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闻言有些惊讶,邢望第一次踏进会议室和吕素琴会面时,冯明烁并不在,虽然后来他从吕素琴口中得知了这件事,却仍有些疑惑:“为什么不想公开?”

  刘英维摸了摸长了许多胡茬的下巴,也跟着问:“是啊,小邢,既然有可以支撑的背景,你怎么会不想向公众公开呢?”

  “要是现在就公布我和舅舅的关系,曝光我的家庭背景……这的确会让我在媒体面前获得支撑,只是对于电影目前的舆论形式而言,这恐怕无异于火上浇油,”

  邢望话音刚落,刘英维就笑出了声。

  见邢望似是疑惑的神情,刘英维便朗笑着解释道:“你现在只用好好拍戏就行了,舆论这种事,就交给你舅舅他们来考虑吧。”

  烁影娱乐这边依旧遂了邢望的愿望,这个话题也就顺利地翻了页。

  会议仍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不多时便到了尾声。

  刘英维因为剧组有事要先一步离开,待到会议结束时,已经快到晌午了。

  俞冀安和冯明烁又聊了几句,邢望默默站到了兄长身旁,在和自己的舅舅、经纪人以及助理打了一声招呼后,他便跟着俞冀安走出了会议室。

  站在电梯门口,邢望轻抿了下唇,而后才戴上了口罩跟着俞冀安走进了电梯。

  两人之间气氛有些过于安静了。

  等到电梯启动的那一刻,邢望还没得及收回心神,脑中猛然出现的一阵眩晕令他的眼前迅速弥漫出一片漆黑,这导致他没有来得及站稳脚跟,突然趔趄了一下。

  邢望两眼一黑,紧接着熟悉的气息便将他包围了起来,那气息有些怡人心神。

  等他从头晕中缓了过来,抬头一看,便见眼前人不知何时轻拥住了他,这人比他高一些,那怀抱更是一如以往地令人安心――是俞冀安。

  俞冀安俊脸沉沉,见邢望缓了过来,才不动声色地将贴在邢望腰上的手放了下来,然后自然地牵上了邢望的右手让邢望靠在了他身上,以防止邢望因身体不适而跌倒。

  看着邢望难受的模样,俞冀安垂了眸,他悄悄收紧了牵着对方的手。

  等出了电梯,邢望依旧神色不佳,有些走神,他没能发觉俞冀安的异样,只凭着本能跟在俞冀安身后。

  邢望看着俞冀安的背影出神,以至于坐上了车他才反应过来。

  他的手还被俞冀安藏在掌心里。

  “回家吧。”

  俞冀安朝司机吩咐道。

  邢望目光微垂,似是怔然般看着他与俞冀安相牵的手,他记得这只手,也记得牵上这只手的感觉。

  大抵是现在的精神不太好,所以他开始想起一些往事,幼时他曾牵着这只手跌跌撞撞地走在家中院落里,兄长常怕他摔跤,故而牵得很紧,他也像没有感受到那样的力度一般,只自顾自地祸害着母亲悉心种植的花草。

  等到他胡乱抓着一束花塞进兄长手中的时候,兄长才瞥见了他手上的红痕,然后一边接住他递去的花,一边有些张皇失措地想要松开牵着他的手,淡定从容的人罕见的有些狼狈。

  ——可最终是没能松开的。

  因为他会反过来紧紧抓着兄长,不让他松开。

  可是长大后这种亲近总是会让人感觉不太合适,他也就不敢这么做了。

  俞冀安的掌心能令幼年的邢望感觉到安心,如今也是,但是又有哪里有些不同了。

  兄长的手掌温暖且干燥,皮肤下流淌的血液几乎能将邢望的心脏灼伤,热度攀上了邢望的耳尖,一时之间,他忽然感觉心中有些五味杂陈。

  等他再次抬头,便对上了俞冀安专注而内敛的目光。

  对方只是安静地盯着他看,那双浅色的眼睛却似乎能洞悉他的心思。

  邢望感觉自己的心脏无端地跳快了几分。

  在他失神之际,俞冀安那边又有了新动作。

  这人用干燥的指尖轻抚上了他的眼角,若有若无的热度紊乱了心跳声,这令邢望不禁绷紧了神经。

  当俞冀安指尖离开时,邢望才看到对方指尖上的那一根细小睫毛,年轻人长睫微颤,垂了眼――

  他忽然有些不敢看对方的眼睛了。

  俞冀安瞥见了邢望泛着血丝的眼睛,也瞧见了邢望略显疲惫的神色,他收回了自己失礼的动作,然后才在安静的车厢里说出了他见到邢望之后的第一句话:“昨天睡得很晚?”

  邢望倒也没隐瞒,轻“嗯”了一声。

  毕竟凭俞冀安对他的了解,恐怕早就看出了他昨晚又熬夜了吧。

  邢望的余光捕捉到了俞冀安似是不悦的神色,便又匆忙补充了一句:“剧组马上就要开机了,我得多花点时间在角色上面。”

  俞冀安沉吟了片刻,才锁着眉对邢望说:“尽力而为就好。”

  “哥,你怎么忽然投资了《城春》都不和我说啊?

  “你接了《城春》不是也没有和我说?”

  一来一回间邢望明白兄长低沉的情绪是从哪里来的了。

  在刘英维寿宴上应下《城春》这部电影后,他没有立即和兄长报备,因为在宴会上碰上了好友,所以在宴会结束后便跟着去疯玩了一场,事后兄长是从刘英维那里听到了这一切。

  但是那么久过去了,邢望以为俞冀安早就忘了,毕竟中间隔着的时间兄长都在工作,这点事应该早就在工作间磨完了才对。

  谁知道俞冀安一来就给他玩了个大的。

  剩下的时间邢望不敢再说话。

  俞冀安见此,只留下一句叮嘱:“少熬夜,刚刚在电梯里都站不稳了,我投资是让你放宽心去演,是去给你做靠山,而不是让你去给我卖命的。”

  这话不像是俞冀安平日会说出口的,邢望闻言心情却好了许多,应了一声:“好。”

  回到宅子,闻声而来的萨摩耶摇着尾巴朝他跑过来,邢望乍一看见这副天使面孔,连疲惫都消散了不少。

  他的手指陷进萨摩耶的白色毛发里,在这一刻隐隐约约明白了兄长送他萨摩耶的另一重意义。

  “奶糖,先自己去玩好不好?”

  此时邢望无暇顾及奶糖,他自顾自地先回了卧室,打开了房间的灯,刹那间,刺目的光线盈满了整个空间。

  像是在消化熬夜之后产生的后遗症,他眨眼的动作都变慢了一些。

  很突然的,邢望的手机响了起来,他低头一看,发现是熟人——近日让俞冀安生气的罪魁祸首。

  “喂……”

  邢望没能将那句打招呼的话说完,电话那头的人就直接以散漫的嗓音打断了他的话。

  “你可算是接电话了,大忙人,你在热搜都快安家了,啧啧,这热度连我都羡慕。”

  邢望将手机放远了一些,好让自己的耳朵少受些折磨,只因这番动作间,电话那头的人已经开始絮絮叨叨说起话来了。

  “你今天去烁影了是不是?那些媒体太精了,在公司门口蹲到你了……”

  对方气息都不用换一下,又接着开始用轻快的语气表达起自己的戏谑来:“你回来的时候身边是不是跟着谁?难道你终于改主意,打算换一棵树试试了?不过这事儿放热搜上给你哥看见可就麻烦了。”

  邢望闻此揉了揉眉心。

  即便发现邢望没有回话,电话那头的人也没有止住自己的笑意:“喂喂,话说邢小希你在听我说话吗?”

  邢望皱起的眉眼不得舒展,他从那幸灾乐祸的语气了理清了这人想表达的内容,对方说的事件像是有些严重,但习惯了此人添油加醋的本事之后,邢望便也没生出什么担心的情绪来。

  对此他甚至有些安之若素:“我带了口罩,公司会妥善处理这件事,既然你羡慕这些热度,那你和我换一下不就好了?”

  蒋淮音闻言愣了,嘀咕出一句:“哥这不是担心你吗?你这是什么态度……”

  知道对方的性子,邢望便淡声回了一句:“少来,别随便认亲,我哥就一个……”

  这话说得挺认真的,直接让蒋淮音止了声音,他在恍然间意识到了什么,刚想问邢望:“跟你从烁影出来的那人不会是你哥吧?”

  却没问出口,只因身边有人在叫他了。

  邢望猜测蒋淮音在剧组,就没有多言,想着能快点结束这通电话,只是在室内再次恢复阒静之后,他却枯坐了半晌。

  他其实是有将蒋淮音的话听进耳朵里的,电影、热搜以及网上诸多风言风语……

  今年四月,他应邀参加刘英维的六十大寿,结果意外获得了《城春》的试镜邀请,他应下了邀请,可他没有想到自己会真的加入《城春》剧组。

  这一切其实发生的很快,在《观岁时》没有领教到的舆论滚滚而来,别人越骂,他就越发努力,剧本看了一遍又一遍,写人物小传写到凌晨,剧本围读期间更是片刻不敢松懈。

  其实有那么一刻他能理解观众的怒火,因为这次他接的角色确实不同寻常——不是寒食那样的《单元剧》主角,只出镜那么几集,而是一部大制作电影的主演!

  吕素琴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差点没直接撅过去,毕竟以他的身价,短期内哪里能接到这么逆天的剧本?

  可是邢望咬着牙坚持到了现在,正如他方才在烁影娱乐会议室说的一样——他从接下《城春》剧本的那一刻开始,就已经做好准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