套子重新装好沐浴露, 扔进卫生间的垃圾桶。

  这就差不多了。

  夏眠僵立在那儿,犹犹豫豫,欲言又止, 目光在陆司异和那唯一的大床之间来回。

  陆司异开口,恰到好处缓解他的局促:“你睡床, 我去睡躺椅。”

  大卧室里的躺椅称得上是贵妃榻, 柔软,符合人体工学设计,尺寸比夏眠宿舍的床还要大一些。

  夏眠却不忍委屈陆司异:“这怎么……”

  陆司异干脆打断, 语气不容置喙:“你来陪我应付家人,总不能让你睡得不舒服。”

  夏眠咬着柔软的唇, 无辜而水灵的浅色眼睛往上掀着,可怜得要命。

  他大概是想用这副表情祈求睡躺椅。

  这世上最坚硬的心脏也会在他的目光中融化。

  恨不得, 把全世界最美好的东西全部拱手相送, 何况是一夜的讲究。

  “我以前也会睡在这张躺椅上,习惯了。”陆司异撒了个无关紧要的小谎,笑得云淡风轻, “婚礼那天在酒店照顾你, 那儿的躺椅还不如这个。”

  夏眠就像个卸了气的皮球, 松开紧咬的唇,沮丧地微撅起:“对不起……”

  陆司异走到他面前不着痕迹地一点点引导:“对不起什么?”

  “让您睡在不舒服的躺椅上了。”夏眠说, “还有在自助餐厅门口……让您丢脸了。”

  “你确实对不起我。”陆司异说, “因为你罔顾我的叮嘱, 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偷偷节食, 在餐厅门口晕倒,让我担心。你难受了一整天, 我就跟着你难受了一整天。”

  夏眠怔然抬眸。

  陆司异长篇大论,似乎,只是为了让他安心地睡床。

  顺便提起先前的事,让他爱惜自己的身体。

  每一字每一句,全是为了他在考虑。

  “所以。”陆司异笑了下,“睡床上,别再让我担心难受了。”

  夏眠眼睫颤抖,忙垂下,带着鼻音嗫嚅:“嗯……”

  陆司异笑意加深:“抬起头,大点声。”

  夏眠照做,乖乖的:“我知道了,谢谢您。”

  陆司异:“光说不算,记得用行动表示感谢。”

  夏眠懵了,落入一个知识盲区。

  男人始终挂着浅淡温和的笑,从容不迫,见他想不明白,终于打开双臂。

  夏眠得到提示,那一瞬间就像在考场上冥思苦想、绞尽脑汁,猛的一下如有神助,理清了复杂纠缠的思绪,畅快淋漓。

  他毫不犹豫,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扑进男人的怀里。

  身体相触,他豁然惊醒,忐忑不安和淡淡的恐惧交织,下意识又想逃跑。

  陆司异抢先将他后腰揽住,另一只手轻抚他后脑,呢喃般在他耳边说:“乖。”

  夏眠闷在男人宽厚的胸膛里,一动不动,一声不吭。

  他无法控制的颤抖,渐渐地消失了。

  陆司异只轻抚他后脑,克制着亲昵,缓慢而耐心地安抚。

  融化小刺猬的尖刺,治愈他的亲密接触恐惧症、改变他性格里的讨好怯懦,让他彻底信任自己,获得足够的安全感……同样不能光靠嘴上的花言巧语,这是一个极其漫长的,潜移默化的过程。

  良久。

  陆司异稍微松开揽腰的手,夏眠怔怔抬起头,下一秒又受惊似的闭上眼,睫毛颤动。

  轻轻地一吻落在他眼皮上。

  全身上下最脆弱的部位,得到了一个最温柔的轻吻。

  根深蒂固的童年创伤又令他感到害怕,身体僵直,可理智也在不断告诉他,这是陆先生,是你可以信任的人。

  他用力攥住陆司异衣襟,深深呼吸,待鼻端充斥宁心静神的沉香气息,又是一吻落在眼角。

  细细密密的吻,顺着脸侧,缓慢下移。

  在这个缓慢而不着痕迹的蚕食过程中,身体自发分泌出名为多巴胺、肾上腺素的东西,夏眠一时没能意识到,只觉双腿发软。

  好似被恐惧摄住了那般,动弹不得。

  可是,他不再觉得恐惧了,反而嫌弃那轻吻不过隔靴搔痒,他还想要更多,更深入。

  这时陆司异在他身后收紧臂弯,他一无所觉。

  另一只手则从前方攻掠,自腰胯往上,缓慢扩张领土。

  “你们在干嘛?”

  稚嫩的童音冷不丁响起。

  夏眠身子一抖,好巧不巧把突出的某一点,送进男人掌心。

  手指无意识轻轻一捻。

  酸软的腿瞬间失去支撑力,夏眠差点跪倒在地上。

  好在陆司异及时搀住了他。

  陆司异目光扫向门口,眉眼一沉:“不知道先敲门?”

  门口站着的正是陆荣昭,六岁的小小年纪,又不小心目睹了长辈亲昵,却仍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

  瞧着倒与陆司异有几分相似,无怪乎外甥像舅,侄子也像叔。

  “我睡不着。”陆荣昭直入主题,言简意赅,“哥哥让我来。”

  意思是睡不着去找哥哥陪,结果哥哥摆烂不想干,让他来找这对新婚夫夫。

  他年纪尚幼,又有点轻微自闭。眼下被打扰的窘境自然不能怪他。

  “怎么睡不着呢?”夏眠不着痕迹从陆司异怀里挣开,是与陆司异截然相反的温和亲切,“告诉哥哥好不好?”

  陆荣昭撇开精致的小脸,只说:“算了。”

  见夏眠走过去,陆司异稍微收了收外露的煞气。

  “睡不着……”他冷着脸一本正经地说,“那我陪你去书房写作业。”

  陆荣昭面无表情的小脸明显一僵:“……”

  夏眠没料到陆司异在小朋友面前居然是这样的,惊讶了一瞬,而后掩唇笑起来,渐渐的,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亡羊补牢捂紧嘴。

  一偏头便望进陆司异深邃眼里,如湖水平静,又如月光温柔。

  半晌。

  “我把他送回去。”陆司异开口。

  巍峨如山的阴影倾覆而下,轻微自闭症的男孩不得不后退一步,摇头:“不要……”

  他平时说话说得太少了,说什么都是一个语调,不咸不淡的。

  但那明显的抗拒姿态,一下勾起夏眠的许多回忆,心脏隐隐抽痛。

  他太像小时候的他了。

  “我去书房,给你讲故事,好不好?”夏眠抢在陆司异前头,先一步来到陆荣昭面前。

  陆荣昭后退半步,抿唇不语。

  夏眠毫不气馁,回头对陆司异说:“那陆先生,你先睡,我很快回来。”

  言罢试探着去牵陆荣昭的手,后者也并未抗拒。

  走到门口,又回过头,几分羞涩地小声说:“下次……下次再练吧。”

  原来他把那个拥抱和亲吻当成了练习。

  让小朋友知道什么叫情难自抑,以及两情相悦的回应,大概也是一个相当漫长的过程。

  *

  夏眠迟迟没回房间,陆司异怕他是出于礼貌或责任不敢脱身,等满一个小时,亲自去书房找人。

  小屁孩需要好好睡觉,他的眠眠更需要。

  陆司异轻轻推开书房门。

  陆昭荣那双莹亮的大眼睛里看不到分毫倦意。

  视线往下,蜷在沙发角的男生瘦削单薄,软绵绵的一小团缩在那里。

  他斜着脸,肌肤轻透白净,几缕黑发因动作滑到面颊上,半遮半掩,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陆司异将脚步放得更轻。

  陆荣昭用气音说:“眠眠哥哥睡着了。”

  短短一个小时,两人在童话故事中亲近了不少,陆荣昭已经叫上哥哥了。

  虽然自闭症小孩亲近陌生人不易,可这差了辈分的称呼,并不能带给男人分毫喜悦。

  能忍住不去纠正已是他对这孩子最大的包容。

  “嗯。”陆司异轻声应,目不斜视,走到夏眠面前。

  夏眠一动不动,睡得很安稳。

  然而蜷缩的姿势,出卖了他深埋于心底的不安。

  那种不安跟随了他太多年,很难在短时间内消磨干净。

  陆司异缓缓倾身,伸出双臂,稳稳当当把夏眠从沙发上抱起来。

  衣服摩擦出窸窣声响,夏眠身体骤然腾空,四肢自然地伸展开。

  像是将自己保护得好好的小猫,突然被人类捏住后颈皮拎起来,每一寸肌肤毛发都暴露到危险的空气里。

  他下意识探出双臂去寻找依靠,搂过陆司异的脖子。

  片刻,沉重的眼皮撑开一线,陆司异俊美的面容近在眼前。

  他微怔,还带着睡梦中的混沌,视线恍惚,含糊呢喃:“陆先生……”

  陆司异先从书房出去,微垂下头挡住上方刺眼的光,温声纠正:“在陆家要叫我老公。”

  在他轻缓的步伐间,夏眠视野一转,迷蒙的眸子映入窗外的月。

  男人的目光比月光更温柔。

  夏眠小猫似的蹭他胸口,声音愈发含糊:“老公……”

  陆司异应他:“嗯,我在。”

  夏眠闭上了眼,仍旧唤他:“老公。”

  他将已然卸下防备的夏眠放到柔软的床榻上。

  最后亲了下唇角:“晚安。”

  夏眠迷迷糊糊咕哝:“嗯。”

  可能是在梦里觉得渴了,夏眠轻启唇瓣,舌尖恰好舐过他尚未撤离的唇瓣。

  “老公,渴了……”

  嘴里也这么说。

  看起来是真睡着了,还做了个很甜的梦。

  陆司异给他渡过去丝缕甜津津的水源,亲了又吮,一遍又一遍,像是品尝人间至味,挖掘深藏其中的独特甜香,感受它持续不断的升温。

  汁水四溢。

  无比享受,无法自拔。

  良久。

  陆司异站起,一眼看到身体下方明显的突出。

  ……真是克制得太久了,和半梦半醒的夏眠亲吻,身体也能失去控制。

  而夏眠无知无觉,软弱无骨地伸展开四肢,平躺在大床中央。

  和在沙发上的蜷缩相反,这是一个很有安全感的姿势。

  好比小猫只会在信任的人面前露出肚皮。

  睡衣掀上去一截,露出一片雪白的腰。细腻、柔韧、纤细。

  一只手就可以握住。

  刚把夏眠稍微养胖一点又意外瘦回去,这几天过年吃得多了些,好不容易重新长了点肉出来。

  至少肋骨的形状不明显了。但平躺着肚皮往下坠,显得胯骨尖锐突出。

  又惹人心疼。

  陆司异伸手覆上去,像对待举世无双的珍宝,动作极轻,极怜爱,却也极冒犯,极狎睨。

  夏眠在梦里缩了下腰,皱起眉喃喃:“老公……”

  狰狞恶龙气势昂然,指向无辜小兽。

  陆司异将手触碰过的地方一一亲吻。

  怕把夏眠弄醒,他的动作很轻,轻而细致。

  佛是有无数个小虫子在身上啃噬,夏眠痒得不行,无意识在睡梦中左右扭动。

  他的扭动频次强度正好,歪打正着为狰狞的野兽熄火。

  只是这个过程,略显漫长了些。

  等到野兽餍足地长叹一声,他细嫩的肌肤也多了大片摩擦出来的红痕。

  瞧着可怜。

  陆司异自认为自己不是个好人,所以此刻比起疼惜,他又被原始的本能抢占了理智。

  夏眠不舒服地皱起眉,哼哼几声。

  蠕动着卷了几下被子,把整张双人被全卷到身上,给自己套上一层严实的防护壳。

  陆司异只得作罢。

  最后伸出手,只为夏眠拨了下脸上的碎发。

  夏眠的眉头又过了几秒才松开,撅起嘴咕哝。

  “老公……坏……”

  几分怨怼,几分嗔怪,几分撒娇。

  “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