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定要看吗?”柊健三郎看着秦和瑟掩藏在面具下的神色, 莫名有些发憷:“我……我可不是害怕啊!只是……他看着也不像是会跳舞的,真的可以吗?”

  柊健三郎也不是傻子,虽然柊隆明对于秦和瑟一行人的身份没有任何提醒, 但经历了刚才的一切, 他好歹也是有了一些认识。

  原来是异国之人, 不过地位应该也就那样, 不然为什么接待他们还要用私宴呢?

  他下意识忽略了秦和瑟为什么能坐在现在所坐的位置, 还有他父亲恭敬的态度,只当他们是一队普通的客人:“你看, 台下那些舞姬不是跳的挺好看的吗?为什么非要看一个大男人跳舞啊?”

  “这不一样。”狐斋宫不知何时变出了烟杆, 点起烟,她正色道:“这可是一个国家的使节, 把他和舞姬相比,不是太不礼貌了吗?”

  不知道在柊健三郎眼中, 狐斋宫是如何说话的,但从他的回应里也能感受到,肯定不是什么正经画面:“当然当然,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只是……感觉这样不太划算。”那一层魅惑悄然散去, 柊老三也没有觉得哪里不对, 继续开脱道:“我父亲已经道过歉, 如果还去, 不是显得我很没有面子?”

  你本来就没有, 他们只是看着你父亲, 也就是柊家的面子上,才不去计较而已, 和你有什么关系?

  狐斋宫在心底吐槽着,表面还是如同往常般带着浅浅地笑意:“这样才能表现出你的诚意吗~”

  “据说只要真心道歉, 他们很愿意为对方献上一舞的,你父亲都已经帮你道过歉了,只是你自己再去一次,提醒他们一下应该就可以,很容易的,对吧?”狐斋宫再次显露出自己的“脆弱”,看似非常委屈地说道:“你……不愿意实现我这么一个小小的愿望吗?”

  柊健三郎并不想接近秦和瑟,不仅是因为之前和刚才的过节,更是因为,对方现在坐在御建鸣神主尊大人的旁边。

  虽然在私底下他做着徇私枉法的事情,看似对神明毫无敬畏,但当真正要面对神明的时候,双腿还是忍不住打颤。

  作为一个凡人,谁在做了不敬神明的事情之后,还能在神明面前毫无波澜啊?

  柊健三郎直直盯着秦和瑟,一点眼神都不敢泄露给神明,怕自己那不经意的视线,泄露自己掩藏在黑暗之下的龌龊。

  怎么办?

  “那好吧……”看柊健三郎怂到牙颤的样子,她打算加一把火;狐斋宫慢悠悠地起身,向着主座一点一点挪过去:“看来……只能我自己去求人家了。”

  “不知道要看对方一个舞,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呢……”

  “等一下!”

  柊健三郎见马上要到嘴的美味快飞了,立刻就忘记自己还在假装受伤,一个箭步试图抓住狐斋宫的手臂。

  狐斋宫可以很完美地躲过去,但她故意放慢行动,让柊老三擦过一个小小的衣角。

  “可是,我真的很想看。”狐斋宫装都没有装,魅惑转瞬即逝,柊老三像是打了鸡血一样,顿时支棱起来。

  “放心,交给我。”柊老三看似豪迈地拍拍胸脯,想狐斋宫保证道:“我一定能让你看到舞蹈的,信我。”

  “真的吗?太好了!”狐斋宫展现了自己灿烂的笑脸,不忘提醒道:“一定要真诚哦~不然即使他们跳了,舞蹈会很难看的。”

  “加油,我相信你。”

  带着狐斋宫的“祝福”,柊健三郎强撑着精神,向秦和瑟走去。

  ……

  秦和瑟将一切都看在眼里;他看向旁边的真,很明显,对方对狐斋宫的行为没有丝毫意外。

  “不用担心。”真对秦和瑟悄悄说道:“你只要一直拒绝就好了,不用理会,不管他做什么,闹大就可以。”

  “当然,你要是兴致来了,想舞上一曲,我们也没有意见哦~”真笑地格外灿烂,还顺带给自己和秦和瑟续上茶水:“万事都有我去兜底,放心去做吧。”

  看着底下虽然踌躇,但也在慢慢靠近的柊健三郎,秦和瑟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她们的规矩,毕竟这里真正了解稻妻文化的,只有芳行。

  但看对方和自己如出一辙的疑惑,秦和瑟真正感觉到一个道理:不要惹任何一个像城主大人的女性,不然你可能连后半生都被安排的明明白白。

  可怕。

  ……

  柊健三郎一边在暗处慢慢挪着步伐,一边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没什么大不了的……没什么大不了的……没什么大不了的……”柊老三一个劲为自己洗脑,希望自己不再畏惧神明:

  “自己都这么干一年了,大御所大人也没有说过什么,神明肯定是不在意这个的;反正对账里面流水这么多,少一点应该不会被发现的。”

  “还有……他们这是什么奇怪的习俗?还必须要获得原谅?不过他们都已经接受那些条件了,应该是已经原谅自己的,只要提醒一下,应该就可以了。”

  “没什么大不了的,柊健三郎;你准备了这么久,终于马上要成为柊家家主了,现在这些只是上天给你的考验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没什么大不了的!”

  即使再怎么绕路,不到四五米的距离还是太过短暂,此时的柊健三郎如此的希望时间可以再慢一点,这样好歹可以再好好准备一下。

  “大……大御所大人……”站在主座之下,柊健三郎狠狠咽了一口口水,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不敢直视真的面貌:

  “小人柊健三郎,冒昧前来,请求与秦先生商议要事,请神明大人批准。”

  原本歌舞升平,推杯换盏的氛围骤然将至冰点,除了舞姬清雅的乐曲,再无一人敢出声。

  柊健三郎跪在地上,周围突然的沉默让他无所适从,冷汗如同决堤的洪水将眼前的榻榻米瞬间浸湿,刚刚平静下来的身体止不住颤抖,甚至他的大脑已经忍不住放起了走马灯。

  不能抬头……不能抬头……不能抬头……

  汗水流淌进眼珠,即使腿已经软成面条,但他还是不敢有任何的动弹,在神明说话前,柊健三郎只能跪着。

  “好。”大御所大人终于回应了他,语气平静,听不出喜怒:“我允许你的请求。”

  “谢……谢大御所大人。”柊健三郎强撑着酸软的身体,一点一点站起;他小心翼翼地抬头,看到了已经站起的白色身影。

  从未见过的衣袍暗纹若隐若现,苍白的面具映射着暖黄的灯光,棕色的瞳孔深邃,莫名带着些许邪性,像是那被封印在暗处,蛊惑人心的妖物。

  “不是想和我聊聊吗?”秦和瑟看着底下又开始发抖的某人,面具下的嘴角忍不住抽搐起来。

  怕成这样也要上,您这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啊。

  “就在我原来的地方吧,请。”

  ……

  里安与政昭被打发去了别的地方,原本的座位一下子空旷起来;柊健三郎盯着还坐在原地没有动弹的芳行,眉头一皱。

  他可还记得,就是眼前这个面具男戳穿了自己当时的“小心思”,才让自己现在如此进退两难的;说到底,如果不是他,他现在说不定已经抱得美人归了。

  “阁下,我们两个人的对话,不需要闲杂人等的参与吧?”柊健三郎又挂起他的“招牌”笑容,但言语却让人格外不适:“你看,这还有一位,是不是应该让他去别的地方呢?”

  “他是我们的顾问,也是我们这次访问最直接的负责人。”秦和瑟言语平静,仿佛没有悲喜:“他才是最应该和你对话的人,如果你真的要和我要谈论正事的话。”

  “请你注意自己的言辞。”

  秦和瑟冰冷的态度让柊健三郎下意识一抖,突兀回想起刚才面对大御所大人时的场景。

  “好的好的,对不起兄弟,我明白了。”经过刚才的惊吓,柊老三已经没有了之前的威风,他没有犹豫,立刻向秦和瑟认了错:“是我有眼无珠,轻视了各位,非常抱歉。”

  芳行抿了一口茶,没有在意柊健三郎故意不向自己道歉的行为;毕竟他早就知道这个柊老三是个什么样的玩意,要是他真和自己道歉,他还要高看他一点呢。

  两人落座,秦和瑟坐在芳行与柊健三郎之间,似乎有意将两人隔开:“不知柊先生找我是有何事?”

  “那个……是这样的……”柊健三郎搓着手,试着提醒他跳舞的事情:“就是……你们是不是忘了什么事情?”

  秦和瑟非常符合时宜地露出疑惑的表情,在芳行一样疑惑的眼神下,非常有说服力。

  “就是……你们忘了吗?你们的习俗。”柊老三搓着手掌的冷汗,再次提醒道:“你看,我父亲已经道过歉了,你们也都已经原谅我了,难道不该有所表示吗?”

  秦和瑟低敛眉眼,伪装出沉思的模样;芳行完全在状况外,还是满眼疑惑的看着柊健三郎,这让柊老三在心里肯定了自己的判断。

  这个顾问应该是稻妻人,而这个秦先生应该他们本地人,现在想起来了他们还有这么一个习俗了。

  柊老三想着趁热打铁,赶紧对着秦和瑟一阵输出:“我已经道过歉了,柊家还给你们让了利,作为你们国家的人,难道不应该表示一下吗?”

  “你看,乐师都已经准备好了,场地也没有问题,神明也在主座上看着,只要你上场,一定会获得满堂喝彩的。”

  正在兴头上的柊老三没有注意到,周围逐渐消失的欢闹,舞姬不再舞蹈,乐师不再演奏,所以视线汇集在一人身上,掺杂着复杂的情绪。

  “所以,快上台跳舞吧!这不是我应得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