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川生控局接待室,一个衣装得体面容憔悴的中年女人哭着坐在沙发上,她一双红肿的眼睛看向警卫员,哽咽着问出和前些天一样的问题。

  “长官,你们查的怎么样了,我家孩子到底什么时候能回来啊?”

  警卫员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可女人看着他的目光又很急切,仿佛他不说,她就能当场大哭出来。

  正当他焦头烂额不知道如何应对的时候,肩膀就被人拍了一下,转头就见那位从夏滨生控局来的秦组长,端着一杯水从他身边走了过去。

  轻飘飘一句话就将女人安抚住了:“回来,马上就能回来,只要孟女士愿意跟我们讲几句话。”

  而那位据说身份很特别、长相很漂亮的夜顾问,朝他微笑道:“这里交给我们,你去忙吧。”

  警卫员感激地点头,然后出了接待室,顺便把门关好了。

  “谢谢。”

  孟婷接过水喝了一口,勉强冷静了一点,刚进来的这两人都是生面孔,看起来和其他人很不一样。

  她有些不太敢相信:“请问你们是?”

  以往那些人都告诉她还在调查中,会尽快给她答案,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跟她说会马上把人找回来的。

  “夏滨生控局组长秦妄,这位是我的顾问,姓夜。”秦妄掏出证件摆到女人面前。

  孟婷看了一眼证件,点了点头表示知道,又去看坐在秦妄旁边始终未发一言的夜棠。

  这位夜顾问人长得实在好看,银发垂在脑后,唇边带着温和的笑,原本是该比气势凌厉骇人的秦妄好亲近的。

  但那双雾蓝色的眼睛,太过深邃纯澈,对上总叫人生出一种被看透的错觉。

  孟婷不由得心中发悚,自觉地收回了视线。

  而在她收回视线后,那位看起来有些吓人的秦组长却是笑了起来,就像是突然收了利爪的头狼,没刚才那么具有攻击性了。

  “孟女士,我们就是随意聊聊,你只需要把你知道的分享给我们就好了。”秦妄开口,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在唠家常。

  他坐在沙发上,两条腿叉开落在地面上,双手交叉在一起。

  这是一个随意又不失礼貌的姿势,给人一种不会被冒犯的重视感,以及轻易看不透的深沉感。

  一般这时候,被问询的人回答就会变得谨慎,而这个思考的过程,就会暴露很多未被言说的问题。

  孟婷缓缓呼出一口气,抬眼看向秦妄:“秦组长想聊什么?”

  “孟女士最近是不是总是做噩梦?”秦妄说:“我看你脸色不太好,睡眠应该很差吧。”

  秦妄好像问了一句废话,任谁在这个丈夫被杀、儿子生死未卜的时候,应该都会睡不好。

  可孟婷这次足足愣了四五秒,有明显的思考行为,才满脸哀愁地点了点头。

  好像是经过斟酌才开的口。

  “最近只要一闭眼,我就能梦见儿子被人抓起来折磨的样子,他明明还那么小,怎么就有人那么丧心病狂呢?”说着孟婷又要哭。

  这时,一道清冷的嗓音传来,抚平了她心中的焦躁:“孟女士,你也认为你的儿子是被绑架了吗?”

  这个“也”就用的十分微妙,它会让人心中产生一种情绪认同感,让人更容易敞开心扉去诉说。

  只见孟婷飞快点了点头,眼底是显而易见的惊喜:“夜顾问,这么说您也是这样认为的吗?”

  或许是终于被人理解,激动之余孟婷就想去抓夜棠的手,却被旁边的秦妄拿水杯挡住了:“别激动孟女士,先喝口水缓缓。”

  孟婷接过水杯喝了一口,重新看向夜棠,不自觉带了点委屈:“夜顾问,我之前也告诉过他们可能是绑架,但是他们都不信,非说是失踪,可我家孩子一个人能跑哪去呢?”

  失踪和绑架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案件定性,其严重程度也是无法相提并论的,所以处理方式也有所不同。

  夜棠对此不置可否,只是接着问道:“你们之前有得罪过什么人吗?”

  孟婷几乎是立刻摇了摇头:“没有,绝对没有,我们一家人都很老实本分的,我家孩子还那么小,怎么可能会得罪别人呢?”

  她瞪大眼睛,有几分笃定:“肯定是有人心怀不轨,贪图我们家的钱,要不就是见不得我们过的好!”

  太快了。

  夜棠想,这次回答得太快了。

  如何不是被问询得太多,形成了条件反射的话,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她潜意识里在逃避隐瞒。

  而这种说法,早已在她的思维里定型,甚至会导致她自欺欺人地认为,这就是真实的。

  夜棠现在已经可以基本确定,孟婷说了谎。

  一个刚刚失去丈夫丢失儿子的女人,在悲痛欲绝之下仍不肯说出的实话,会是什么呢?

  如今还有什么,是比她儿子更重要的呢?

  秦妄看了夜棠一眼,见后者对他轻轻摇了摇头。

  秦组长了然,站起身来说道:“那这次就先到这里,感谢孟女士提供给我们重要信息,相信很快你的儿子就会回到你身边的。”

  孟婷也跟着站起身,实在是秦妄给人一种很可靠的感觉,说的话也莫名让人信服,她不由得点了点头。

  难得笑了出来:“谢谢你秦组长,我相信你们一定能找到我的儿子的。”

  “那必须!”

  秦妄打开门,对不远处的警卫员招手:“把这位孟女士好好送出去。”

  孟婷跟着警卫员走出了生控局大楼,秦妄回到接待室,看向坐在沙发上的人:“夜顾问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夜棠抬头看他。

  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见秦妄走过来,指腹很轻地碰了一下他的眼尾,说道:“别这么不设防地看我,太乖了,我会忍不住的。”

  夜棠被他的动作弄得眨了眨眼,随后偏过头去,刻意忽略了秦妄后面的话:“要去那条胡同看一下。”

  明明是人流量相对较大的地方,却凭空消失,这很不合理。

  秦妄搓了搓尚有余温的指尖,目不转睛地盯着夜棠冷白的侧脸,以及那蝶翼般的长睫看了一会。

  突然开口道:“夜顾问只有在疼的时候才会让我抱吗?”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夜棠总是跟他保持一种若有似无的距离。

  靠近,但不亲近。

  除了发病的时候会抱着他的脖子撒娇,其他时间根本就不给他亲亲抱抱的机会。

  他不得不怀疑,夜棠是看上了他的灵力才接近他的。

  夜棠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他很轻地眨了一下眼,抬手捏住有些发热的耳垂。

  说道:“不是。”

  秦妄挑眉:“那是……”

  夜棠垂下眼眸,抿了抿唇:“疼的时候也不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