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虽然要坐在原地保持同一个姿势以充当一个稳定的投影仪,还不得不忍受朋友的嘲笑,但他也可以摇身一变成为最终BOSS。

  有的人,看上去正春风得意还有心情大肆嘲笑朋友,但他日后黑历史满天飞的悲惨命运其实已经注定了。

  简而言之,阿库提亚用微妙的表情看了一眼笑出声的人,放任了。

  被那一眼看得浑身发毛的人老实了,连带着旁边两个人也老老实实排排坐看小电影。

  阿库提亚沉吟了一下,把时间调到了大约500年前,范围是他处在人类世界的时间段,他需要知道梦中见到的那个男人到底是单纯的梦中人还是他真的见过其人却没有印象。

  他的记忆对人类来说无论如何都太过漫长,为了防止他们像浦岛太郎一样回去的时候不知今夕是何年,他施加了一个小半径的魔法结界,混淆其中的时间流速。

  观影模式再开。虽然做好之后第一时间就投入使用,没能做出太过精密的调试,不过使用效果也远远超过了阿库提亚的预期,至少出现的画面很精确地定位到了他想看的部分。

  记忆是很暧昧的东西,会因为外界的影响轻易就失去原本的样貌,即使在某个场合所得的记忆是清晰而印象深刻的,也难保不会被时间和感情所模糊。

  阿库提亚想要得到的只有事情的真相,所以在制作这个机器的时候侧重了精确性,即只有原原本本被双眼所见、为双耳所听的部分才会被提取出来。换句话说,相当于是强行扒掉了覆盖在记忆上的滤镜。

  因为是从记忆中提取出的画面,视角自然也是从记忆持有人出发。首先出现的就是就是头上有着醒目伤口的男人,微低着腰身满脸恭敬地请求视角的主人赐予他知识。

  虽然脸记不清楚,但场景和对话都能对的上,应该就是阿库提亚梦里那个男人没错了。这次不仅是脸,连男人身上穿的阴阳寮制服都清清楚楚的印在了幕布上。

  阿库提亚垂下眸,虽说那个年代已经是人类世界灵气逐渐消散的末法年代,但让夺舍的玩意直接混进了官方机构,还真是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盘腿而坐的松田阵平伸手从阿库提亚贡献的零食里艰难的找出一包咸口的鱿鱼丝,一边拆包装一边问他:“你之前说让我们小心的就是这个人?”

  虽说对一个连五官都看不清的人自然没办法描述什么细节,但这人头上有伤口这一特征确实是太明显了,才一个照面就暴露了。

  阿库提亚的头暂时不方便做大幅度的动作,于是这个提问由亚久代为回答:“应该是这个人没错,不过现在肯定换了身体不长这样了,之后提亚会把以往疑似被这个呃、开瓢怪夺舍过的人资料发给你们的。”

  之前阿库提亚还在鬼鬼祟祟地隐藏行踪,自然不好第一时间把情报交给同期们,现在是已经暴露了干脆破罐破摔了。

  松田阵平也想到了这一点,从喉咙里逼出一声冷笑,表示暂时不跟他计较。

  萩原研二的关注点倒是完全在影片上,他抱着一桶爆米花时不时往嘴里丢两粒,有点好奇的问道:“这是在跟小提亚说话对吧,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但阴阳师的地位应该不会低?他用这种谦逊的态度和小提亚讲话诶,难不成小提亚以前是什么高官之类的?”

  阿库提亚沉默,说实话他现在看这段记忆也陌生的很,自然回答不了萩原研二的问题,只能实话实说:“我觉得我的记忆出了一点问题,反正这段我没印象。”

  萩原研二的嘴变成了惊讶的“O”型,然后伸出没拿过爆米花的手拍了拍阿库提亚的肩膀以示安慰。

  这事放一般人身上多少算个大事,但放阿库提亚身上,怎么说呢,倒也不是区别对待恶魔,但他就是担心不起来。

  “那先继续看吧,总会清楚的。”他最后这么说。

  影像放映似乎随着主人的心念变快了一些,已经过渡到阿库提亚直言拒绝了对方后男人三番两次上门求教了,每一次男人的礼仪都很到位,将自己的地位摆的非常谦卑,数次被拒绝也没有将愠色表现在脸上。

  但一个多次夺舍他人的玩意岂会是什么好东西,而且他还掺和了咒术界那些破事,对于已经判定了是坏人也是敌人立场的男人,即使是正义的警察也没办法同情他。

  倒是只能听到声音的阿库提亚让他们一时惊讶。现在的阿库提亚虽然多数时候也是淡淡的,但好歹熟悉的人还是能看出情绪起伏,尤其这几年装小孩子的时候多了,反应也明显了不少。可是影像里传来的声音确是远比现在冷淡的、不在乎的、像是什么都没放在心里的声音。

  影像里的开瓢怪装得很好,大部分人都会被他的诚意所打动。阿库提亚虽然没有被他打动,但确实觉得他烦了,于是同意教他知识,条件是学完赶紧滚,不要再来打扰他。

  阿库提亚双眼紧紧盯着屏幕,虽然他不知道接下来开会发生什么,但他有点不好的预感。这种感觉让他坐立难安,浑身发毛,甚至想要立刻停止播放接下来的部分。

  但他坐在那里没有动。

  也许看完这段影像会发生很不妙的事,但是阿库提亚觉得自己不能在这里逃避,从前是无所谓,现在为了和身边这些金色的灵魂比肩,他一步都不想退。

  但这段影像到底是没看完。

  比阿库提亚先行动的是亚久,他猛然站起身,虽然嘴上还沾着点心的残渣,但眼神已经变得分外可怖。

  阿库提亚:“怎么了?”

  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也抬头看着突然站起来的亚久。

  “有什么事要发生了。”他望向了陆地的方向。

  话音落下的下一秒,寂静的聊天室里一条醒目的红色消息突然翻滚而上。

  【降谷零:!】

  这是他们很久之前说好的,在连逃命的时间都没有的特殊情况下所使用的,求救信号。

  萩原研二瞳孔骤缩:“小降谷怎么会突然......!”

  松田阵平也站起身,长呼口气,对着提亚说:“看来电影的后续只能下次再看了,你快去救场吧。”

  降谷零也是巫师,警校时期的综合成绩还是他们之中最强的,可即使是这样的他,现在也处于某种让他连一句完整的话都发不出来的危险之中。

  那么他和萩原研二,虽然很不甘心,但特长在这件事中没办法发挥作用的他们,还是不要去现场添乱比较好。

  现场最有能力并且将人平安带回来的可能性最大的自然是能迅速前往那家伙身边的阿库提亚。

  阿库提亚冲松田阵平一点头,将魔力输出量避开另外三人所站的方向扩到最大,最后生生将面前的空间撕开一个裂口。

  “别看,会疯的。”同样因为没有压制身体里的魔力量而久违的以能够对大部分人造成身高碾压的形态出现的亚久用双手分别从身后捂住了萩原研二和松田阵平的眼睛。

  时空裂缝可不是人类能看的东西,搞不好后半辈子都要陪进去。

  阿库提亚确认了降谷零身体里与他相连的灵魂印记,没有迟疑地抬脚跨进了那道裂缝。片刻后,裂缝消失了,除了周围因为不可抗力被波及的植物显出一二迹象,一切都恢复了平静。

  亚久放下了手。

  “既然提亚去救人了,我们就来找找‘犯人’吧。”在他们即将从阿库提亚失去的记忆里找出那个开瓢怪真实身份的关口,就发生了降谷零、换句话说就是黑衣组织那边的事让他们抽不开手,要说这是巧合,谁信啊。

  他伸长手臂一把揽住两个仍然看着阿库提亚消失之处的同期的肩膀,把他们飘走的心神摇回来,说:“现在我要占卜了,这次你们不会反对吧?”

  ......

  阿库提亚降落的地方是一间审讯室,降谷零就半垂着眼被绑在椅子上,身上已经有几处见了血的伤口,粗略一眼看过去性命暂时无虞。

  虽说原本生气和担忧也是有的,但好歹没有失去理智,阿库提亚来的时候是披了羽衣的。不过对方好像找到了克制羽衣的法子,他降落的一瞬间就被各种武器瞄准了,男人的声音从角落的广播里传来:“把‘苏格兰’带来,或者和你面前的老鼠一起死在这。”

  阿库提亚径直走到降谷零面前,蹲下身扶着他的脸将治疗的魔药灌进去,发现以往迅速起效的魔药迟迟没有发挥作用,而广播里的男声还在喋喋不休。

  说实话,阿库提亚现在的心情很不美妙,任谁看见朋友变成这种破布娃娃一般的样子想必心情都不会美妙,更何况他刚刚穿梭空间时被撕扯的灵魂连带着他的头都在阵阵作痛。

  他已经看见了魔法不起作用的罪魁祸首,审讯室的墙上贴了不少禁魔法阵,看制作方法出自魔法师协会。阿库提亚不太想知道这地方到底还有多少这种阵法,尤其是一眼扫过去还看到不少眼熟的灵魂,他已经不想继续跟这些人耗下去了。

  阿库提亚直直地走到降谷零身后给他松绑,将半昏迷的人拦腰扶住,对着室内唯一一个监控摄像头说:“那就试试,能杀我的话就来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