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国公有那么一瞬间,甚至都在怀疑,是不是自己这边出了内鬼,提前走漏了消息?
他目光不善地盯着面前这两名男子,随后又觉得不可能。
他的计划,总共就没几个人知道。
即便是被泄露,也绝对不可能是面前这两个人。
其中一个男子哆哆嗦嗦站出来,“国公爷,不是小的们失职,属实是因为身份卑贱,那侯爷出门的时候,都是不会带我们一起出去的。”
另外一个人也紧跟着倒:“我们二人,大多数时候也都是被关在院子里,偶尔他们有什么动静,小的们都已经禀报给国公爷了,还请国公爷饶命。”
男子一:“国公爷,不若您去查一查,那侯爷最近都买了些什么?”
边城虽然很大,但是李家盘踞边境上百余年,那些商户,基本上都掌握在了李家的手中。
要去查祁秋年这些日子买了什么东西,几乎是易如反掌。
李国公脸上露出些笑意,“你二人办事不错,带本国公事成,不会少了你们的好处,去吧,再有消息,找机会来通知本国公。”
两名男子都松了一口气,行了个礼,畏畏缩缩地下去了。
李国公眼中却闪过势在必得,只要知道祁秋年这段时间买过些什么东西。
那是不是就可以研究出烟花?既然能研究出烟花,那么火。药,是不是也能研究出来?
李国公迅速派人出去查了。
祁秋年这边收到消息的时候,正在看晏云澈画画。
画的便是昨夜的烟花。
自从来了北方,晏云澈这个太守,实在是太忙了,每天都有处理不完的政务,已经许久没有沉下心作画了。
面前的烟花,绚烂多姿,祁秋年心中感慨,【我们家王爷真是一双巧手。】
晏云澈轻笑,“等画作好,便送给年年。”
祁秋年:“好噢。”
可当祁秋年听到李国公派人去把他前段回家买过的东西都买回去了,笑得不行。
晏云澈眉目中也带着几分笑意,他家年年太过于促狭了。
显然,他家年年早就想到了这一茬,并且提前做了准备。
那黑。火。药,占了个药字。
所以祁秋年几乎跑遍了边城所有的药房,每个药房买了点儿东西,甚至,他还派了自己的侍卫‘乔装打扮’一番,又去买了不少的药品。
但是。
祁秋年就不是个什么好脾气的人,胆敢算计他,他也是要找补回去的。
即便是不暂时不能弄死李国公,也要膈应他一下。
所以他买的药,都是什么夜明砂,人中黄,五灵脂,望月砂,白丁香等等,都是这一类的。
乍一看,没什么问题,都是常见的中药材。
但实际上这些药材都是各种动物的粪便炮制而成。
特别是人中黄,那是人的大便。
所以晏云澈才会说他家年年真的是一个促狭鬼。
不过,祁秋年为了做戏做得更逼真一些,还是买了些其他的药材,甚至那烟花红红火火的,他还买了些作画用的颜料。
也不知道那李国公收集到这些药材之后,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祁秋年已经迫不及待了。
晏云澈放下画笔,“承安下午不是还要去找李国公辞行?”
祁秋年眼前一亮。
等到他们的眼线看到李国公派出去的人,把他们之前买的那些中药材都买回去了,祁秋年和晏云澈就带着晏承安去辞行去了。
李国公听见他们过来,还以为自己暴露了,连忙让人把东西藏好。
收拾好了才出去见客。
李国公还是有点儿心理素质的,见到祁秋年他们,脸上也带着三分笑意。
真不知道当他知晓自己买了十几种动物屎回去之后,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不知王爷与侯爷今日过来所为何事?与蛮夷谈判的事情都在准备了,过两日就能开始正式交涉了。”
祁秋年忍着笑意,“无事,小殿下今日是过来辞行的。”
李国公脸色凝了一下,然后重新堆上笑容,“可是我国公府照顾不周,小殿下因何要突然离开?”
怕不是被他们知晓了什么?
晏承安心理素质也很强大。
“国公爷,本宫是替父皇出来巡查北方的,先前去了北宜,再一路巡查到边境,这些日子,边境已经巡查得差不多了,还有几个州府需要去走访一下。”
李国公还是有几分疑虑,“不知小殿下的下一站准备去哪个州府?老夫也好派人护送。”
晏承安摆手,“接下来本宫准备微服私访,带几个侍卫就差不多了,国公爷莫要走漏了风声。”
如此,李国公也不好再说什么。
第二日一早,晏承安他们出发的时候,后面偷偷跟了一对小老鼠。
这都在祁秋年的预料之中,提前就让承安先去临近的州府。
绕一圈儿,虽然耽搁了一点时间,但至少说比较安全。
李国公这边,收到晏承安确实去了其他州府,这心就放下了一大半。
这两日,他尽是躲在密室里研究那烟火呢。
噢不,准确来说,是要研究火药。
他心里也明白,买回来这些东西,必然会有一部分是祁秋年为了迷惑外人的。
所以只能挨个进行调配。
这事情,也不好假手于人,只能他亲力亲为。
面前的药材,若是伤药,这李国公身为一介武夫,倒是能认出来,但显然不是。
而且,他也分不清这些药材到底是什么炮制而成的,只觉得味道确实不好闻。
但药材嘛,都有奇奇怪怪的味道,他也没多想。
只不过,晚上召小妾来寻欢作乐的时候,小妾却频频捂鼻子。
搞得他兴趣全无。
祁秋年和晏云澈这边,他们自然也暗中派了人去保护晏承安,务必要把他们送到北宜。
幸好,晏承安也聪明,像模像样地在民间巡查,迷惑了李国公。
今日,就该是改道直接回北宜了。
晏承安刚用电报机和祁秋年报了平安。
祁秋年和晏云澈也松了一口气。
眼看着谈判的日子马上就要到了,这陛下那边,怎么还没有动静?
祁秋年都有些着急了。
但是当他听到暗一来禀报那李国公被小妾嫌弃了之后,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儿。
“哈哈哈哈哈哈哈,身上的味道重得连小妾都忍受不了,怕不是腌入味儿了。”
其实那些药材经过炮制,基本上已经没有那种属于粪便的臭味了。
但总归是有些奇奇怪怪的味道的,如果保持通风,应该也不至于在身上惹很大的味道。
想必,那李国公怕是关起门来,自己慢慢研究了吧。
晏云澈眉目中也有几分笑意。
但很快,他们埋在边城的暗线,便传回来了消息,是林生留下的。
晏云耀后日要经受第二次手术了,这件事情,前几天祁秋年他们就从煤球拍回来的视频里知晓了。
那晏云耀被烟花吓了一跳,摔了一跤,之前手术本来就没彻底恢复,这次又被甩出问题来了。
必须要做第二次手术了。
再有一点,是林生。
不管这次手术是否成功,晏云耀都对林生起了杀心。
若是不成功,晏云耀就又废了,为了泄愤,一个疡医罢了,杀了就杀了。
若是成功了,但晏云耀一直都是一个喜欢卸磨杀驴的。
经过上一次手术,术后要如何修复,他心里也有数了,而且,除了林生这一个疡医之外,晏云耀还带了一个老大夫。
后续要养身体,老大夫的经验可比林生要强得多。
但林生知道得太多了,而林生又不是一直跟着他的家医,是意外找来的。
从前想着手术,想要站起来,他没细想。
但现在细想之下,却发现了很多问题。
这林生,去岭南的时机,太过于巧合了。
所以在晏云耀这里,林生是断不可留了。
祁秋年思索片刻,“那我们得想办法把林生弄回来了。”
林生是晏云澈派出去的人,在晏云耀身边这么长时间的潜伏,已经很辛苦了。
祁秋年并不会觉得自己贡献了几本医书出来,就能让一个医生为他们的计划丧命。
晏云澈也是这个意思。
“那便在手术之前,想办法把林生弄走。”
林生每次出门,都会有晏云耀的人跟着。
不过人数不多,他们这边的人,应该能解决。
祁秋年想了想,“不,我们等手术做完,然后再把林生救出来。”
晏云耀的具体的身体情况,他们并不太清楚。
林生既然要在这里给晏云耀做手术,说明林生自己也是有计划的。
而手术之前,晏云耀必然不可能对林生动手。
毕竟林生是他现在站起来的希望。
现在的关键,就在于林生的计划是什么。
晏云澈即便是能读心,也只是当面的,不能隔这么远读。
祁秋年拍了拍他,“别想太多,顺势而为就是了。”
他们这么多人,还担心救不出一个林生嘛。
很快,就到了晏云耀手术这一日。
同样的,今天也是和蛮夷正式谈判的日子。
前几天,完颜鹤也给祁秋年下了拜帖,估摸着是想了茶树的事情。
那茶树,是祁秋年在北宜培养的,北宜离边城也不算远,那完颜鹤的人,快马加鞭,应该是得到准确消息了。
不过祁秋年都找借口推拒了,并没有见完颜鹤。
但是李国公中途却是去见了那完颜鹤一次,他们之间说了什么,是否达成了什么协议,这些祁秋年都是不知道的。
晏云澈这两日去找李国公,李国公也不怎么见人,都是用公务繁忙推脱过去了。
现在,他们也缺了一点儿信息。
但是他们俩可不慌。
前有火药的震慑,又来了一场烟花。
但凡那完颜鹤稍微有点儿脑子,都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对他动手。
谈判桌已经摆上了。
双方人马就位。
大晋这边,祁秋年为主,晏云澈在一旁,李国公自然也跟着来了。
在他们没注意到的地方,祁秋年放了一台摄像机。
务必真实地,将这场谈判记录下来。
祁秋年先入为主,“我大晋有土豆,红薯,玉米,三种高产量的粮食,若是好好耕种,亩产五千斤也不在话下,相信完颜大王对此已经有了一定的了解。”
完颜鹤颔首。
祁秋年继续说,“完颜大王此次来我大晋边城,便也是为来这粮食而来,今日,我们便好生谈一谈,这粮食要怎么换。”
完颜鹤看了博尔夜一眼。
博尔夜站出来,“侯爷,前些日子,我们也打过交道了,那就明人不说暗话,侯爷要多少东西,才能将粮食换给我们。”
祁秋年轻笑,“博尔大人说笑了,这谈判,也如同做生意一般,我们大晋是卖家,你们是买家,买家自然要先说个数,你们要多少,然后才看卖家能不能拿得出来,卖家才好开价。”
博尔夜:“是侯爷在说笑吧,既是买卖关系,不应该是卖家亮明价格,我们买家再看能买多少吗?”
这土豆红薯玉米都十分高产。
若是大晋要价太高,他们当然就少买一些了,反正他们前些日子,已经陆陆续续地偷偷收购了一部分了。
只需要种一季,到第二季,他们就能有足够的粮食做种了。
想当初,大晋的粮种,不也是这个小侯爷自己先种了两季,然后上交出去,在北方逐步开始推广种植的吗?
他们草原上的耕地虽然少,但也不是不能效仿。
再则,那一日之外小侯爷讲了半天的种植之道,其中也提到了如何开荒。
那开荒的法子,哪怕是草原上,依旧能使用。
只不过这小侯爷也是奸诈的,开荒的事情,只说了一半,还他妈剩一半没说。
争取在谈判的时候,把另一半套出来。
祁秋年当然知道他们打的是什么算盘,不过他稳得很。
他笑着,“博尔大人说的这个买卖方式,只限于货比三家,我家价格不合适,你们就可以去其他卖家手里购买,但是显然,现在这个条件并不成立,如今这三种高产量的粮食,只有我大晋有。”
晏云澈跟着说,“完颜大王和博尔大人或许也听说了,大晋周边国家,都在与大晋谈判,都想要这三种粮食,但陛下有令,若是谈判成功,拿到粮种的国家,三年之内,不能将这粮种卖给其他国家,若有违反,那便别怪我大晋的天雷滚滚了。”
完颜鹤的脸色很难看,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阴鸷。
显然是心里很不爽,他们居然被这个安北王爷给威胁了。
他们之前也想过,或许等明年,可以去找其他国家购买,到时候,需要付出的代价,必然是比现在小很多的。
但是,这也就意味着,他们需要再等。
草原上的百姓,都盼着他们把这粮食带回去呢。
而今,也不是播种的季节,要等到明年开春才能播种了,再等明年收获,去找其他国家收购,他们得后年才能播种,下半年才能收获。
这样一来,他们要等的,不是一季,是两年。
当然,这已经是退而求其次的办法了,如果大晋要价太高,他们也只能再等两年。
可如今,这大晋,把他们另一条路直接封死了。
三年,真要再等三年,不说大晋了,其他国家的百姓吃饱了肚子,不也发展起来了?
到时候,要甩他们草原很大一截了。
恐怕,到时候就不是买卖的问题了,是他们蛮夷大草原会慢慢被周边国家,甚至是部落吞噬。
要他们如何甘心?
至于说,把他们买的那些带回去,自私种植。
那王爷不也说了,天雷滚滚,这天雷是指什么东西,他们心里都是有数的。
博尔夜和完颜鹤又交换了一个眼神。
完颜鹤阴沉着开口,“我们草原耕地少,只要每种粮食,一亩地的产量,而这产量,大部分是两千斤到四千斤左右,我们折中,只要每亩三千斤,三种粮食加在一起,就是九千斤。”
真能把这九千斤带回去,他们的耕地也绰绰有余了。
祁秋年点点头,“如此,完颜大王要的数量确实不算多。”
完颜鹤,“侯爷无须多言,开价吧,珠宝,皮子,羊子,我草原上也只有这些了。”
祁秋年也和晏云澈交换了一个眼神。
晏云澈缓缓开口,“完颜大王怕是说漏了,草原上,最多的,不应该是马匹吗?”
完颜鹤的手都捏紧了。
原来,大晋打的居然是马匹的主意。
他们草原的铁骑,一直都是所向披靡的,很少有败绩。
即便是前几代的李国公,也都在他们手里吃了不小的亏。
这十几年,他们没和大晋开战,但是和别的部落大大小小也打了几十场了,包括前两年他夺位,也都赖于他们的铁骑。
要说这铁骑战斗力强悍,除了将士们魁梧有力之外,就是马儿的体质,耐性,都远胜于其他的国家。
比起大晋的骑兵,更是胜了许多筹。
这大晋如今要马,背后打的是什么主意,完颜鹤与博尔夜心里也清楚。
如果只是少量的,然后能把马儿阉割了……是了,他们早就掌握了阉割技术了。
这些小算盘,全部没逃过晏云澈的耳朵。
晏云澈缓缓开口,“马儿要一岁到四岁的,超龄的不要,阉割过后的也不要,公马母马各一半。”
完颜鹤有一瞬间的错愕,这安北王爷一句话,竟然就直接把他们所有的计划都破了。
而这计划,还是他刚刚才起的念头。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
博尔夜和完颜鹤,甚至是其他的蛮夷大臣,心里也都有数了,大晋同样对他们的马儿,势在必得。
而他们这次,也一定要把粮种给带回去。
现在就是数量的问题了。
刚才,他们的大王完颜鹤,已经报出了他们要的数量,这数量稍微有些虚高。
还有谈判的空间。
反正这粮种的产量高,哪怕是每一种都只要一千斤,后年也足够推广了。
晏云澈借故,先离开了谈判的会场,然后去了隔间。
这隔间,是祁秋年前两天才故意加上的,就是为了给他们家阿澈留的,嘿嘿。
谈判的时候,有个会读心术的,那简直是不要太爽。
对方的底线,他们的想法,完全可以一清二楚。
如果当着面谈判,他和晏云澈也不方便商量。
但是他们有高科技。
那隔间的距离,正好够晏云澈听到他们的心声,而晏云澈还能通过对讲机,把信息传达给他。
小声点儿就是了。
这谈判桌上,吵吵闹闹的,谁会在意有人在隔间小声说话呢。
祁秋年这边早就戴上了耳机。
之前被他改造过的,看起来就像一个耳饰。
大晋这边,反而可能会觉得奇怪,但是蛮夷这边,确实再正常不过了。
谈判进入了白热化。
完颜鹤心里琢磨着他要的数量,能给出多少马匹,才缓缓开口。
“小侯爷想要多少马匹,请说个准确的数字吧,我们也能看看这价格,能不能买得起。”
祁秋年笑了笑,“好说,刚才完颜大王要的总共是九千斤粮种做粮种,我们大晋也不要多的,九千匹马儿,公母各一半。”
砰的一声。
完颜鹤怒拍谈判桌,“姓祁的,你不要欺人太甚。”
其他的蛮夷大臣,也怒目而视,交头接耳。
都觉得祁秋年要的这个数量实在是太过分了。
一斤粮食,换一匹骏马。
哪怕是心肝儿黑透了商人,也说不出这个价格来吧。
而完颜鹤刚才已经做好了大晋会狮子大开口的准备,心里想的也是最多两千匹骏马,到时候再砍砍价,一千五左右,他们能拿到九千斤粮食。
这就是他能接受的价格了。
可没想到祁秋年居然报了这么一个天价。
的确,草原上不缺马儿,但是九千匹一岁到四岁的骏马,也不是一时半刻能凑齐的。
简直是狮子大开口,痴心妄想。
晏云澈在隔间,准确无误的‘翻译’着蛮夷人的心里话。
祁秋年也不怒,反而带着笑容,“完颜大王消消气。”
他抬手,让人给他们上来茶水,“诸位贵客,刚才说了这么多,也口渴了吧,我们喝杯茶,慢慢聊,这买卖嘛,自然是有来有往的。”
这茶,当然就是祁秋年之前给完颜鹤送的那种山茶了。
完颜鹤看着眼前的茶水,脸色并没有回暖,甚至是更难看了。
是了,他们还要找祁秋年买这种茶树。
若是把茶叶加入谈判上,不知道这小侯爷又要开多大的口了。
完颜鹤也拿出了自己的态度,“侯爷,我们草原是带着诚意来的,还请侯爷莫要开这种玩笑,说个实在的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