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陈予书耳尖动了动，怀疑自己听错了，可脑子却不由自主地猜测起了那句话的意思，她忍不住放轻声音，喊了声陆微的名字。
钢琴曲在一段和缓的旋律中结束，四周蓦地安静下来，陆微感受着陈予书颈边脉搏跳动的节奏，鬼使神差地将唇印了上去。
柔软的触感让表皮的温度骤然上升，陈予书脑袋轰地一下炸开，哑着嗓子喊了声，“陆微？”
陆微心里微惊，不敢再动，“那我呢？你想怎么形容我？”
“什么怎么……”陈予书有些纳闷地发问，下一秒，就见陆微抬头看向了她。
陈予书脑子登时一片空白，怔愣地与她对视。
陆微舔了下唇，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你怎么……”陈予书僵硬地笑了笑，满身的不自在让她迫切地想逃离。
陆微：“很难吗？”
陈予书张了下嘴想反驳，一股酸意忽然冲到鼻间，她眨了下眼，心底发涩。
用什么来形容？喜欢还不够吗？
“陈予书。”陆微有些可怜地叫了她一声，很想直接问，你喜不喜欢我。
“干什么？”陈予书硬邦邦地开口，“你自己什么样还不清楚吗？”
陆微瘪嘴，撒娇似地嗯哼了声，“那你说说呗。”
“好。”陈予书竖起手指，一个一个数了起来，“油嘴滑舌、自恋……”
“算了算了，别说了。”陆微闭上眼，重重呼出口气，郁闷道，“我不想听这些。”
“那也是你自找的，活该！”
从餐厅离开到学校时，已经接近十点，被舒爽的凉风一吹，陆微清醒了许多，但心里还在纠结方才陈予书对她的评价。
“陈予书。”陆微叫住前面的人，闷声问，“你真就……那么不喜欢我吗？”
“嗯？”陈予书有些疑惑地转头看了她一眼，“我什么时候说过这话了？”
“你是没说过，但你表明了就不喜欢我！”陆微愤愤道，气得在原地跺了跺脚。
陈予书好笑地看着她，淡淡哦了声，然后好整以暇地欣赏起她暴跳如雷的样子，“你说是就是吧。”
“我到底有什么不好的！”陆微气势汹汹地往前走了几步，质问道，“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你干什么你？”陈予书被逼得往后退，脸上却带着笑，忍不住继续逗弄道，“我凭什么要喜欢你？”
陆微一下哑言，半天没说出话来，“我……我……但是我就挺喜欢你的呀，我都没说过你的坏话，虽然我确实有点小小小缺点，但这么多年……”
为了掩饰某句话，陆微特意将重点放在了后面，肆意宣扬。
陈予书嫌弃地咦了声，“自恋。”
那你就是个笨蛋！陆微心里默默反怼，一下泄了气，算了，还是慢慢来吧。
两人走进回寝必经的小树林里，白天下过雨，湿润的空气带着泥土和花草混合的清香。
这时，两道人声传来，由远及近，内容也逐渐清晰起来，好像是一对情侣吵架了。
“要分手是吧？行，你把恋爱期间我送你的礼物、吃饭的钱、看电影的钱都还给我！”
“什么？你还要不要脸啊？”
陆微弓着腰，下意识做好了偷听的姿势，听到这一番震撼的发言，一言难尽地摇了摇头。
“听上瘾了是吧？”陈予书折返回去，催促道，“赶紧走了。”
“别别，再等等。”陆微把人拉到自己身侧，听着不远处二人越来越激烈的争吵，她忽然福至心灵，故意唉声叹气道，“哎哟，看看，这就是跟别人谈恋爱的下场。”
闻言，陈予书立刻翻了个白眼，没理她。
“天呐，万一以后遇到这种抠搜男，可怎么办呀？”陆微继续道，一副阴阳怪气的调子。
陈予书忍无可忍，“你到底想说什么？”
“这还不明显吗？”陆微惊讶地叫了声，然后做作地捂住嘴，“跟男人谈恋爱倒一辈子血霉啊！”
陈予书被她逗笑，故作疑惑：“会吗？这个应该得分人吧。”
“哎呀，你不懂。”陆微焦急地拉住她的手，苦口婆心道，“他们基本盘就这样，一不小心很容易被骗的。”
陈予书强忍笑意，依然冥顽不灵，“那小心点不就好了？”
陆微一梗，怎么就说不通呢！
恰在这时，小径路口出现了两道人影，正是那对情侣。
“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女生气愤道，“当初我真是瞎了眼才看上你！”
二人一前一后从两人身旁经过，待他们走远，陆微再忍不住，得意道：“听到了吧，人家想骗你，岂是你小心就能躲过的。”
陈予书无语地撇撇嘴，“你的意思是，我就不能谈恋爱了？”
“咳咳。”陆微清了清嗓子，斟酌片刻后谨慎道，“其实，也不是不能谈恋爱，就是你得、你得擦亮眼睛找对人。”
闻言，陈予书有些意外地挑了下眉，“你认真的？”
陆微嗯了声，又急急补充道：“但是，男的基本都不靠谱，谈恋爱是万万不能找他们的。”
“哦？”陈予书含笑，作求知若渴状，“那还能找谁呢？”
陆微一下紧张起来，心脏几乎跳到了嗓子眼，感受着陈予书望过来的视线，答案呼之欲出，不停在胸腔盘旋。
我啊！找我啊！就在你面前，现成的！
可惜，树枝向高处伸展，遮住了月光与路灯，眸色与夜色融合在一起，叫人看不清楚。
“你……你就多看看……”陆微一下一下咬着唇，思忖着如何提示才会显得不那么刻意，“那些对你好的、对你热情的、会照顾你……”
陈予书揪着垂下的枝叶，笑了下，“你是在说你自己吗？”
本是随口吐出的一句话，下一秒，气氛却陡然一变。
陈予书心一揪，还好自己是开玩笑的口吻。
然而，奇怪的是，陆微没接话。
无声中，敏感的问题挑动着两人的神经，氛围逐渐暧昧。
仅一瞬间，陈予书似乎明白了什么，心里一惊，手上的叶子随之被扯下，树枝向上弹起，抖落的水砸在两人身上，透着一股沁人的凉意。
陆微啊地叫了声，一手护着头，一手抓着陈予书，将她带离了那片，“好冰啊。”
陈予书仍沉浸在震惊中，只觉浑身都发着热，哪哪都不自在，顾左右而言其他，“几点了？宿舍门什么时候关来着？该回去了吧。”
“嗯。”陆微抱着双臂，冷得直打颤，“走吧。”
从小树林出来，两人并肩而行，谁都没再提起方才那个还未回答的问题。
“你先回去吧。”陈予书站定，止住陆微想继续往前的步伐，“我走了。”
话落，陈予书没再看她，转身朝宿舍楼小跑了过去。
几十米的距离，不知是累的还是什么，陈予书感觉自己心脏都要跳出来了，终于进了门，她再受不住，双手捂着胸口，微微喘气。
“啊啊啊啊书书你终于回来了！”叶迟晚见到她，眼睛一亮，直直看向她手里的纸袋子。
“随便打包的蛋糕和点心，喏。”陈予书将袋子递给她，然后有些心不在焉地洗漱去了。
从阳台出来，就见三人围坐在一起，正热烈地讨论着什么，她不由好奇地问了一嘴。
叶迟晚：“没什么，在看陆微发的微博。”
听到她的名字，陈予书愣了一秒，慢半拍打开手机，九张照片整齐排成了九宫格，有一碧如洗的天空、满院的花草、钢琴的一角……
而照片上方是一只小狗和……一个红通通的爱心。
陈予书心脏一紧，像被什么击中了般，但立刻，她又摇了摇头，两颊红了一片，似在懊恼自己自作多情。
就在这时，好友群里，祁桉发了条消息过来，【你小子，这是有情况了？@小书包】
小书包是陆微的昵称，记得在n年前，她们玩游戏时，陆微受到惩罚，给置顶第一的人改一个符合她们关系的备注，然后发到朋友圈。
当时，陆微狗狗祟祟地看了她一眼，蹲在门边，飞快在手机上点了几下。
“啊啊啊我受不了了，我要吐了！”
“陆微你完蛋了哈哈哈，陈予书绝对会把你打死！”
陆微扒着门框，嘴硬道：“胡说什么？小书宝，书书的心肝宝贝，她怎么会忍心伤害我呢？”
“呕——”
她看了眼，拳头一下就硬了，勉强挤出抹笑，“没关系，还好。”
“看吧，我就说。”陆微拍着胸脯松了口气，朝几人走近，“书书哪舍得……”
话还没说完，陆微命运的后脖颈就被她揪住了，但陆微毫不屈服，仍倔强道：“本来就是，我难道不是你的心肝宝贝儿吗？”
“哈哈哈哈死到临头嘴还这么硬。”祁桉一众人兴致勃勃地看戏，只有她被气了个半死。
可能是因为这个羞耻的昵称，也可能是因为太过明显的偏爱被揭露而恼羞成怒。
后来，在她的强烈抗议下，陆微才将名字改成了现在这个，安在自己头上，像在昭示什么。
想起这段往事，陈予书脸一黑，恨恨地磨了磨牙，也不知道这些年她到底是怎么忍过来的。
陆微一直没回消息，祁桉转而问陈予书：【小书书，你知道不？】
经过这段时间，谈及到诸如此类的问题，陈予书心里多少有些微妙，不由回避道：【她的事我怎么会知道。】
祁桉立刻发了个吃惊的表情包过来，【什么？陆微竟然偷偷背着你谈恋爱！这你能忍？！】
这话问的。陈予书莫名有些心虚，【又不关我事。】
屏幕后面，陆微紧紧握着手机，忍无可忍，对祁桉道：【胡说什么，还没谈呢。】
却不想，祁桉一下闻到了味儿，【哟哟哟，这意思是还没得手？今天感觉怎么样啊？】
陆微没反驳，只是实话实说道：【你没事吧，我今天跟陈予书一起出去的。】
祁桉：【……】
这什么意思？陆微不满地撇撇嘴，倒是继续起哄啊，陈予书这个笨蛋看不出来就算了，这也是个没眼力见的。
陈予书上下滑动着聊天记录，心脏被一股奇怪的感觉充斥着，哪里好像确实不一样了。
这个话题由祁桉起，由祁桉终结，却让另外两个人不得安宁。
临近零点，陆微忽然发来消息，【祁桉乱说的，我可没有背着你偷偷谈恋爱！】
陈予书盯着手机屏幕，纳闷地看了许久。
怎么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呢？
接着，陆微又发了条消息过来，【当然，以后也不会。】
很快，这条消息就被撤回了，聊天界面上方断断续续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但迟迟没有新消息过来。
意外窥到了这一隅，陈予书有些新奇地盯着手机，仿佛透过屏幕，已经知晓了许多心思。
心情像充满了气的气球一般，带着她不断飘升，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许久没动静，陈予书抿唇，口不对心地故意道：【管你谈不谈，跟我有什么关系。】
发完，她便关了手机，闭眼打算睡觉，不难想象，另一边的人会被气成什么样子。
陈予书唇角忍不住勾了勾，心口被满满的东西充斥着，本该轻盈进入梦乡的灵魂承载太多，一时难以与喜悦割离。
神经开始亢奋起来，拉成了一根绷紧的弦，许多画面跳跃闪烁。
到底发生了什么？陆微怎么突然就……
陈予书翻来覆去，想不明白，一个人时，越发觉得这样的想法有多荒诞。
做梦都不敢想，她与陆微，还会有第二种可能。
*
“还有一分钟，啊啊啊好紧张！”江欲燃紧紧握着手机，作祈祷状，“菩萨在上，求四级高分过，信女愿一生荤素搭配。”
旁边的叶迟晚听见这话，当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陈予书忍了又忍，才止住即将脱口的笑声。
“来了来了！”江欲燃压着声音，时间一到，立刻输入自己的信息进行查询，“啊啊啊！网页怎么崩了！”
叶迟晚：“人多崩了很正常啊，你等会儿再查嘛。”
下课后，几人坐在教室，捧着手机，四脸严肃。
“过了过了！”叶迟晚最先惊叫出来，“几乎裸考的，五百七我已经很满意了！”
其他人的成绩也很快出来，底子还在，成绩都不低。
和预估的分数差不多，陈予书没什么感觉，转头提醒了下陆微。
很快，陆微发了张成绩截图过来，紧接着是一段语音，“陈予书你看到了吗？厉不厉害？我刚问了一圈，我分数最高耶！”
“招摇过市。”陈予书嫌弃地啧了声，眼里却不自觉被笑意感染，亮如明月。
陆微：【嘿嘿，当然，我能取得这么优异的成绩，最该感谢的就是我最爱的书书啦。】
陈予书：【你还好意思提这事。】
陆微：【心虚jpg. 不愉快的事我们就让它过去吧，对了，姜学姐有个朋友开了家饭店，周末我们去那儿吃饭吧，怎么样？】
陈予书想了想，道：【周末我和小江已经约好了，要不，我跟她一起去？不行的话就算了。】
江欲燃得知后，欣然答应，“机会这不就来了！看我现场给你参谋！”
什么时候约的？我怎么不知道？
陆微气鼓鼓地盯着手机，愤愤想，好，既然你带人，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