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小桃又敲门进来了:“郡主说,一个庶女做了宫女而已,连个尚宫或者才人都没挣上呢,不必放在心上。大娘子说,大人不要给盛家惹麻烦,若真是需要一命偿一命,记得把康王氏提到外头去杀,别脏了盛家的地。”

  北宋皇室都是从朝廷官员家中挑选十三岁以下幼女,经过严格的体检和政审后入宫接受培训成为宫女。

  有些可能成为皇帝的妃嫔,有些可能成为后宫女官,有些可能一辈子只是宫女。

  要么老死宫中,要么出宫嫁人。

  康兆儿已经十六岁了,想来王老夫人是动用了点关系才能破格送她进宫的。

  若是她晋升成了女官或者进入皇帝后宫行列,哪怕是个最低级的才人,齐衡或者平宁郡主也会知道才是。

  既然没听说,那就是个普通宫女,还不值得齐家忌惮。

  盛纮捧着粥碗又呆住了。

  齐衡也就罢了,到底是个男人。

  郡主也就罢了,比男人更加男人。

  可是明兰啊,我乖巧可爱的小女儿啊,怎么忽然变成了个母夜叉?!

  生着孩子的当口还口口声声要杀人,我对这孩子是不是有什么误解啊?!

  这边平宁郡主则看着明兰道:“为了你祖母,你倒是豁得出去。”

  明兰疲惫地道:“母亲,这世上人与人之间,当权势均等实力相当的时候,不就是看谁更豁得出去吗?当初邕王一家权势滔天,我们豁出去也斗不过。可如今康家算什么,我有什么豁不出去的!”

  她顿了顿又轻声道:“为至亲至爱之人豁出去,我无怨无悔,无惧无畏!今日是祖母,来日若是母亲,是父亲,是官人,是我的儿女,我也一样豁得出去!”

  平宁郡主心里一股暖流涌过,握着她的手道:“康王氏背后的康家不算什么,倒是她娘家王家更棘手。不过,康王两家加起来,有齐家在,也用不着你豁出去。准备,用力!”

  一股剧痛向明兰袭来,她咬着牙开始拼命用力把肚子里的孩子往外推。

  这感觉果然就如婆婆说的,便秘一个月总算有了屎意,可肚子里都是货就是出不来啊!

  明兰这一用力就是一个时辰,到头来委实有些力竭了,产婆还说只露了个头。

  明兰觉得自己屎尿都出来了,孩子却还不见踪影,不禁有些灰心,对平宁郡主弱弱地道:“母亲,我不成了……”

  平宁郡主用手啪啪轻轻拍打明兰的腮帮子,厉声在她耳边道:“胡扯!刚才丹橘又过去问了林太医,你祖母只是昏睡不醒,吉凶未测。小桃也问过元若,康王氏已经在来盛府的路上。你要是不好好把孩子生下来,这件事儿我就不管了!若是康王氏逍遥法外,你祖母沉冤未雪,就都是你的罪过!”

  明兰一个机灵振作起来,平宁郡主将切好的参片让她含了,握着她的手道:“继续用力!”

  此时刘妈妈已经带着康姨妈和她最信任的祁妈妈进了盛府,按照事先的约定,去了王大娘子的院子。

  王大娘子在自己的卧房里见了康姨妈,上前就是一顿追问:“姐姐,你说这药吃下去,最多病上十天半个月,可是现在太医说,老夫人不行了,要我们准备身后事!这是怎么回事啊?!”

  康姨妈笑道:“妹妹急什么!老夫人不行了不是正好,一劳永逸,永绝后患!”

  王若弗之前还存了一丁点儿指望,希望康姨妈是弄错了剂量,并不是存心要置盛老夫人于死地。

  如今看她如此反应,心都凉了一大截,硬撑着说:“姐姐,当时你对我说,你手里有一种药,常人吃少些便会气短体虚精神不足成日昏睡,一副吃下去就会卧病十天半月。你说若是我家老夫人吃了这药病上一段日子,我若每个月再给她服上那么一点点,她缠绵病榻也就没心思管我了,儿媳妇自然得听我的,管家之权我可以再拿回来。我当时跟你确认再三,你对天发誓这药绝对与性命无害,我才听了你的话。可她吃了这药上吐下泻手脚抽搐,眼见着就不行了啊!”

  康姨妈笑嘻嘻地说:“那妹妹就当我拿错了药吧!”

  王若弗简直要跳起来了:“你这不是拿错了药,老夫人分明是中了毒啊!到底是药还是毒,姐姐,你说清楚好不好!你不对我交代清楚,我心里慌得很,回头在太医或者家里人面前说漏了嘴怎么办?我可不似你这般沉着冷静,拿错了药还没事人一样!”

  康姨妈一想这话也有道理,自己这个妹妹心理素质太弱鸡,便假意叹了口气道:“好妹妹,我这也是为了你好啊!本来呢,我是打算给你那吃了得病的药;可是转念一想,那老虔婆就算病了,非要找你麻烦,你也逃不过不是?她一日不死,一日就要压在妹妹头上,倒不如给个痛快,让妹妹早日出头,岂不更妙?”

  妙你个大头鬼!

  王若弗心里麻麻逼,她再蠢也知道这是关键,便七分真情三分假意地追问:“那你就是换了药?到底是什么,砒霜还是鹤顶红,你说给我知道,万一太医说起来,我也好遮掩啊!”

  康姨妈居然还教训起了妹妹:“哈,妹妹你脑子坏掉了吧,还砒霜,鹤顶红,生怕别人看不出你家老夫人中了毒吗?我告诉你吧,以上百斤出芽银杏炼出极浓的白果芽汁,只消吃下少许,片刻即可致命,用银针都测不出来,且症状看着就如中暑和吃坏了肚子。我花了八百两银子才得了两瓶,一瓶都用在你们老夫人身上了!”

  王大娘子当场气楞了,半天回过神来,直接上前掐住了康姨妈的脖子:“我可是你亲妹妹啊,我跟你什么怨什么仇,你要这样害我!”

  康姨妈被王若弗掐得脸色发青,好容易挣脱出来,咳嗽两声骂道:“你发的什么疯?下什么药不是下药?你婆婆这么大年纪,就算只是病一场没准也就去了,这会子你倒是来装孝子贤媳了,有本事当初别答应啊!”

  王大娘子额头上青筋暴起,再次上前揪住了康姨妈的衣领厉声叫道: “姐姐,我当时反复问你,你都说绝对不会闹出人命的呀!我是猪油蒙了心,可我不过想叫她病上一场,我没想过要害人性命啊!”

  康姨妈用力甩开了王若弗的手,冷笑道:“要么不做,做就做绝,就怕你这半桶水,上不上下不下的,要不然你怎么半辈子都被你婆婆和小娘踩得死死的呢!当初你要肯听我的话,那林小娘的坟头早就长草了,还等她生出两个杂种来碍眼!别说废话了,你不想又如何,做都做了,你不说我不说,谁能知道?你还是赶紧给那老虔婆办后事吧,大不了棺材板买最厚的,也对得起她了!”

  王若弗看着康姨妈,心底悔恨交集,脚一软就倒在了地上,歇斯底里叫道:“老夫人跟我说你没安好心,叫我远着你,偏偏我听不进去!我怎么这么蠢啊,当初你抢了如兰的婚事我就该知道,你哪有什么姐妹情分!我真是瞎了眼,只把你当好人,上了你的当!”

  康姨妈脸色一变,冷冷道:“我不是好人,你难道就是好人了?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要不是你先对婆母起了不良居心,我能轻易让你上当?!少在我面前跟我装模作样罢!你官人不疼你,儿女有了自己的小家也跟你不亲了,到头来除了我,还有谁管你?别说这些没用的,要是被人看出来,你就是个死!赶紧把事情捂住了,等那老不死的咽了气,人不知鬼不觉,以后这府里谁还敢给你脸色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