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微呼吸一紧，后背立刻起了一大片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忍不住道：“你过去吧，我做好给你。”
“我看着学习一下，以后没准还要做。”
说话的气息尽数扑在后颈，昭示着她们此刻的距离有多近，陆微浑身一下紧绷了起来，一动不敢动。
“怎么不做了？”陈予书从陆微侧颈旁探过头，纳闷地看了她一眼，“有什么问题吗？”
陆微受惊似地抖了下，身子不自觉往前靠了点，抵着池壁，“没、没有，马上做。”
然而，身后人的存在感实在太强了，陆微注意力全被攫取过去，大脑许久都处于一种空白的状态，“等我想想，你别、别急。”
“我没急啊。”陈予书掏出手机，递到陆微眼前，“该做这部分了。”
“哦，好。” 陆微眼睛努力聚焦，凑近认真看了看，然而，手机屏幕上的字有些小，她只能费力地眯着眼看去。
这时，陈予书一只手搭上了她的肩，半边身子抵在她后背，由于没有外衣的束缚，肌肤相贴，陈予书稍再靠近一点，柔软的触感就格外鲜明，越想忽视，越是适得其反。
整个人像是被陈予书半圈入怀中。
陆微连忙吸了口气，极力将身子往池壁贴紧，嗓音有些发哑道：“你把手机放下吧，举着累。”
“没事，我给你念，你听着就行。”后面没有着力点，没一会儿，陈予书累了，便将下巴搁在了陆微肩上，“第二部 分，研究的目的……”
陈予书的声音不断在耳边响起，陆微却一个字都听不清楚，但偏偏又能敏感地捕捉到每个字的气息，一落下，激起一波又一波战栗。
对于自己的异样，陆微此时根本无暇分析，只想离陈予书远点，再远点。
“怎么了？”陈予书问，“没听清吗？”
陆微摇摇头，吞了吞口水，艰难地嗯了声，“还是我自己看吧。”
“好吧。”陈予书把手机放在电脑旁边，在后面默默注视着她。
饶是如此，感受着陈予书每次呼吸的起伏，陆微还是有些难捱，脑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赶紧把PPT做完然后跑路。
是以，她拿出了生平最快的速度，键盘都要敲出了火星子。
从陈予书的角度看去，只见陆微十指翻飞，快得出现了残影，噼里啪啦声不绝，她不由问道：“你有什么急事吗？”
陆微顿了一秒，“没，早点做完早点休息嘛。”话落，她轻轻吐出一口气，继续加快速度。
高强度的工作下，让她暂时忽略掉了身后的人。
就在这时，陈予书又贴了过来，指着电脑屏幕问道：“刚刚那一步是怎么弄的？”
前方退无可退，陆微拼命地缩成了一团，却仍无法避免偶尔的触碰，若有若无的感觉，像是在火苗上跳舞，一下下燎着她的心尖。
半晌，她才问：“哪一步？”
“就这里啊。”陈予书身子前倾，伸长了手，身体完全压在了她后背上，陆微脑子一热，立刻冒了一额头的汗。
陆微忽然有些口干舌燥，她舔了舔唇，重新演示了一遍，“这样就可以了。”
“OK，我学会了，继续吧。”
陈予书重新退回至原位，给陆微留了一丝喘息的余地。
陆微连忙端过旁边的酒杯，仰头大饮了一口，正要放下，就听陈予书道：“我渴了，给我喝口吧。”
“你的杯子呢？”陆微下意识问。
陈予书随口道：“在那边，懒得拿。”
“哦。”陆微有些木讷地点了下头，拿起杯子，侧身递给她，不可避免地与她对视了一眼。
“你很热吗？”陈予书接过，目光落在她侧脸上，“脸都红透了。”
“啊？”陆微莫名心虚，伸手碰了碰，果然很烫，她忙别过头，“可能是水有点热吧。”
“怎么总感觉你今晚怪怪的？”陈予书歪头，细细瞧着陆微脸上神情，“你怎么了？”
陆微一慌，无比抓狂，她自己也很想知道，她今晚到底怎么了！不！不只是今晚，但具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也记不清楚了，反正现在面对陈予书，就有种从未有过的奇怪感觉，尤以今晚最甚。
PPT还没做完，陈予书问了一嘴后，也没再继续追问，只道：“就差一点了，做完下去吧。”
闻言，陆微立刻暗暗松了口气，继续趴着敲键盘。
忽然，陈予书起身，靠在了一旁，背后的压迫感没了，陆微的耳朵却控制不住竖了起来。
呲——
划火柴的声音响起，接着，柑橘味的淡香慢慢飘散过来，陆微忍不住偏头看了眼，就见陈予书捧着蜡烛，往池子里侧放了放。
烛火摇曳出一小圈橘黄光晕，透亮了陈予书半张侧脸，在地面落下一个模糊的轮廓。
陆微一时有些看呆，直到陈予书把蜡烛放好，她才猛然回神，飞快移开目光。
柑橘香气逐渐浓烈，陆微忍不住深吸了口，半晌，心头的激荡才慢慢平息些许。很快，PPT做好，她如释重负地伸了个懒腰，心想：这温泉，是万万不能再来了！可真要命！
键盘声一停，四周倏地安静了下来，陆微张嘴想叫陈予书，忽然听见了一阵悠长的呼吸声。
睡着了？
陆微上岸，轻声走过去，蹲下细看起来，陈予书阖着眸子，脸颊被热气熏得晕开了两抹绯红，嘴微微张着，泛着粉意。
好可爱啊！陆微脑中不自觉冒出这句话，伸出指尖，轻轻戳了戳陈予书的脸蛋。
没想到，陈予书一下醒了过来，拧着眉，不耐烦地哼了声，翻身，然后一头栽进了池子里。
见状，陆微双眼一瞪，一只脚踩进水里，连忙将人抱住，捞了出来。
“咳咳咳——”陈予书彻底清醒过来，双手攀附在陆微肩上，剧烈咳嗽。
陆微又心疼又好笑，一边用手抚着她的背，一边将她披散在脸上的湿发拨开。
陈予书咳得满脸通红，半天才止住。
“陈予书，你真是……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你。”陆微哭笑不得地拿来浴巾，擦了擦她的脸。
“我本来睡得好好的，你非得多手多脚，烦人！”陈予书气鼓鼓地睁开眼，猝然对上陆微的眸子，她瞬间一窒。
同一时间，陆微脸上的笑也定住了。
氛围陡变。
狭小的汤池无比寂静，只有两人的呼吸声轻柔地交缠在一起，隐秘又鲜明。
许多情愫在脑海冻结，陈予书僵硬着脖子，微微侧过头，小声道：“放我下来吧。”
陆微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目光仍直直落在陈予书脸上，迟钝地道了声好。
蜡烛燃烧过半，陈予书走过去吹灭，陆微将剩余的酒一口饮尽，注视着陈予书的背影，昏暗中，眸里情绪复杂。
下楼，陈予书坐在床上，查看着PPT，确认没什么问题后，发给了江欲燃。
文件很快被对面接收，江欲燃发来一个偷看的表情包，【你们在哪儿泡的温泉啊？舒服吗？】
陈予书把酒店名发了过去，至于温泉……
就在这时，陆微洗完澡，出来看见陈予书，还是有些不自然，“我好了，你快去洗吧。”
“嗯。”陈予书给江欲燃说了声，然后放下手机，进了浴室。
陆微躺上床，闭眼，得了片刻安宁，但渐渐地，思绪不知怎的，飘到了看展那晚，两人、酒店、发香……以及那截白皙的脖颈。
啊啊啊！
陆微烦躁不已，猛地睁开眼，从床上坐了起来，神游般地盯着虚空看了片刻后，她提过包，托蝴蝶在掌心，看了许久。
不知为何，她感觉自己胸口也有一群蝴蝶，但好像被什么困住了，挣扎间，翅膀残缺着，悬于半空中。
就在这时，浴室门开了。
电光火石之间，陆微将蝴蝶攥紧，侧身躺了下去，脚步声渐近，最后停在了她的床边，陈予书轻声纳闷道：“睡着了？”
陆微屏着呼吸，极力控制着颤抖的眼皮，好在，陈予书看了眼便走开了。
一阵轻微的窸窣声后，房间的灯暗了下来，接着，另一边的被子被掀开，床榻下陷，带来一股熟悉的香气。
陆微眼珠动了动，但仍不敢睁开，直到四周彻底安静下来，她才掀开眼皮，露出一条缝，床头的小灯还开着，朦胧的光线很是柔和。
掌心握着的蝴蝶硌得手疼，她却不敢松开一点，静静蛰伏，等着陈予书沉睡过去。
平静的夜里只有呼吸和心跳，不知过了多久，陆微手都快枕麻了，才终于听到陈予书逐渐变得规律绵长的呼吸声。
陆微睁大眼，望着陈予书的背影，一时之间有些恍惚，不知自己这是在干嘛。
好奇怪，这段时间，她到底怎么了？
牵手，拥抱，梦中的亲吻，都是同性依恋？可是，若只是依恋的话，她此刻又在苦想什么呢？
陆微头疼起来，不禁烦闷地抓了抓头发，摩挲声响起，忽然意识到陈予书就在旁边，她一惊，瞬间僵住不敢动了，冷汗一下冒了出来。
幸运的是，陈予书并未醒来。
陆微的一颗心落回肚子里，但没一会儿，又躁动起来，最后她干脆坐起了身，稍一偏头，就能看到陈予书的侧脸。
你到底对我做什么了？陆微龇牙咧嘴，做出一副凶相去吓陈予书，但很快，她目光温柔下来，一寸寸扫过，然后鬼使神差地拿着蝴蝶，学着白天的样子，在陈予书鬓间比划了下。
咚——
心脏承受着比白日更沉重的一击，陆微愣怔地看着那处，霎那间，蝴蝶虚化成了幻影，忽的从胸口飞出，陈予书的侧脸一下变得清晰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