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顾问就这么害怕秦妄吗？”
华如绪语带笑意，眼神却是明显的不怀好意，他走过去，凑近夜棠，在他耳边低语。
“是因为他是你的上司，还是因为……”他微妙地一停顿，露出一丝古怪而揶揄的情绪，“怕被他发现你不为人知的一面呢？”
夜棠攥着甜点带子的手微微收紧，蹙眉道：“滚！”
下一秒，华如绪就被一股扑面而来的妖力给生生逼退出去，虽然没什么杀伤力，但也让他踉跄了好几步才稳住身体。
“再敢离我这么近，我就卸了你的脑袋。”
夜棠语气淡淡的，从他身边走过去，将甜点放在茶几上，弯腰在沙发上坐下，双腿交叠，姿态闲适而随意。
那双雾蓝色的眸子锁定在华如绪身上，用最冷淡的表情说出最残忍的话：“从现在开始，如果我从你的嘴里听到一句废话，就让你的w先生给你收尸吧。”
华如绪面色阴沉地看着他，在心里“切”了一声，却是真的没再多说什么。
他是个不太服管教的人，就算是在深川被夜棠狠揍了一顿，也没把他的皮给揍松，短暂的服软后，只会让他愈挫愈勇。
真正让他对夜棠产生敬畏的，是在知道了夜棠过去的那些经历，以及他曾经能让生控局和安全大厦都为之忌惮的身份后。
那是一段充满血腥杀戮和暴力镇压的过往，硝烟、战乱、毁灭、重建，是连华如绪这种人尽管没经历过，听到都忍不住颤栗兴奋的故事。
而夜棠却是其中的主人公。
其实到这里华如绪都很疑惑。
夜棠当初为什么要放弃对万妖的统治，放弃足以跟安全大厦叫嚣的力量，而改名换姓跑到夏滨这个地方当一个小小的心理医生呢？
不能单纯是因为大佬的生活太无聊，来体验平凡人的生活吧？
华如绪自己都觉得扯。
“我是被w先生授意，专程来提醒你的。”
华如绪走过去，伸手想拿茶几上的甜点，却被夜棠一个漫不经心的眼神制止，悻悻收回了手，“你恐怕已经被安全大厦的人盯上了。”
夜棠拿过甜点袋子，从里面掏出一个桃花饼咬了一口，心情勉强变好了一些：“什么时候？”
对方应该没有直接调查他，不然他不会发现不了。
“从你跟秦妄接触开始，或许更早，但真正开始调查，恐怕是秦妄将你带到身边后。”
其实这并不难猜测，像秦妄这样危险又没有明确欲望的人，才是最难控制的。
而要保证这样的人忠心，安全大厦不可能让他拥有任何软肋。
夜棠如果只是一个普通人的话，那是没关系的，坏就坏在夜棠的身份经不起推敲，一旦被查出来，安全大厦必然会对他出手。
华如绪看了一眼夜棠的脸，发现什么也看不出来后，继续说道：“听说五年前南部逃出来一只封印级妖物，最近在夏滨出没过，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个妖应该是……飞天夜叉。”
飞天夜叉，佛经中多有提及的食人魔，实际上属于鬼族。
之所以被归类为封印级妖物，是因为其鬼族的王尚且存活于世，鬼气和庇护加持，让它拥有了不死之身。
华如绪在这多提了一句：“而鬼族的王，就是安全大厦执行部封部长的老婆，温元。”
“无论是安全大厦的封部长，还是鬼族的王，这两位的危险程度和难搞程度都不比秦妄低。”
这位封部长当初在末世也是神一般的存在，从小被身为鬼族的王的老婆培养长大，跟温元一起结束了末世时代，后来被老婆献祭差点成为鬼族下任王。
当初要不是为了等老婆复活，这位封部长几乎都不管事，那些南部逃出来的妖，怎么也不敢跑到华国来作乱。
不过这些现在都不是重点。
重点是这只妖曾见证过夜棠毁灭南部的血腥手段，如果它先被生控局的人逮捕，后果可想而知。
夜棠作为南部曾经的统治者，如今却在华国境内，被发现的话，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
如果这位封部长也介入的话，那恐怕更糟糕。
从始至终夜棠都是一个姿势，全身放松靠在沙发上，单手撑着下巴吃着甜点，没有对华如绪的话表现出任何惊讶或者意外。
“嗯，我知道了。”
吃完最后一口甜点，夜棠抽出一张湿巾擦了擦手，随口问道：“然后呢？”
华如绪有些摸不准夜棠的态度，他神色略有些迟疑：“没……没有了。”
“没有了？”
夜棠挑眉，他缓缓站起身，唇角勾起的笑多少带了点嘲讽：“怎么不说说你们的目的呢？”
华如绪眸光一闪，然而就是这一秒，夜棠从沙发前消失出现在他身侧，淡淡道：“你最好想好再回答，在我面前说谎，对你没有好处。”
对杀意的敏锐感知让华如绪后背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从那天之后，好像每次见夜棠，他都在变强。
不，不是变强，应该是逐渐回归到原来的高度。
他缓缓松开下意识握紧的手，咽了一口唾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w先生，只是想让您……回到本该属于您的位置罢了。”
夜棠偏头看他，银色长发从他肩头滑落，那双雾蓝色眸子弯起一点弧度，说出口的话让那笑意变得凉薄：“我不愿意，你们就逼我，对吗？”
空气有一瞬的寂静。
客厅开着一扇窗户，夜风将窗帘吹起，能听见窗外吹动树叶的沙沙声，在夜色衬托下略显寂寥。
“夜顾问这话说的就有点伤感情了吧？”华如绪强行扯了扯唇，皮笑肉不笑：“只有我们才是站在你这一边的。”
夜棠冷笑一声，刚准备说什么，门铃就响了起来。
“给你三秒钟，离开这。”
说完，夜棠就往门口走去。
华如绪看了一眼打开的窗户，对着夜棠的背影说道：“在此之前，我劝夜顾问还是看看身边的人吧，人类的狡猾超乎您的预知。”
窗户关上的同时，夜棠打开了门，门外站着秦妄。
“夜顾问，还没睡呢，甜点吃完了吗？”
“你怎么知道……”
夜棠话还没说完，就见秦妄往前走了一步朝他倾身过来。
令人心悸的热源靠近，夜棠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却被男人伸出的手臂紧紧箍住了腰：“乖，别动。”
接着夜棠就感觉自己的嘴角被温热的手指擦过，抬眸就见秦妄把带有甜点碎屑的手指按在唇边，伸出舌尖舔了舔。
夜棠微微睁大眼睛，感觉一股热意蓦然涌上脸颊，随之不知所措地偏过头去。
“夜顾问，甜点好吃吗？”
夜棠抿着唇点了点头。
“那就好。”秦妄勾起唇，但难得没有继续逗弄人，而是退后一步，彬彬有礼地问道：“那可以把甜点袋子还给我么，我想用它做点东西。”
这是一个拙劣至极的借口，但这个时候的夜棠没空去分辨，只“嗯”了一声，便转身回屋里将空袋子拿给了秦妄。
秦妄接过袋子，并没有多做纠缠，只揉了揉人的发顶，说了一句：“那夜顾问早点睡，我就不打扰了。”
夜棠顺从地关上了门，回卧室睡觉去了。
盯着紧闭的门看了一会，秦妄转身，收了笑，打开门回到自己的家。
客厅和玄关都没有开灯，秦妄在黑暗中举起手里的袋子，摸索着撕下来袋子底部的贴纸。
在完全黑暗的环境中，秦妄看见一点微弱闪烁的红光，打开灯，将闪烁红光的东西抽出来。
竟是一枚针状的窃听器。
这是他在把甜品袋递给夜棠之前临时放进去的。
秦妄将袋子丢进垃圾桶里，在昏暗的灯光中来到落地窗前，看着夏滨辉煌而繁华的夜景，忽的笑了出来。
这笑很短促，并听不出开心的情绪。
看透人心的能力、独自面对镜妖、碎掉的注射器、删除的通话记录……
原来这就是夜棠做了那么多而隐瞒他的事。
那他接下来要做什么，独自一人承担所有吗？
说到底，夜棠根本就没信任过他，那所有的甜蜜和亲昵，不过是他一个人深陷的谎言。
秦妄将窃听器碾碎，在落地窗前枯坐到天亮。
日光升起斜斜照上高楼，那双眼睛里的温度却逐渐冷却，漆黑的风暴中交缠着让人心惊的狠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