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妄了然勾唇:“怕,夜医生可以陪我一起去吗?”

  夜棠没回答,而是垂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尖看。

  秦妄也不着急,就这么等着,丝毫不管外面越来越重的敲门声。

  正如夜棠所说,这时候来敲门的能是什么好东西,多等一会也不妨事。

  像是终于思考完毕,夜棠重新抬起头,很勉强地表示:“那我陪你去一趟吧。”

  秦妄从善如流地把手递过去:“那还劳烦夜医生牵一下我的手,太黑了,我看不见。”

  夜棠站起身拉住他的手,秦妄把手电筒接过来自己提着,两人一起往客厅走。

  四周都是黑暗的,唯有两人脚下的路被手电筒的光照亮,给人一种天地间只剩他们的错觉。

  如果门没有被敲响的话。

  秦妄把门打开,门外站着个妆容精致却披头散发的女人,她穿着一条红裙子,凹凸有致的身体在黑暗中发着抖。

  “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秦妄笑着问道。

  “我……我是你们楼下的住户,我觉得……有人在追我,太着急了才跑上来了。”

  女人红唇一开一合说着话,目光却忍不住往站在面前的秦妄身上瞥,咕咚咽了一下口水,“你……能不能把我……送下去啊?”

  秦妄这时只穿了一件浴袍,因为是夜棠的尺寸,所以对他来说有些小了。

  上面勉强遮住重点部位,露出一大片胸膛肌肉和锁骨,肩宽腰窄大长腿的身材一览无余。

  “你在看什么?”

  面前的男人没有说话,倒是旁边传出一道清冷愠怒的声音,女人刚转头看去,就被手电筒的光照在脸上。

  “啊——”

  她尖叫一声,连忙捂着脸往后退了几步,等眼睛适应下来才勉强抬头看去。

  只见一个面容苍白精致的白发男子,从男人身后走出来挡在了面前,那双雾蓝色眸子里的目光,居高临下又甚是挑剔地落在她身上。

  “你自己走下去。”

  那个长相漂亮极了的男子又开口了,他歪着头,银白长发从颈间垂落,看起来十分不近人情:“根本没有人在追你。”

  “可是……”

  “如果有人追你,这么长时间过去,你早就死了。”夜医生难得这么不留情,往日的翩翩风度在此刻显得吝啬给予。

  女人有意无意看向秦妄,带着示弱和埋怨:“哎呦,可是人家就是怕嘛……”

  可男人根本看都没看她一眼,见夜棠有些恼了,他贴心地俯下身去将人手里的手电筒接过来,温热的掌心轻抚在人的后背。

  “乖,咱不生气,没事了,咱们回去睡觉吧。”

  夜棠点了点头,被男人牵着手走回了屋里,大门“砰”地一声关上,唯一的光源消失了。

  被留在黑暗中的女人:“……”

  “真的是,一对死gay,一点怜香惜玉也不懂!”

  女人愤愤踩着高跟鞋从楼上下来,一边走一边把自己头上的假发扒下来扔在垃圾桶里,尖锐指甲动作粗暴地将脸上的皮撕扯下来。

  等她走到大楼下的时候,那个身材火辣的貌美女郎,已经变成了一个金发碧眼、身材高大的英气男子。

  他穿着黑色皮夹克,下面是一条宽松的裤子,双手抄兜走到锦瑟园一处偏僻的矮墙边。

  抬头间,月光照见他眼角一道狰狞伤疤,给那张本就硬朗的脸增添了几分狠劲,那双骤然竖起的瞳孔,在暗夜里显得诡异而阴冷。

  他随手扯掉几根荆棘条,连助跑都不用,直接踩着墙,几下就越到了另一面。

  无声无息落地后,男子谨慎地朝四周看了一眼,随后直起身,慢悠悠地走到路边的一辆黑色路虎前,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路虎调头开走,刻意避开了主干道上的监控,最后消失在道路的黑暗尽头。

  “怎么没把人带出来?”

  路虎的副驾驶座上,一道雌雄莫辨的声音响起,男子抬头看去,却只看到了宽大的兜帽。

  “Unfortunately(很遗憾),对方很谨慎。”

  他躺回座椅上伸了个懒腰,手里拿起旁边放着的折叠刀把玩,不知想到了什么,那张无聊透顶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点兴味来。

  “而且那位秦组长也在。”

  “如何?”

  他琢磨了一下,收起折叠刀,得出结论:“看起来很棘手,让人很boring(烦)。”

  “有他在,我们可能不好对小白花动手。”

  前面的人提醒他:“是bored(烦),请注意形容词。”

  他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在乎那么多particulars(细节)做什么,在华国待久了,我连母语都不知道该怎么讲了。”

  前面的人没再说话。

  *

  晚上十点的时候电力仍没有恢复,但夜医生已经到了要睡觉的时间,困得快要撑不住了。

  他坐在床边,长发散落在肩头,雾蓝色的眸子里布满水光,呆呆地看着秦妄跑来跑去,找地方挂他洗好的衣服。

  手电筒就放在他手边,秦妄的影子在里面晃来晃去,看起来十分忙碌。

  等到秦妄终于在阳台找到衣架把衣服挂好后,夜棠已经趴在床边闭上了眼睛,衣服和鞋子也没脱。

  他以为夜棠睡着了,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想把人放在床上盖上被子。

  只是他刚靠近,准备给人脱鞋,夜棠就睁开了眼睛,他从床上坐起来,有些不满地看他:“还没弄好吗?”

  “好了好了。”秦妄还以为是他把人吵醒了,连忙轻哄:“我不吵你了,夜医生把鞋子脱了再睡好吗?这样睡会不舒服的。”

  男人的声音很温柔,哄他的语气也很耐心,夜棠蹙起的眉头舒展开来,矜持地点了点头:“你帮我脱。”

  秦妄当然乐意至极,他单膝跪在地面上,把夜棠的鞋子脱下,然后起身扶着人躺下。

  期间夜棠很乖顺地倚在他的臂弯里,目光一错不错看着他,只是放在他胸前的细白手指不知在做什么,挠得他痒痒的。

  不过等到他起身的时候,就知道夜棠到底在做什么了。

  “你的扣子缠住我的头发了。”

  秦妄起身的动作顿住,低头看去,发现夜棠的一缕银发不知怎么弄的,在自己的扣子上缠了好几圈。

  如果他刚才不管不顾站起来的话,不仅会把那几根头发弄断,还有可能会伤到夜棠。

  秦妄呼出一口气,弯下腰,小心翼翼去解救那一缕头发。

  夜棠跟他离得很近,从远处看来,就是高大挺阔的身躯完全将那单薄的人笼罩住,无法被他人窥见一分一毫。

  两人相隔咫尺之距,冰凉和滚烫的呼吸相撞在一起,寂静的黑暗中,某些隐秘的情绪和心思被放大。

  正在秦妄思考要不要把扣子直接剪下来的时候,他无意间看见了夜棠轻颤的长睫,尚且带着湿漉漉的水汽,有些懵懂。

  仿佛若有所觉,夜棠突然抬眼朝他看了过来,雾蓝色的眸子里清晰地倒映出他的身影。

  秦妄不知道自己的呼吸何时变得沉重了些,但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俯身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