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衡汗湿后背,只能叩首否认:“官家,我可对天发誓,此信并非出自我手。我也可对天发誓,就算这封信落到太后手中,大娘娘也绝对不会认同此信所言,还望官家明鉴。”

  宋英宗却道:“你的意思就是有人栽赃嫁祸给你了?你知道栽赃嫁祸朝廷三品大员,如被查证是个什么结果吧!真有人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冒着性命危险诬陷与你吗?元若啊元若,我一直以为你温文尔雅处世和平,比你强悍霸道的母亲多了七分谦和冲淡,比你那懦弱无能的父亲多了八分风骨才干。你怎么会惹上这么大的仇家,不惜一死也要拉你下水呢?”

  宋英宗就差没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了,齐衡也很明白,只能说:“我可以对天发誓,我从来没有写过这样一封书信。官家私下传召我到此,又将此信给我看了,想必也是想要听一听我有什么解释吧!那官家不如说说是从何处得来的这封书信,给我一个自辩的机会。如果官家首肯,我也可以和提供这书信的人当面对质。

  宋英宗点点头道:“我并不想把此事闹大,所以才在此处单独见你。我也问过将此信送献给我的人,是否愿意与你当面对质。此人说,她对朕忠心无二,无畏无惧,既然做了这个告发之人,就不怕与你当面对质。”

  齐衡以头点地:“还请官家请出此人,也请官家允许微臣起来对质。”

  明兰听到这里冷笑道:“这傅翩鸿果然好大的胆子,不仅敢诬告官人,还敢当面对质,我倒真是小瞧了这个女人。”

  平宁郡主奇道:“你怎么知道是她?”

  明兰冷笑不止:“这傅翩鸿好本事好手段,模仿官人的字迹一无二致,就连我也分辨不出来。既然官人说那封信的笔迹连他自己都会误以为是自己所写,除了傅翩鸿,我还没见过第二个人能做到。再说了,官人这段日子以来得罪过且在宫中的,想来想去也只有她了。”

  明兰猜得不错,当时宋英宗叫齐衡起身后便对墙角的内侍微微示意,内侍便退了下去,不一会带了两个人进来。

  齐衡一看,不禁哑然失笑。

  一位是刘贵妃,另一位正是被曹太后召回宫中的傅翩鸿。

  齐国公不禁恨恨道:“这女人好不恶毒!她是怎么搭上刘贵妃的?太后不是叫她去冷宫扫地么,怎么还能见到官家?”

  平宁郡主想起来就咬牙切齿:“这话说来就长了,还是大娘娘打探出来的。哼,这位傅翩鸿不仅见到了官家,还混到了官家的床上!昔日先帝盛宠张贵妃,我就觉得品味太差;如今官家居然睡了傅翩鸿,这品味还不如先帝呢!”

  傅翩鸿还真是颇有手腕且是个行动派,回到宫中的没几日就和刘贵妃接上了头。

  两人暗中谋划了数日,刘贵妃便去见了沈皇后。

  说官家励精图治崇尚节俭,如今后宫主子甚少,不少宫殿闲置,却仍配了侍卫宫女打扫。

  不如将空置宫室和宫人清点一番,将一些年久失修的宫殿推倒空出田地来种农桑。

  冷宫的宫人也可问问他们自己的意愿,若是愿意回乡的便给些银子送其还家,岂不是功德一件,也可省些宫中用度。

  沈皇后来自民间,善良温和,对宫务却是一窍不通。

  曹太后手把手教她教得好心累,沈皇后战战兢兢学得好辛苦。

  刘贵妃和沈皇后一向不和,一般来说这样的好主意,她只会自己跑去向宋英宗邀功,怎会规规矩矩的来与她这个皇后商量。

  如果是曹太后或平宁郡主这样的聪明人,立即会想到,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沈皇后这个木脑瓜却没有想那么多,反而觉得受宠若惊,与刘贵妃一拍即合。

  两人花了几日的功夫,将闲置宫室清单和宫女内侍名册全都清点了出来,又一起向官家进言。

  宋英宗听了,连说此举甚善,就这么办!

  于是沈皇后和刘贵妃便将清单和名册一分为二,一人处理一半。

  这日宋英宗下朝后去看刘贵妃和秦王时,正好刘贵妃叫了几个冷宫的宫人过来,询问其年龄籍贯,并问她们是想留下还是回家。

  说来也巧,最后一个便是傅翩鸿。

  傅翩鸿这个名字很别致很动听,宋英宗听了觉得有印象,顺口说了一句:“翩若惊鸿,好名字,这个名字似乎在哪里听过。”

  刘贵妃马上回禀:“官家,这个傅翩鸿傅宫人,原本被大娘娘赐给齐衡做妾室,官家可能那个时候听过。”

  宋英宗不免有些惊奇:“哦,你这一说朕想起来了。可为何大娘娘送给元若的人却又回到了宫里,还发落到了冷宫?”

  这时傅翩鸿跪下向宋英宗喊冤,要求屏退闲人后说自己在齐家为妾时,经常会往齐衡的书房去送些小吃点心,并帮忙打扫一下书房整理一下笔墨。

  一日齐衡命她将书房的一些废纸烧掉,她无意中发现了一封书信的手稿,竟是和曹太后合谋废帝,不禁大惊。

  出于对官家的忠心,她私藏了这封书信,又故意对齐衡做了些狐媚之举触怒了齐衡之妻盛大娘子。

  傅翩鸿说她本来想着盛大娘子会出于醋意将她遣出,那时她再击登闻鼓告状。

  没想到盛大娘子居然入宫禀告了曹太后,大娘娘将她召回了宫中并打入冷宫扫地。

  她有心告状,却又怕齐衡势大官家不信,于是心灰意冷,在刘贵妃精简后宫人手时,申请出宫回家。

  傅翩鸿接着哭得梨花带雨,说没想到今日在出宫前居然能得见天颜,还蒙天子亲自垂询,这根本就是上天给我的暗示啊!

  官家您这样爱民如子的千古仁君,我怎么忍心看到您被小人蒙蔽啊!

  因此我冒死向官家进言,还有我私藏已久的书信草稿为证。

  齐国公这么不爱动脑子的人都叫了起来:“这真是鬼话连篇,骗三岁的孩子还差不多!她来了咱们家几个月,元若正眼都不曾瞧过她,怎会让她去书房打杂?这么重要的草稿,落在别人手里就是一个抄家灭族,元若自己不会烧掉,会假手他人?”

  齐衡苦笑道:“这傅翩鸿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还真不错,说她自己心高气傲并不愿意给人做妾,不过大娘娘将她赐给我无法拒绝。不过她来齐家之后一直守身如玉,我屡次向她求欢她都不肯委身于我。我知道她是个爱才之人,娘子又嫉妒,才安排她到我的书房伺候,一来是想用我的才华打动她,二来是想表示对她的宠信书房重地都任由她出入,三来书房不是内宅接近她不会被娘子看到,总而言之我色令智昏,才会对她不加提防。”

  齐国公听得目瞪口呆:“这样也行?这不是颠倒黑白吗?不是,她一个小小宫女,就凭她的一面之词和一封可以伪造的书信草稿,就要治你这三品大员的罪不成?”

  平宁郡主叹口气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政治讲的不是证据,而是立场。官家愿意信你,你有罪也无罪。官家不愿信你,你无罪也有罪。官家未必真地相信傅翩鸿,只是傅翩鸿的告状,正中他下怀而已。元若一直站在大娘娘那边反对遵濮安亲王为皇考,送上门来的把柄为何不用呢?官家的最终目标,还是元若背后的大娘娘啊!这傅翩鸿看在我们元若眼里只是红粉骷髅,可是刘贵妃和傅翩鸿不知给官家吃了什么迷魂药,教官家居然当晚就宠幸了她,只是为了避人耳目,并未册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