透玻璃落在夜棠身上,又去看缓缓落座的殷寒似,不禁笑道:“怎么看起来,夜棠像是那个审问的人,殷寒似反倒是像被审讯的。”

  秦妄的视线和注意力始终放在夜棠身上,闻言只是淡淡回了一句,“夜棠会控心,谈判能力完全不输于安全大厦的专业人员,殷寒似不该亲自审问的。”

  如果夜棠想,也能把在场所有跟他博弈的人耍得团团转。

  所以他们根本不能入局。

  “那不得了了。”

  封宿嗤笑一声,往后靠在椅背上,没什么情绪地说道:“审讯还没开始呢,殷寒似就输了。”

  秦妄神情微动,不着痕迹地看了旁边两个人一眼。

  他们对这场审讯的态度,很奇怪。

  此刻,审讯室内。

  “听说夜先生是学心理的,那你觉得我们这次的谈判,谁会胜出呢?”

  殷寒似能听见身后观察室里的对话,所以这次审讯他必须提起十二分的警惕,才能在最少的损失内得到自己最想要的结果。

  尽管两人隔着十米远的距离,夜棠还是将这位指挥官警惕冰冷的眼神,以及周身凌厉的气势,一览无余。

  “原来你觉得我们是在谈判吗?”

  夜棠似乎觉得这个问题有些好笑,他无奈摇了摇头,雾蓝色的眸子里带着显而易见又彬彬有礼的怜悯和同情。

  “不要说笑了指挥官大人,你见过有谁是在这样的处境里谈判的吗?”

  夜棠不紧不慢地扫视了一遍周围的监控,褪去玩笑神色眸光冰冷而讽刺,毫不掩饰地落在殷寒似身上,“如果我们现在是在谈判,那么不好意思指挥官大人,你已经输了。”

  从殷寒似坐下开始说的第一句话,将主动权交到他手里的时候,就已经输了。

  殷寒似的身形不可避免一僵,额角因为情绪波动而抽动,但好歹是稳坐安全大厦指挥官多年的人,表情管理能力还是有的。

  他强迫自己从夜棠的逻辑思维中脱离出来,给自己的心理竖立起一道坚实的防线,冷静严肃地说道:“这个话题到此为止,下面请夜先生回答与本案相关的问题。”

  夜棠长睫敛下,遮掩住眼底一闪而过的遗憾,随后勾起唇,无所谓地点头:“好,指挥官大人请问。”

  这个神情冰冷的美人终于又恢复了慵懒。

  殷寒似松了一口气,问道:“你为什么要杀花缘,就因为她偷了你的东西吗?”

  夜棠兴致缺缺,似是早就料到了这个问题,回答甚至没有犹豫,“花缘是不是我杀的,我想你们心里很清楚,而诬蔑我的代价,你们也承受不了。”

  强烈的冒犯感让殷寒似蹙起了眉,但他依旧不相信夜棠无懈可击,“可是经过我们调查的所有证据表明,花缘就是你杀的。”

  “证据?”

  夜棠都懒得做讥嘲的表情,他冷笑道:“那我是不是还要感谢你们,明明可以直接抓我,还非要整个证据出来安慰我一下?”

  殷寒似:“……”

  这是指挥官大人三十多年以来,第一次被这样嘲讽,偏偏他还说不出反驳的话。

  早知道会是现在这样,审问这种事他就让兰执来了,也不至于弄得个不上不下的难堪境地,他指挥官的脸都快要丢完了。

  “人类是这个世界上感情最复杂的动物,这话说的一点也不假。”

  夜棠百无聊赖地将一缕长发圈在手指上,淡淡道:“其实我们大可不必在这里虚与委蛇的,你想要什么我很清楚,问题是你能不能给我我想要的东西。”

  夜棠真的很不喜欢和殷寒似这种人交涉,说话藏一半掖一半的费心还费力,一点也没有逗秦妄的时候有意思。

  夜棠抬眸去看殷寒似身后的单透玻璃,秦妄应该就坐在那里面,说不定现在正在看着自己的一举一动。

  夜棠垂眸勾唇,突然想起来什么有意思的事,薄唇微张,无声吐出几个字。

  单透玻璃后,清楚地看见夜棠说话的内容的秦妄身形微僵,随即掩唇将头偏向了一边。

  如果离得近些,就能看见他的喉结极其克制地滚动了一下。

  夜棠说的是:秦妄,我好想和你接吻。

  殷寒似这次没直接表明态度,而是思考了一番夜棠的话,才谨慎地问道:“那么夜先生,你想要什么?”

  他觉得像夜棠这样的人想要的东西,自己还真不一定给得起。

  夜棠有点心不在焉,随口道:“秦妄。”

  殷寒似:“……”

  秦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