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们分到的土地,都是已经播种了的。
虽然,这下地的活儿,多半也是他们这些曾经的佃户出的力气,但这地里的粮食,成熟之后,就全部归他们了。
只要一想到这里,他们连做梦都要笑醒。
他们从前也是有地的,可能因为家里人生病,或者因为别的原因,把家里的地卖给地主世家了,只能沦落成佃户。
每年,地里的收成,他们能足量拿到三成就已经很不错了。
辛辛苦苦一年,家里人只能混一个水饱。
想要多留点儿粮食,就得多佃几亩田,他们这些佃户就得起早贪黑,否则根本不够侍弄的时间。
若是没种好,没达到主家的产量要求,他们可能又白忙活一场了,
但是现在不同了。
他们有一个好皇帝,皇帝即便是年迈体弱了,大家心里也有数,这位陛下在位的时间已经不短了。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估摸着,也就是这几年的事情了。
他们虽然没有政治敏感,但也是知道的,一般的帝王,在老年时,能够不昏庸,哪怕变得平庸一点,都是万民的福气了。
哪里会像现在这位帝王那般,到老年了,还给他们这些百姓谋了这么多的福祉。
能有这样的帝王,真的是天下人的福气。
百姓们不由得想,下一任的皇帝会是谁。
不求能像这位老皇帝那般英明神武,能保住如今的繁荣昌盛,还有他们底层百姓的饭碗,就足够了。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关心起了关于立太子的问题。
民间算是渐渐地有了风声。
百姓们从前不关心,但不代表他们没有脑子。
如今,所有的皇子都被派出去做太守了,听说有好有坏,反正都在可控范围之内。
而做得最好的,就是七王爷的北宜州府了。
不过,七王爷是佛子还俗,是没有这个机会的。
所以,他们猜测,会不会是七王爷的胞弟。
这风声大概是被有心之人利用了,居然有愈演愈烈的状态。
朝堂上也收到了风声,早朝上,就有大臣提起了这个问题。
这位大臣没有直接把晏承安拉出来说事情,只说了陛下可以考虑立太子的问题了。
但是却有其他的大臣,直接上奏陛下,可以请立晏承安为太子。
而且说得冠冕堂皇,说晏承安虽然是年纪最小的皇子,但这次解决土地兼并的问题,却充分地展现了自己的才华和能力。
老皇帝哂笑一声,“朕还没有老眼昏花。”
民间的事情,他自然也有自己的眼线来给他汇报,如今有人将这件事情利用,把晏承安拉入了大众的视野里。
明显就是要把晏承安架在火上烤。
朝臣,皇子,都没有一个人是傻子的。
承安从前年纪小,他也刻意’宠‘了承安,那些人确实没怎么将承安放在心上。
这次,他让承安去解决土地兼并的问题,本就是有意将承安送入朝堂。
其他的皇子一般是十五岁才会送到朝堂上来历练一下,承安十三岁,不过只是提早了两年罢了。
算不得问题。
至于这些想要把承安架在火上烤的。
老皇帝只能说,让你们失望了,朕非但不会忌讳承安,还要顺势而为。
他看着底下的朝臣们的面容,轻嗤了一声。
“承安确实是聪慧,至于爱卿们提议将承安立为太子的事情,朕会着重考虑的。”
提出这个建议的,还有幕后操纵舆论的人,心底都是一沉。
没想到陛下真的动了这样的心思。
从前承安藏拙,确实是不得已而为之。
可事情都到这个地步了,他既然有心让承安走入朝臣的视野,那承安就必然不可能再藏拙。
否则,真到了那一日,承安要如何让服众?
老皇帝刚发话,底下的朝臣就有些坐不住了,特别是跟其他皇子党有关系的。
如今,所有的皇子都被派出去了,远离京城,若真有什么变动,这些皇子都未必能赶回来。
甚至,陛下是否会让他们回来,都是一个问题。
“陛下,臣以为,十三皇子殿下年岁还小了一些,如今这只办成了土地兼并这一件政务,其中,还有陛下的辅助。”
瞧,他急了,他急了。
又有人继续跟着说,“臣以为,若是真的要立太子,是否将十三殿下也送出去历练三年?”
“陛下,臣觉得,十三殿下确实年幼,还需要时间去证明小殿下的能力。”
这说来说去,能攻坚承安的地方,也就只剩一个年纪了。
这土地兼并的问题,如果交给其他皇子去办,未必能给出承安这么完美的解决方式。
当然了,老皇帝心里也清楚,水至清则无鱼。
这次虽然解决了绝大部分的问题,但肯定还有世家通过别的操作,把土地’隐藏‘了,没让他们查到。
这也不急,再给他们几年的时间,看他们能浪得起多少水花。
再说,把这事情交给其他皇子的话,这些皇子背后也不缺世家,皇子想要世家的支持,未必敢得罪他们。
但是承安便是不同,背后顶多有一个战国公,而战国公底下的庄子,都是为了将士,根本毫无藏私。
老皇帝优哉游哉地坐在龙椅上,看着他们互相争吵揭短。
说实话,自此皇子们都被派出去了,朝堂上很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
还挺新鲜的。
老皇帝也不催促,也不发怒。
祁秋年那小子有时候给他送两封信过来,都是让他这个老人家保重身体,顺便再汇报一下铁矿和煤矿的开采情况。
铁矿先不说,所有的都记录在册,伍锦发回来的报告和祁秋年的报告几乎是相差无几的。
就说这煤矿。
他从前是真没想到,这煤矿还能有这么大的用处。
用来炼铁,能让铁器更坚固耐用,这种事情都不说了。
就说那蜂窝煤。
听说北方已经走入了百姓家,价格很便宜,比烧柴火还划算。
几乎已经到了供不应求的地步。
公里也已经用上蜂窝煤了。
在皇后的带领下,后宫的妃子们,围炉煮茶,这蜂窝煤比银丝炭耐烧,而且也没什么煤炭的味道,都开始用这蜂窝煤了。
就说他的御书房,批阅奏折的时候,旁边放一个小炉子,随时都能喝上热茶。
当然了,他作为皇帝,要热茶,自然是随时都有的。
只不过,如今是更方便了一些而已。
想到祁秋年,老皇帝嘴角都挂上了几分笑意。
祁秋年和晏云澈的事情,他反正是管不上了,不如成全。
再想想这次土地兼并的问题,老皇帝其实也注意到了其中可能有祁秋年的手笔。
不过这没关系。
祁秋年没有背景,和他儿子在一起了,支持他儿子的胞弟,完全属于情理之中。
所以,这解决土地兼并的功劳,还得分祁秋年一份。
又说边境军事演练的事情。
古往今来,可都没有国家搞过这样的事情。
兵不血刃,震慑周边小国,诶嘿,现在周边小国都在严防死守了。
是了,他们只敢防备,完全不敢轻举妄动,他们害怕那不知名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落到了他们的阵营里。
这一切,也都是有祁秋年的功劳。
老皇帝一边听朝臣们争论,一边琢磨着,找个合适的机会,把两人的赐婚圣旨给盖上玉玺了。
细数这些功劳,完全足够了。
朝臣们还在争吵。
如今基本上都扯着,把承安送出京城,去地方州府做太守。
这样的安排,对其他皇子才公平这一类的。
傅正卿这时候站了出来,“诸位同僚,你们可曾想过一个问题,其他的皇子殿下,在被派出去做太守之前,是不是都在朝堂上历练过?”
是了,老皇帝这个端水大师,除了二皇子晏云景之外,其他皇子年满十五,都给了他们公平的机会,来朝堂上谋一个职位。
但承安不同了呀。
傅正卿直接把大臣们问哑声了。
要说把承安送出去做太守,到时候凭本事说话,才对其他皇子公平。
那么直接把承安送去做太守,是不是也不公平?承安确实是年纪小,从前可没有经受过朝堂上的历练。
没经过相应的历练,直接去做一个州府的太守,这不是为难人家小承安嘛?
老皇帝轻笑了一声,“傅首辅说得有理。”
他看着自己的臣子们,“既然要公平,我朕就给你们这个公平,来人,宣朕口谕,让十三皇子晏承安,明日开始来上朝,至于给小十三安排什么职位,内阁拟定一个章程出来,朕明日要看到结果。”
老皇帝声如洪钟,“这是你们要的公平,先让承安在朝堂上历练两年,之后再出去做太守吧。”
猛虎老了,他依旧是森林之王。
朝臣们后知后觉,他们似乎被陛下摆了一道。
陛下好像顺水推舟,竟然直接将十三皇子提前带入了朝堂。
至于两年后,十三皇子做太守的事情,怕也是不稳当的。
两年的时光,能发生什么样的事情,都是难以预料的。
老皇帝发了话,金口玉言,朝臣们也不敢再反驳。
毕竟这都是他们刚才’争吵‘出来的结果。
难道他们还能指着陛下说你摆了我们一道吗?
谁敢如此大逆不道?
这争吵的结果,就是晏承安第二天就穿上皇子的朝服来上早朝了。
晏承安大概是还没到发育期,身高大概只有一米五的样子,放在朝堂上,如同一个小豆丁似的。
不过,这十岁出头的孩子,眉目中已经脱离了稚气,隐隐有了沉稳的气息。
至于晏承安从哪个职位开始历练,昨天退朝之后,内阁商议了过后,定下了一个最合适的方案。
他们准备让晏承安在六部轮流当值。
傅正卿说完这个事情的时候,朝堂上又再次震惊了。
从前,其他皇子刚走入朝堂进行历练的时候,也多半跟自己的母妃的娘家有些许的关系。
毕竟是初出茅庐,政务上没有经验。
要是有自己的外祖父或者舅舅什么的亲戚带一下路,这条历练的路就会走得顺畅许多。
但现在,却是直接让晏承安直接去六部轮流当值。
这六部,指的是礼部,吏部,兵部,刑部,工部,户部。
这六部,在整个操场上都有举足轻重的能力。
有的朝臣想要反对,却被老皇帝一锤定音。
“那此事就这么定下了,承安可有疑义?”
晏承安恭恭敬敬地抱拳,“父皇,儿臣没有任何异议,儿臣愿意为父皇分忧。”
老皇帝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还是小孩子的心思比较纯粹懂事。
于是,之后晏承安这小孩儿可就忙了。
白天去六部轮流当值。
六部中,自然也有其他皇子的人脉,没少悄悄给晏承安使绊子。
可晏承安硬是咬牙自己坚持,没有去找老皇帝帮忙,实在是不行了,才会给他祁哥和亲哥发个电报,让他祁哥帮他出出主意。
这些朝臣明里暗里的为难,老皇帝都看在眼里,不过他也没干预。
这是承安应该要经受的历练。
如果这历练一帆风顺,那就没有历练的意义了。
而且,一旦他立太子的诏书颁发下去,若是承安自己没有能力对抗朝臣和其他皇子的冲击,这位置也是坐不稳的。
有朝臣在背后说他偏心。
可他真的偏心了吗?
承安经受的考验,难道不必派出去做太守更严苛吗?
天子脚下,别的不说,就说这么多大臣都盯着,稍微有一点儿错误,就会被无限放大。
相反,去做州府的太守,反而是天高皇帝远。
有时候,老皇帝都在怀疑自己这个小儿子能不能承受得住这样的压力。
平心而论,如果是他十几岁的时候,整天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还时不时被人刻意刁难,他估计得焦虑得连瞌睡都睡不着了。
但是到目前为止,承安看着却挺好,每日上朝,退朝后去六部报到,有问题也及时处理。
就是潇妃娘娘的状态不太好,头疾都发作了好几次,幸好有祁秋年之前留下的特效药。
其实这也不怪潇妃娘娘会焦虑,属实是他们从前其实没打算替承安争取那个位置的。
有句话说得好,流水的文臣,铁打的武将。
他们战家,虽然是陛下这一代才发展起来的,但实际上他们战家已经做了多年的武将了。
只要会打仗,武将是轻易动不得的。
如果说,她没有晏云澈这个儿子,没有晏云澈这个佛子还俗,必定会接手国师之位的皇子,她或许还会想着,替晏承安争取那个位置。
毕竟自古以来,武将都是最容易被帝王忌惮的存在,战家如今算得上是如日中天了。
即便是战家是陛下亲自提拔上来的,而战家的爵位,也是靠战国公老爷子和战云霄打下来的。
如今的陛下还信任他们,可是下一任帝王呢?
虽然,有晏云澈这个未来国师在上头顶着,被忌惮的这种情况或许会好一些。
不看僧面看佛面嘛。
只要晏云澈国师的位置稳当,只要他们战家不犯明显的错误,基本上是不会有人主动来动他们的。
但这不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
如今,陛下也有了这个心思,她这个当娘的,也不能给孩子拖后腿。
而且早在几年前,承安初显自己的聪慧时,便被皇后娘娘发现了端倪。
晏承安故意藏拙,也确实是为了保全战家,也是一个明智之举。
但皇后娘娘的角度便不一样。
她仅剩的儿子,是个痴傻的大儿童,虽然不是完全生活不能自理的傻子,但心智永远都如同几岁的幼童。
皇后娘娘就必须给自己的儿子做打算。
于是,那时候皇后娘娘便和潇妃娘娘有了一定的接触,久而久之,她们心里也有了些许的默契。
就是,如果承安有这个机会,如果这个机会能够得以实现,皇后娘娘的娘家,也就是傅正卿,他们会无条件地支持晏承安。
而作为交换的条件,便是晏承安必须护住晏云景一世的周全。
不至于等老皇帝和皇后都驾鹤西去之后,亲儿子被人忽视。
这样的默契已经有一些年头了。
只是从前都没搬到明面上来,毕竟那时候承安实在是太小了。
但如今便不同了,晏承安也已经走入了朝堂。
即便是佛系如潇妃娘娘,也不得不替自己的儿子稍微谋划一下了。
当然了,她也不是要做什么,只是想要让儿子在六部里能轻松一些。
晏承安得知此事,找到自己的母妃,“母妃,此事你们最好还是莫要插手,承安相信自己,一定可以经受得住父皇和朝臣们的考验,母妃也要相信儿子有这样的能力。”
潇妃娘娘叹息,养儿一百岁,长忧九十九。
“母妃只是担心你身子骨吃不消这么大的压力。”
晏承安倒是爽朗地笑了笑,“母妃不必担心,儿子与祁哥有特殊的联络方式,若是儿子有什么无法解决的难题,可以给祁哥送信儿过去。”
他祁哥的能力,还是得到了潇妃娘娘的认可的。
潇妃娘娘也没问这个特殊的联络方式是什么。
无论是晏云澈还是晏承安,或者是战止戈,他们都知晓电报机。
却即便是连自己的亲人,都不曾透露过半分。
做人要讲良心,他们要对得起祁秋年的信任。
潇妃娘娘听自己的小儿子说完,又叹息了一声。
晏承安又连忙宽慰,“祁哥离开之前,也给儿子留了不少的资料,如今六部的政务,大多都能从这些资料中,找到相应的处理方法,所以她们的刁难,对儿子来说并不算困难。”
就如同他祁哥说的那般,大晋的发展,已经是开卷考试了。
而他现在的考验,同样也是一场开卷考试。
甚至,她还有电报机可以作弊呢,谁能是他的对手?
眼看着自己的小儿子长大了,也能独当一面了,潇妃娘娘心里还是很欣慰的。
一连好几个月,从最开始朝臣们的各种暗中为难,到渐渐地觉得晏承安这个皇子好像也还行。
虽然某些处理政务的方式,好像太过于前卫了一些,但也能称得上是一个好办法。
有人聪明,看得出这些方法都有祁秋年的影子在。
想到晏承安出宫立府的第一年,几乎是日日都在侯府呢,如此也说得通了。
再到后来,朝堂上反对晏承安的声音就越来越小了,老皇帝万分欣慰。
又是一个早朝上。
老皇帝着重表扬了晏承安,“皇儿近日以来的工作,都做得不错,可有什么想要的赏赐?”
晏承安也顺杆往上爬,“多谢父皇的赞赏,儿臣能够得到认可,也多亏了父皇和大臣们的教诲,儿臣不敢居功。”
这谦虚的态度,也让朝臣们心生好感。
老皇帝也哈哈大笑,龙颜大悦,“即便是如此,我儿也当赏。”
晏承安假装思考了一下,“那儿臣有一事相求。”
老皇帝抬手,“皇儿但说无妨。”
晏承安努力压住,上扬的嘴角,尽量让自己显得沉稳一些,他恭恭敬敬地拱手。
“父皇,这两年,都没有皇子替父出巡大晋江山,此次,儿臣自愿请命。”
老皇帝稍微有些意外,但也不是那么的意外。
在这些皇子被派出去做太守之前,老皇帝确实每年都派了儿子去外地巡查一番。
有的时候是微服私访,有的时候是明察暗访。
他自认,自己还算得上是一个好皇帝。
但大晋的国土还算辽阔,全国百姓的数量,也是一个十分可观的数目。
他不可能顾及所有的地方。
他住在深宫里,坐在龙椅上,很难真实地看到京城之外的情况。
派皇子出去巡查,一来是为了考验皇子的能力。
二来,便是去暗查那些贪官污吏等等。
这两年,皇子都被派出去做太守了,晏承安提出这个要求,也算是情理之中。
大臣们都没有明显地反对,只是在讨论把承安派到什么地方去比较合适?
老皇帝倒是猜到一些,“皇儿自己有什么想法?”
晏承安又站了出来,“父皇,诸位大臣,本宫确实有一个想去的地方。”
老皇帝抬手,“皇儿但说无妨。”
晏承安目光真诚,语气坚定,“父皇,儿臣想去北方看看。”
还不等大家的反驳和疑问,他就说出了自己的理由。
他道:“父皇,几年前,北方才经历过一场严重的旱灾,大家也都知晓,这天灾带来的伤害,如果想要缓过劲来,不是一年两年的功夫,可儿臣前两日查了户部的税收情况,却发现北方其中几个州府的税,收都快赶超富裕州府了。”
特别是晏云澈和祁秋年在所在的北宜州府,那穷地方,税收居然都快超过二皇子殿下的封地了。
这简直是有些不可思议。
晏承安确实是有点想自己的祁哥和亲哥了,但他的理由,找得冠冕堂皇。
“父皇,能让北方在天灾之后快速缓过劲,还发展起来,除了那三种高产量的粮食之外,儿臣觉得,与当地的管理者,定然也有脱不开的关系。”
他转过身,直视着朝臣们,“既然这个管理方式,能让一个贫苦政府迅速地发展起来,那么其他的州府是否可以效仿?儿臣也想去考察一番。”
大概是他说得太正经,大臣们差点忽略了他说的地方其实就是北宜。
老皇帝都忍不住差点想笑了。
他这个小儿子,装了这么久的成熟稳重,可这心底,多少还是有几分小孩子心性的。
老皇帝琢磨了一下,罢了罢了,想去就去吧。
其实,这北宜的税收情况,确实是让他大开眼界。
他也很好奇,晏云澈和祁秋年是如何在一年多的时间,让一个人口不足,又经历过灾难,甚至是兵权还在他人手里的州府,迅速发展成如今的模样的?
他身为帝王,确实是不方便远行,让承安这个皇子替他出去看看,也挺好。
皇子替父出巡大晋疆土,也算是顺理成章了。
晏承安的提议通过陛下的首肯之后,他退朝之后,便去六部交接了自己的工作。
这外出巡查,即便是北宜比较近,但怎么都得小几个月吧?嘿嘿。
他尽管想他祁哥和亲哥了,但手里的工作也不能忽视,这点责任感,他还是有的。
六部的官员,都不得不感慨一句这小殿下的心细和责任感。
可心细又有责任感的晏承安,在交接完工作之后,就马不停蹄地回了自己的皇子府。
先前,陛下把晏承安接到宫里亲自教导,晏承安大部分时间都住在了宫里。
但晏承安毕竟已经是出宫立府的皇子了,偶尔回自己的皇子府住上几日,也是常理所在。
所以,他偷偷在自己的皇子府,给自己的两个哥哥存了不少的礼物呢。
就等着这次机会,他能给哥哥们送过去。
临出发前,战国公老爷子找到了自己的小外孙。
西北那边,不能长时间无主帅坐镇,战止戈有陛下给的特权,带着他的妻子,已经去西北了。
至于战国公,毕竟年事已高,被留在了京城养老。
他拿了几封信,交给了晏承安。
“这些信,都是前几日你小舅舅送到京城的,我看着信里的内容,或许不适合用飞鸽传书。原本是打算派人过去送信的,你正好要过去,就将这信给你哥哥带过去吧。”
晏承安妥善地藏好信件。
老国公爷又继续说,“我还给你派了点人马过来。”
如今的晏承安,再也不是无忧无虑的小皇子。
他走进了朝臣们的视野里,这段时间也办了好几件漂亮的事情,自然成了很多人的绊脚石。
晏承安替父出巡北方,不是秘密,那行踪,自然也是透明的。
若是真有人胆大包天,想要做点什么,这便是最合适的机会了。
所以在他看来,陛下给他小外孙安排的侍卫,还是少了点儿。
再说了,那北方是李国公的地盘,不多带点儿人,他小孙孙被人欺负了怎么办?
他这个做外公的,再给自己的小外孙派一点人马,倒也不过分。
晏承安收了自己外祖父的好意,“祖父放心,孙儿定然会注意安全的,也一定平平安安地回来。”
国公老爷子点点头,又问:“这次跟你一起去北方的,还有哪些人?”
替父出巡,是工事,当然不会是皇子一个人去。
按照常规情况,还得有几个大臣随行。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为了照顾晏承安这个小孩儿,陛下还真没给他派什么德高望重的老大臣,反而是派了两个年轻人。
比如,大司农的小儿子,孙礼。
再比如,百年世家刚打出美名的世家公子。
他们身上都没有官位,但年轻,拥有者一样中二又热血的心。
不过,究竟到底是替帝王出去巡查州府的,老皇帝还是给他们安了一个闲职。
晏承安出发前,特意没有给他祁哥发电报,他是想给他祁哥一个惊喜来着。
如今,京城到北宜的官道,大部分都已经修成了水泥路。
这还多亏得晏云澈和祁秋年的配合,把前面这几个州府,拉着一块把水泥路给修了。
没怎么麻烦国库,和国家的人力,就这样把这路给修好了。
一路上,晏承安这个小皇子,也在和其他两个年纪比他大不了几岁的青年才俊,共同商议这个事情。
这水泥路,早在大前年就开始修了。
如今,除了北宜之外,其他地方,不说城镇州府的道路没修,就说好多地方的官道,居然都还没开始动工呢。
这要做水泥的原材料,也不复杂,也不是什么稀有的东西,造价也不高。
他祁哥搞钱修路的方式,也算是过了明路的,稍微打听一下就都能知道。
可是总有那么些地方,就是不作为,就等着国库拨钱呢。
确实是这样的,这水泥路迟早都要修。
虽然也是大功绩一件,但无论是国库出钱,还是当地的官员自己想办法搞钱,这功绩的大小,其实是没有太多的区别的。
所以他们干嘛要去费这个精力呢?
可是他们却不考虑,这修了路,能给他们带去其他的好处。
他从前,就听他祁哥说过一句话,他觉得很有道理。
“想致富先修路。”
这路修好了,交通方便了,那些商户做生意,自然也想走干净整齐又安全的道路。
有了商户入驻,还不怕当地发展不起来吗?
孙礼若有所思,“如此看来,这商人带来的益处,对发展来说,也是至关重要的,就是商人的地位太低了一点儿。”
晏承安十分肯定地给了他一个眼神。
确实是如此,这士农工商,把人分成了三六九等,商人排在了末等。
除非你能做到皇商这个位置,否则,就算你是一方富豪,可依旧会有人看不起你。
另外一个同行的世家才子叫周武。他问出了自己的疑问,“商人,确实是比工匠甚至是农民会赚钱,日子也过得好很多,若是提高了商人的地位,那岂不是人人都想去经商了,到时候谁还去种地呢?谁还去锻造格物呢?”
晏辰安也给了他一份标准的答案。
“周公子,你此言差矣,北宜州府的情况,想必周公子也早就听说过了?”
周武点点头。
晏承安继续说,“我祁哥,便是把农业和工业两手抓,共同发展,粮食是生命的根本,但商业发展,才能让百姓过上好日子。”
周武还想说什么,晏承安抬手打断。
“你可知,我祁哥的工厂,养活了多少工人吗?给多少家庭带去了希望吗?”
别的不说,就说那香皂和肥皂,还有香水的工厂。
一个工厂,就解决了几千人的就业问题。
同时,也就意味着这几千人可以多一份收入。
而且这个厂房招的,多是女子。
让女子们不必再困于后院,也可以赚钱贴补家用,甚至是养活自己。
想到这里,晏承安突然想到祁哥提起的关于女户的问题,之前整改土地兼并,女户的提议并没有被采纳。
不过也还好,不是行不通,是略微麻烦了一些,父皇的意思,是让他过几年再解决这个问题。
他知道,父皇也是再给他铺路了。
再说回女子出门做工的问题。
周武又不太能理解了,他问:“若是这些女子都出门做工了,那谁在家里伺候老小?洗衣做饭呢?”
这周武,是被世家重金培养出来的孩子,成长的道路上,不比皇子过得差,从他出生起,眼睛看到的角度,就注定和普通人不一样。
他能想到,这些能让家里的女子出去打工的,肯定是不富裕的家庭,所以就请不起仆人,再所以他才会好奇,女子都出去打工了,家里的活谁来干?
晏承安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周公子,既然男人女人都可以出门工作,都可以赚钱了,那么伺候老小,洗衣做饭的事情,为什么不能是夫妻二人共同分担呢?”
更何况,这世道,家里兄弟姐妹都不少,真有老人小孩需要照顾的,他们的小家庭自然也会有自己的安排。
这句话,还真把周武给问住了。
他家里有仆人,而且他家算得上是比较富裕的世家,仆人更是不在少数,哪怕是晚上起夜,都会有人把尿桶给他递到床边。
晏承安拍了拍周武的肩膀,“周公子,你也是读书人,你应当知晓那君子远庖厨,并不是让男子不可以进灶屋的意思。”
这周武,也才十五六岁,听了这个年纪比他小皇子的教诲,略有些不自在。
晏承安知道,父皇派他们过来,也是想给他培养一些心腹助手。
毕竟战家不跟其他朝臣世家接触得太密切,他在朝堂上,确实单薄了一点。
他如今,能和周武说这么多,一来,也有敲打周武的意思。
即便是不能以后同舟共济,但这次巡查,得要顺顺利利地才行,他可不想身边跟一个抬杠高手。
若是这周武实在看不清大小王,那他晏承安也不是个吃素的。
他认真地看着周武和孙礼,“你们二位都是青年才俊,将来也一定会步入朝堂,这当官,不是为了给你的家族当官,甚至都不是为了给父皇当官,是为了共同发展,让百姓们过上好日子,百姓们的日子过好了,我们的国家才能繁荣昌盛。”
孙礼和周武对视了一眼,郑重地朝着晏承安拱了拱手,“下官谨遵殿下的教诲。”
不管他们听没听进去,反正现在的这个态度还行。
晏承安沉稳地点了点头,权当作是回应了。
之后这一路,就顺畅许多了。
那周武虽然还是有许许多多的疑问,还有很多他暂时无法接受的事情,可他学会了观察,学会了记录,时不时地也会反思一下自己从前的思想。
晏承安颇为欣慰。
至于孙礼,孙礼是大司农的小儿子。
大司农就是一个特别务实的好官,所以孙礼在自己老父亲的教导下,耳濡目染,这一路的见闻,他都可以从民生的情况出发,说出自己的见解。
总体来说,晏承安还是挺满意自己这两个小伙伴的。
如今有了水泥路,即便是他们人多,车马也多,但也只花了不到五天的时间,就已经在北宜州府的境内了。
再有半天的工夫,就能到北宜了。
晏承安的突然间造访,祁秋年和晏云澈都还不知晓。
他们这会儿,正看着岭南那边发过来的密报。
那晏云耀,居然站起来了。
并且开始积极地组织百姓种植果树。
那边的瘴气重,气候炎热,土地相对来说比较贫瘠。
即便是有土豆,红薯,玉米,产量也是比不上其他州府的。
但是这里的水果,确实十分丰富,口味也多姿多彩。
平心而论,如果是祁秋年和晏云澈去了岭南州府,想要快速地将民生发展起来,同样也会走水果这一条路线。
有句诗是怎么说来的?
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
要从岭南运送荔枝到京城,那其中花在路上的费用,就已经远高于荔枝本来的价值了。
这也就显得了水果的金贵,可如今不是情况不同了吗?
一来,是道路修好了,二来,是祁秋年之前免费教的硝石制冰。
有了冰块,还担心不能运输吗?
扯得有些远了。
祁秋年眉目有些凝重,“就晏云耀那个情况,如果没有外科手术,是怎么可能站得起来的?”
尽管这密信里说,晏云耀虽然是站起来了,但走路的姿势还颇为怪异,并不是完全地康复了。
晏云澈沉默了一下,“是我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