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齐衡好希望明兰和墨兰能够脱离姐妹关系。
这样一来，我和梁晗也就没有亲戚关系了！
梁晗在军营里混了几个月，别的没长进，力气倒是大了不少。
索性把齐衡抱起就跑，一口气跑到了二门守门婆子们值夜的小屋前。
等在那里的小厮看他来了终于松了一口气：“万大娘子在里头，她问了三四回了，说您再不来，她就不等了！”
梁晗示意小厮打开门，万春舸早就等得不耐烦了，站起来正要说话，却看梁晗把齐衡抱了进来放在了地上，却仍然不松手。
齐衡脸都青了：“梁六郎！放开我！”
梁晗也是个犟脾气：“就不！我松手你就跑了！”
万春舸忍不住笑了出来：“六公子，齐大人，你们这是做什么？”
齐衡无奈道：“好了，都到这里了，我保证不跑，你放开，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梁晗用脚踢上了门方松开了齐衡，嬉皮笑脸地说：“元若，能够逼得你说粗话，我值了！”
齐衡懒得理他，掸掸衣服走到墙角背过身去装雕像。
梁晗这里清了清嗓子，看着万春舸道：“今日你说的话，都是真的？”
万春舸点头：“老夫人的性子你应该很清楚，她是不屑于说谎的。她打心眼里不喜欢庶长子，哪怕失了梁老侯爷的欢心，她也从来没装过喜欢。你不信我，总该信你娘吧？”
梁晗无语，半晌又问道：“你，你当初，那个，对我，那个，可有一点真心？”
万春舸看着梁晗，并未直接回答，来了个反问：“那六公子你呢，当初对我可有一点真心？”
梁晗立即说：“当然有，不然我怎么会纳了你还对你宠爱有加？”
万春舸切地冷笑了一声：“那你的真心还真是廉价。”
站在一边背对两人的齐衡听着差点笑了出来，赶紧咬着嘴唇忍住了，继续抬头看天。
嗯，这屋子里墙角都有蜘蛛网了，该好好打扫打扫！
梁晗一脸恼怒地往前走了两步，万春舸急忙后退：“哎，六公子，你别过来！齐大人可在呢！六公子，你虽然纳了我，可也娶了盛大娘子，你对她是不是真心呢？除了我们，你家里有玉环，飞燕，芙蓉，秋江，外头有唱曲的李娇儿，弹琴的吴惜儿，调筝的赵巧儿，跳舞的王怜儿……你这真心能劈成几瓣儿啊？”
齐衡被点名，只好咳嗽一声。
梁晗无奈站住了，听着万春舸的话，脸上的愤怒渐渐变成了茫然：“外头的都是逢场作戏罢了，家里的……我对你们都挺好的……”
万春舸叹口气道：“六公子，你家里的事儿，如今与我无关了。我只说我自己吧。你从小到大，有没有试过逢年过节才能吃一块肉，肥的多瘦的少，你还舍不得一口吞下？你有没有试过大冬天从井里打水洗衣裳，双手长满了冻疮又疼又痒？你有没有试过只能捡别人的旧衣服穿，眼巴巴看着那些长得不如你的人，穿着你一辈子都没穿过的新衣裳，带着你这辈子都不可能拥有的金首饰？你问我对你可有真心，六公子，我没你这么好命，从小吃不饱穿不暖还有干不完的活，任何一个能给我新衣新鞋好饭好食金银首饰的人，我都对他有真心。”
梁晗呆住了：“所以，你……当时无论是大哥还是我，甚至二哥三哥，你都……”
万春舸很爽快地承认了：“我都愿意，我不挑。我的真心谁都可以给，可我好歹一次只给一个人。你的真心呢，见着个年轻漂亮的都能给，谁又比谁强呢？”
梁晗心头酸涩，喃喃道：“你那时说喜欢我英气勃勃，温柔体贴，世间男子谁都比不上我……”
万春舸又很爽快地接着道：“我也说我现在的官人体面富态，和善可亲，世间男子谁都不如他。其实他年已四十，一身肥肉，就如庙里的弥勒佛菩萨一样，着实看着富态慈祥。他是徽州的茶商，在老家有妻有子。我是汴京的万大娘子，与徽州的大娘子彼此心知肚明不说破，井水不犯河水。我官人大部分时间在徽州，来汴京贩茶才住在我这里。徽州的大娘子也放心，总比官人流连青楼楚馆强，不干不净不说，还贵了好多。若是生个一子半女，我也能自己抚养。我是真心要跟他过一辈子的。”
梁晗的自尊心接受不了这个打击，呆呆地自言自语：“不，我不信，你对我定是有真心的！一定有！”
万春舸扑哧一声笑了：“我如今闲来无事，想着盛大娘子以前自命风雅说什么腹有诗书气自华，便也找了个女先生，隔三岔五教我读书习字。前几日我学了一句话，饱暖思淫欲。当初我吃不饱穿不暖，说什么真心不真心？如今我饱暖不愁了，要不我们私下约会几次，看看我对你到底有没有真心？横竖我那官人有半年都在徽州。”
齐衡在旁边听得恨不得暴打梁晗一顿，梁晗则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连连摆手：“你，你都有官人了，不约，我们不约！”
万春舸哈哈大笑，抬脚往外头走去：“我跟你说着玩呢！今日事了，以后我和梁家再无瓜葛。”
梁晗又脱口问出一句话：“你，你对我没有真心，那，那你还恨墨兰吗？”
万春舸停下了脚步，认真想了想说：“以前恨不得她死，现在么，你这么一说还是有点恨，但不知道还能恨多久。”
她看梁晗一脸迷惑，便补充道：“申大娘子送了我八个字，不忘初心，知足常乐。她问我的初心是什么，我想了半日，告诉她我就想一辈子吃好的，穿好的，戴好的，用好的，再也不用自己干活。申大娘子便托媒婆，给我找了这个机会。”
“你觉得这是个机会了？”梁晗还是不懂。
万春舸这一刻觉得梁晗有些好笑：“当然了！当初我为了笼络你，纵有好饭好菜也不敢多吃，怕你嫌我太胖。纵然我喜欢金银首饰也不敢多戴，怕你嫌我俗气。如今我那老官人把我当个宝，就算我再胖上十斤，在他眼里也是杨贵妃。我哪怕头上插三斤首饰，在他眼里也是嫦娥。”
梁晗听得一脸惨不忍睹，万春舸忍不住哈哈笑了：“还有，我和盛大娘子两个人妻妾争宠，她先出手害了我的女儿，我也报复回去了。我恨她下手太狠虚伪狡诈，她何尝不是恨我掐尖要强害她堕胎？到最后，哪有赢家？恨来恨去，太没意思。我想要的，如今都有了，且我这辈子从来没有过得这么爽心自在过，才不会跟你玩火自毁前程呢，也犯不着再去恨谁，过好我自己的日子要紧！梁六公子，我走了，以后再见，请务必装作不认识，千万别再问我真心不真心、恨不恨谁的傻话了！”
梁晗目瞪口呆地看万春舸施施然走了，挥挥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站在那里半天回不过神来。
齐衡看他备受打击的样子其实有一点爽，叫你没事找事！
可是他为人厚道，做不出落井下石的事，只能无可奈何地走过来道：“好了，四姐夫，话说完了，我们赶紧回去吧，只怕已经有人去净房找我们了。”
梁晗看着齐衡，满脸地不可置信：“我一直以为她对我是一片真心……”
齐衡叹口气，为什么这么幼稚的人会是我姐夫啊！
只能硬着头皮安慰道：“也不能说她对你完全没有真心吧！毕竟四姐夫你少年英雄，玉树临风，出身名门，风度翩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