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方会谈终于结束了,顾方圆在当天晚上发了烧,第二天就病倒了。

  任闻正对此并不意外,甚至早有预感似的、提前就约好了知名的医生。

  任玄顾要来照顾他,被顾方圆勒令戴好口罩,远远地在房门口看一眼就好。

  顾方圆哑着嗓子,让任闻正带任玄顾走。

  任玄顾难得幼稚了一把,被他父亲抱在怀里,还忍不住喊“爸爸、爸爸”,仿佛这么被抱走了,就再也看不见他似的。

  顾方圆卡着时间,估摸着任玄顾被任闻正抱回卧室了,给任玄顾打了个视频电话。

  任玄顾几乎立刻就接了电话,说:“爸爸,你要多休息,不要再惦记着我了。”

  “你是我儿子,我怎么能不惦记着你,”顾方圆叹了口气,说,“等我好一些了,带你一起出去玩哦,你这几天要好好睡觉好好吃饭好好上学,照顾好自己哦。”

  任玄顾用力地点了点头,说:“我会的,爸,你快挂电话,好好休息吧。”

  “好。”

  顾方圆挂断了电话,几乎在下一瞬,就因为高烧而昏睡了过去。

  这一觉昏昏沉沉睡了五六个小时,再醒来的时候,顾方圆发现自己已经被挂上了吊瓶,而任闻正正坐在他病床旁边的座椅上,座椅前面放着一个简易的办公桌——他正在远程处理公务。

  “怎么不去上班?”顾方圆明知故问。

  “担心你的身体。”

  “我感觉好多了。”

  “医生说你的病程还要五到七天。”

  顾方圆鼓了鼓脸,有一点不太高兴,但他也说不出“医生不如我更了解我的身体状况”这类的话。

  “你不要太担心我。”

  “我怎么能不担心你,”任闻正面无表情地说,“你是我最珍重的伴侣。”

  “只是珍重?”顾方圆故意逗他。

  “爱入骨髓。”

  顾方圆满意地笑了笑,又问:“孩子上学去了?”

  “嗯。”

  “事情都解决了,出国行就算了吧?不然折腾一番,耽误孩子学习。”

  “好,都听你的。”

  顾方圆盯着任闻正看了一会儿,又问:“昨天怎么不拦着我?”

  “什么时候?”

  “他要和我继续做朋友的时候。”

  “如果答应他能让你快乐一点,我没理由阻拦你。”

  “这么大度?”

  “如果事情发生了,那就随机应变吧,”任闻正很有松弛感地回答,“十年前他没有机会,十年后他更没有。”

  “我不想看到你为了他而耗费心神。”顾方圆低声说。

  “我也不想看到你因为彻底和他分开,而把自己折腾病了。”任闻正叹了口气。

  “长痛不如短痛,我听你的。”

  “好乖的大少爷。”

  任闻正温柔地摸了摸孤方圆正在被输液的手臂。

  “以后不要再监管谭申的生活了。”

  “哦,那恐怕不行。”

  “为什么?”

  “如果他自杀了或者堕落了,你会难过,而我不想让你难过。”

  “他……”顾方圆想说“他不至于”,但到底还是没有说出口。

  他心知肚明——“他很至于。”

  “也不耽误什么事,委托底下人去做就行了,我的全部心神,还在你的身上。”

  “全部?”

  “嗯,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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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方圆的身后垫了很多靠垫,半躺在床上,任闻正亲自舀了补汤喂他。

  顾方圆刚开始还很不好意思地想拒绝,对上任闻正的表情和眼神后,心里“咯噔”一下,然后意识到,任闻正是非常、非常、非常想亲自喂他喝汤。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也就不拒绝了。

  喝完了汤,任闻正像照顾小孩似的,用温热的毛巾擦了擦他的嘴角,然后把人抱了起来,拍了拍后背,说:“顾方圆,我帮你洗澡吧。”

  “……我可以说不么?”

  “可以。”

  顾方圆用手搂住了任闻正的脖子,说:“刚退烧,好像洗不了澡。”

  “下午的中医开了个泡澡的方子,泡一泡有助于病情恢复。”任闻正温声回答。

  顾方圆破罐子破摔说:“那你抱我去洗。”

  “嗯。”

  ——怎么说呢,任闻正哪儿都好,就是干那档子事儿的时候,的确有些变态。

  重新被塞进被窝里的时候,顾方圆感觉自己已经成了个“破布娃娃”,任闻正倒是很会哄他,用厚实的毛巾细细地帮他擦拭头发。

  顾方圆仰头看着任闻正的脸,只觉得对方像一头吃饱喝足了的野兽,因为□□得到了满足,所以可以披上一层人皮,重新变得温柔体贴起来。

  顾方圆应该怕他的,但顾方圆又的确不怎么怕他。

  他会抬起手,用手背摩挲过任闻正的脸颊,甚至戏谑似的轻轻地拍上几下。

  任闻正不会露出任何抗拒的表情,甚至也不会不耐烦。

  他只是平静地看着顾方圆,仿佛顾方圆在此刻无论对他做什么,他都会大度地包容似的——毕竟,他已经预先收了“礼物”。

  顾方圆到底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他也不是那种会做过分的事的性格。

  他放下了自己的手,任由头发被仔仔细细地擦干,也任由任闻正在他的额头上落下一个温热的吻。

  顾方圆想把任闻正轰到别的房间里去睡,他比较信任中医的“过病气”的说法,但任凭他明示暗示,任闻正都岿然不动,等到他打哈欠了,又从容地脱了家居服,躺在了他的身边。

  任玄顾打了电话过来,顾方圆和他聊了一会儿,任闻正就沉声提醒:“你爸爸该休息了,而你,该去上毛笔课了。”

  任玄顾很乖地“哦”了一声,很乖地说了晚安,然后挂断了电话。

  顾方圆叹了口气,说:“那可是你儿子,你要不要这么吃醋?”

  “他应该学会长大。”

  “他还是个孩子。”

  “即使是孩子,也不该消耗你的精力。”

  “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我有分寸。”

  顾方圆被气笑了,过了一会儿,才说:“过几年孩子就长大了,童年就这么几年,我想惯着一点他。”

  “好。”

  “嗯?”顾方圆以为自己听错了。

  任闻正又重复了一遍:“好,但是要等你养病结束后。”

  “还是要好好养病啊。”顾方圆叹了一口气。

  任闻正一颗又一颗地抠下了铝箔板里的胶囊药丸,递到顾方圆的面前,说:“该吃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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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方圆就这样足足养了七天的病,等第七天的时候,他终于被允许出卧室门了。

  顾方圆出卧室门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送自己的儿子上学。

  一切仿佛和之前都没什么不同。

  任玄顾给自己扣上了新换的手表,从佣人的手中拎起了自己的书包,然而在向外走前,他却大跨步走了几步,然后一把抱住了顾方圆。

  任玄顾仰着头,说:“爸爸,今天要过得快乐啊。”

  顾方圆愣了一瞬,说:“当然会过得快乐啊,你也要好好上学。”

  他想把任玄顾抱起来,但任玄顾却松开了抱着他的双手,说:“我自己走。”

  ——他是体贴我刚刚病愈,不想累到我。

  顾方圆心中熨帖,于是伸手签上了任玄顾的手。

  父子俩走过了庭院,任玄顾并没有直接上车,而是四处看了看,确保没有什么“闲杂人等”,才迈上了车,然后冲着顾方圆挥了挥手,说:“爸爸,快回家吧。”

  “好,我这就回家。”

  说是要马上回家,顾方圆还是站在门口,目送着载着他儿子的车辆从近到远,直到消失在道路的尽头。

  他呼了一口气,慢吞吞地回了房间,刚接过佣人递来的温水,任闻正的电话也接踵而来。

  顾方圆接了电话,问:“开完早会了?”

  “嗯。”

  “怎么不高兴?”

  “只说了一个字,就能听出我不高兴?”任闻正低笑出声。

  “毕竟听了这么多年。”顾方圆坐了下来,用空闲的手端起水杯,喝了一口水。

  “想你了。”任闻正直白地说。

  “我去陪你。”顾方圆说的是肯定句。

  “你病刚好,还是在家养病。”

  “坐车从家里挪到你办公室搭配的小屋里,也是一样。”

  “但我很忙。”

  “但我在你隔壁,你会很开心。”

  “……”任闻正沉默了几秒钟,突兀地说,“我对你的占有欲有些过界。”

  “那也是我纵容和默许的结果,我是你的人,你的占有欲永不过界。”

  “我安排人送你过来。”

  “好。”

  “你还可以拒绝。”

  “我为什么要拒绝?”顾方圆很诧异地反问,“你的身边难道是什么龙潭虎穴么?我为什么要拒绝去找你?”

  任闻正沉默了几秒钟,说:“你在惯坏我。”

  “不是在惯坏,”顾方圆笑着说,“我也很想和你在一起,隔着墙壁,直到你就在我身边,我会很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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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方圆熟门熟路地到了任闻正办公的楼下,任闻正依旧下了专属电梯,等着载着顾方圆的车辆慢慢停下。

  顾方圆的脚没来得及触地,就被任闻正打横抱了起来。

  顾方圆有点尴尬,下意识地看向了任闻正的下属。

  然后他发现任闻正的下属们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们。

  ——好像大家都已经习惯了呢。

  顾方圆腹诽了一句,然后被任闻正抱着进了电梯,又抱着进了他来过很多次的小卧室,那里已经准备好了柔软的床褥,连游戏都登录好账号了,只需要他轻轻地点一下开始。

  顾方圆亲了一下任闻正的脸颊,说:“忙你的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