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唐也不明白, 明明都是祖师爷的碎片，为什么此刻的他会产生心虚感。
是他累死累活四处奔波, 不然眼前这三位早就尘归尘土归土了。
小唐倒也想得开。
碎片合一才是祖师爷，没有记忆的他们现在立场不同，只有此身份的记忆，与祖师爷本人无关。
他也就没必要一直抱着谁也不得罪的想法。
小唐轻咳两声：“三位的修为不浅，应该能感觉到，性命彼此相连。”
“这段时间我会很忙，希望三位能和平相处, 就当是为了自己。”
话说完，对面三人谁也没开口。
小唐换了拖鞋，语气缓和了些：“此地有灵气阵法，用不了几天, 你们的力量就会恢复。想要做什么，到时再做也不迟。”
——祖师爷的碎片已经集齐，他只需要让三片相安无事, 等待祖师爷归来即可。
奥卡莫文抬起头, 从小唐进门到现在, 面上始终是温和之色。他指了指手中的碗：“刚做好饭, 要一起吃吗？”
小唐还没说话，小藤先蹦蹦跳跳蹭了过去：“要要要！跑了一天饿死我了！”
小唐往前走了两步，抬头望向二楼, 向莫易发出邀请：“要一起吃两口吗？”
秘境让他尘封的记忆打开，他对莫易的情绪有些复杂。
无论如何, 在碎片合一祖师爷归来之前, 这三人还是能和平相处最好。
他其实很犹豫，要不要将他们的真实身份告知。可想到自己在秘境中走了一遭, 知道曾经的过往，心境都颇为震动了一番。
若是在魂体虚弱时告知，他们并非他们本身，不知又会引起怎样的风波。
念头在脑海中转了一遭，还是被压下了。
莫易垂眸看了他良久，道：“我不饿，你们吃吧。”
语气并非从前那般冷硬，听上去带了压抑。
说完，他便转身回了房。
小唐微叹了口气，进了厨房。
奥卡莫文是变为魂体后才开始接触做饭，看着眼前色香味俱全的四菜一汤，小唐心中的惊讶溢于言表。
真不愧是祖师爷的碎片，连厨艺都精进得如此之快。
他在外奔波了一下午，虽身心疲劳，但没什么进食的欲望。此刻闻到菜香，竟颇有些胃口大开的趋势。
小藤先他一步端起了碗，大快朵颐起来，边吃边夸：“太厉害了吧，我一会儿可以给我姐妹带一点儿吗？”
小唐无情打断：“盘子里躺着的可是她的远房亲戚西蓝花。”
小藤“啧”了一声：“我说的是肉菜。”
奥卡莫文听得轻笑起来，目光频频留在小唐身上，确认他身体无恙才安下心来，没吃几口就放下了筷子。
魂体本就不需要进食，小唐知道对方是照顾自己。眼看小藤风卷残云，快要将菜一扫而空，忍不住抄起筷子敲了敲他的头：“别人还吃呢。”
小藤不满：“真抠门，饭又不是你做的。”
小唐懒得再跟他作口舌之争，端起盘子把剩下的菜往自己碗里拨。
小藤：“你也太贪了！分我点儿！”
奥卡莫文看得直摇头，面上也浮现丝无奈。
好不容易等两人“均等分赃”，安静地扒饭，他这才开了口。
“我能感觉到领地出了大事，精灵族现在怎么样？”
他的语气中带了严肃之意。
小唐筷子一顿，放下了碗。
他知道奥卡莫文会有此问。
“龙族复苏，龙魂与恶魔同归于尽，领地上已无恶魔之气的存在。但战斗波及了许多族群，吸血鬼族族地更是被损毁大半，精灵族无恙，一半战士回到族地帮助重建，莉莉丝留在王城与其他几族族长商议，重定领主人选。”
奥卡莫文沉吟片刻：“如果只是封印恶魔，领地不会受这么大影响。我昏过去前，感觉到龙族气息，龙魂一出，秩序力量必遭影响，现在怎么样了？”
小藤听得一愣：“啊？还有这种情况？”
小唐就知道这件事不好轻描淡写地糊弄过去，奥卡莫文曾为精灵族大暗夜，对秩序的理解远超一般族人。
他只好点头：“确实出了点问题，王城上方出现了秩序力漩涡，三方力量在纠缠。”
“三方力量？”奥卡莫文沉沉开口：“是这两个世界的力量，再加上控制此世界人族的神秘力量？”
小唐还未解释，奥卡莫文便猜到事情的原委。
倒是小藤听得一脸懵：“什么意思？哪三种秩序之力？又需要本大王亲自出场，拯救生灵了？”
小唐瞥他一眼，给他夹了两筷子肉菜，让他闭上了嘴。
“我今晚便会去一趟。”
奥卡莫文点头：“我随你同去。”
“不。”小唐拒绝了他的请求：“你现在只是魂体，太危险。你可以留一缕气息在我身上，便可看到我经历的一切。”
奥卡莫文权衡片刻，应下：“好。”
……
吃完晚饭，小唐敲响了莫易的房门。
门没锁，莫易一声“进”后，小唐走进房间。
屋内没开灯，昏暗一片，莫易就坐在窗边的沙发上。
别墅位于市中心，即便屋内没开灯，屋外五颜六色的光芒也能令屋中视野清晰。
屋内简单的色调在彩色光芒的映射下，倒也多了分活力。
小唐心中措辞一番：“吸血鬼族城民没事。”
莫易还是看着窗外，语气闷闷的：“我听到了。”
刚才厨房中的谈话小唐并未刻意屏蔽，他能听到也是情理之中。
小唐颔首：“你也可以留一缕气息在我身上，方便你回去看看。”
莫易“嗯”了一声：“为什么我的魂体回不去，却能在这里修养？”
小唐顿了片刻，拿出早就准备好的说辞：“那边秩序混乱，对你们的魂体冲击很大。我这里秘术完善，你先修养好再回去也不迟。”
莫易终于将目光从窗外移了回来，望着眼前活生生的小唐，他的目光隐忍、庆幸，眸底闪过丝压抑的情绪。
“对不起。”
“能再见到你，我很感激。”
这话让小唐听懵了一瞬。
虽然他知道，秘境中看到的一切都是真实发生的，他也确实曾经与莫易定了婚约。
但那已经是很久之前发生的事。
他如今是以现实世界的身份活着，十几年的光阴，淡化了许多情绪。再度想起那段往事时，他心中总有一层如同壁垒般的东西隔着，这令他迟钝。
小唐不知该说些什么，心中空落落的感觉和无处纾解的复杂通通被压下，最后化为一句：“那些事，都过去了。”
莫易垂眸，眸底闪过丝痛意，终究是什么也没多说，只道：“知道了。”
小唐胸口没来由地发堵，本以为莫易会追问许多，不想竟然短短几句就没了话说。
莫易望来的视线让他觉得胸闷，匆匆道了句“晚安”，离开了房间。
房门被轻轻关上，两侧的人视线好似在此刻隔空交汇，几瞬后又错开。
小唐回了屋，从乾坤袋中取出祖师爷的所有画像，及沾染祖师爷气息的法器、睡衣。
等祖师爷回来，碎片们的记忆便会消失吧。
它们会重塑那个心怀大爱、让人不得不生出恭敬之心的祖师爷。
本就不会有结果，又何必回应。
奥卡莫文、莫易、小藤，都是同样。
他强迫自己静下来，指尖快速勾勒，三道气息被引入房间，在蔓延开来的空间之力中，逐渐交织为一方通道。
隐约能窥见那一侧的混乱气息。
小唐心中最后一次杂乱也被眼前景象压下，天师剑入鞘，他踏了进去。
通道门被关上的刹那，一抹绿影紧随其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