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琛双手插兜站在窗前，隔着一层玻璃分割了夜色，他微微蹙着眉，视线落在一个漆黑的转角，过了半晌，夏明煦出现在视野里，越来越近。
他的步子迈得很小，磨蹭了足足三分钟，晏琛才听到敲门声，夏明煦没有带钥匙的习惯，以前都是跟晏琛同进同出，这次在门口等了一会儿，他心里有些莫名的失落。
如果这道门象征着晏琛心里那把锁，那他可能从来没有真正打开过，即使用了一些手段拿到钥匙，在期限到来那天也会化作泡影。
矫情不到三秒，眼前的门开了，晏琛站在光里，眼神探究地打量他片刻，冷声道: “五十米，你走了三分钟，乌龟爬都比你快。”
“我……”夏明煦没法反驳，他拼命压住上翘的嘴角，并且在心里鄙视因为获得一点关注就美滋滋的自己，找理由分辨道: “我看看景色不行嘛。”
晏琛盯着递到面前的浅紫色小花，目光掠过花瓣看向夏明煦: “这是什么?”
“花园里摘的，送你。”夏明煦眨着无辜的眼睛，像一只拼命讨好主人的小猫咪，晏琛很早以前就知道，撒娇是他的惯用伎俩。
时光追溯到很多年前，晏琛第一次注意到夏明煦是在他研究生复试那天，刘博易声誉在外，想当他学生的人自然不在少数，而复试之前过线的考生都会想尽办法联系师兄师姐，求一些经验和技巧。
夏明煦给他发了好几封邮件，内容却跟复试一点不沾边，复试当天所有人都很紧张，只有他一副翘首以盼的模样。
晏琛负责组织学生候场，点到夏明煦这个名字时，听见一声清脆的“到”。
偌大的教室里，他的存在和其他人格格不入，脸上的笑容甚至已经到了晃眼的地步，晏琛抬眸看了他一眼，夏明煦热情地朝他挥手。
复试结束后，公布成绩，夏明煦专业排名第一。
他没有第一时间联系刘博易，反而兴高采烈地跑到晏琛面前，歪头笑道: “师兄你好，我们能加个联系方式吗?”
晏琛虽然不理解，但没有拒绝这个合理的要求: “可以。”
扫码加了微信之后，夏明煦像变魔术一样从身后拿出一束花，眸光闪烁: “师兄，你喜欢雪山玫瑰吗?”
和此时一模一样的场景，瞬间唤起了晏琛的回忆，他当着不少同学的面，沉声回道: “我不喜欢。”
这四个字夏明煦记了许多年，正当他以为晏琛会对他手里的花视而不见时，记忆与现实缓缓重合。
晏琛伸手接过，两人的指尖短暂接触后又分开，他微微颔首，轻嗅玫瑰: “不过，我可以尝试喜欢。”
夏明煦呼吸静止，怔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他的情绪像是坐上过山车，跌宕起伏。
不管那句话是否别有他意，都给了他莫大的勇气，此刻夏明煦举着那朵浅紫色小花，一如当年眼神执拗: “师兄，我胳膊酸了。”
晏琛恍然回神，两人对视一眼，他还是做出同样的选择，只不过这次接过花的同时，他攥住了夏明煦的手腕，稍微用力把人拽进屋里: “你还想在外面站多久，等下一次腿麻了再进来吗?”
“师兄，轻点儿，捏碎了。”夏明煦语气夸张道。
晏琛不知道他说的是花，还是手腕，稍微放轻力道，缓缓松了手，目光戏谑道: “这次怎么不是白玫瑰?”
夏明煦微怔，下意识反问: “花园里哪来的白玫瑰?”
“校园里也没有白玫瑰。”晏琛不动声色地揭他老底，仔细回忆片刻: “咖啡馆里好像也没有吧。”
“咳咳……我先去洗澡了。”
夏明煦一言不合，直接开溜，晏琛指尖摆弄着脆弱的花茎，看着他仓皇离去的背景，轻笑出声。
这个师弟人缘好，朋友多，善于交际，可他不知道的是，夏明煦从来没有给其他人送过花，更何况是有着特殊涵义的雪山玫瑰。
家里没有花瓶，晏琛就找了个装满水的玻璃碗，这种野花没有名字，生命力却极为强悍，短暂地浸泡在水里能留住它的色彩。
晏琛凝神看了一会儿，突然萌生在家里养点什么的想法，可无论是动物还是植物，一旦养了就要负起责任，医院那盆绿萝除外，没有被划在私人区域的东西，晏琛不会承认所属权。
因为一朵紫色小花，他产生了想要留住一些东西的想法，但这个念头转瞬而逝，下一刻理智就占据了上风。
太麻烦了。
晏琛擦干手上的水渍，转过头夏明煦已经换上了睡衣，头发湿漉漉地冒着热气，按理说他不会这么快洗完澡，也不会头发还没吹干就找过来，晏琛打量片刻问道: “什么事?”
“师兄……”
夏明煦眉眼低垂，一副乖得不能再乖的模样，尾音故意拉长，是打算撒娇的预兆，晏琛早有预判，在他说出后半句话之前，沉声打断: “好好说话。”
“哦。”夏明煦抬眸，眉头微蹙，上前拉住他的袖子，商量道: “是这样的，卓遥家里有事，要回老家几天，他养的狸花猫没人照顾，所以我想……”
“可以寄养在宠物店。”晏琛飞快给出了解决问题的方案，淡淡扫了夏明煦一眼: “还有别的想法吗?”
“……”
夏明煦失魂落魄地摇摇头，垂死挣扎道: “可是卓遥不放心把软糖交给别人，我也不放心。”
后半句话他说得极小声，根本没指望晏琛能听见，想让师兄回心转意实在太难了。
夏明煦边往回走，边琢磨附近哪家宠物店比较靠谱。
晏琛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夏明煦的想法和情绪变化都写在脸上，和这样的人相处其实非常有安全感，不知为何晏琛想要纵容他一次: “你想把那只猫带回家里养?”
夏明煦没想到事情还能有转机，他停下脚步连连点头，满怀希冀地补充道: “就养几天，等卓遥回来让他请你吃饭。”
“跟我有什么关系?”晏琛移开视线，眼底闪过笑意，漫不经心道: “你要带回来，就自己养。”
“没问题。”夏明煦笑眯眯地凑上来，绘声绘色地描述道: “软糖可乖了，从来不随地大小便，就是有点好动，不过师兄放心我会看好它的，保证不让它在家里闯祸。”
闯祸精说看好别人不闯祸。
晏琛点了点头，表情将信将疑: “最好是这样。”
夏明煦果然是洗澡洗到一半过来的，征得晏琛同意后，他飞快跑回浴室，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
回想起第一次身体互换时的尴尬，依旧恍如昨日，但现在他们已经能面不改色地脱掉对方的衣服，晏琛从来没想过有一天会以这种方式和别人建立亲密关系，或许对于一个防备心很重的人来说，夏明煦这样直来直去地入侵别人的领地，反而是最正确的打开方式。
无论如何，在物理意义上他们是彼此最亲近的人。
夏明煦的房间已经空置许久，当他抱着被子和枕头推开门时，晏琛自动自觉让出身侧的位置，床上多了一个人，手里的专业书突然索然无味，晏琛是极重效率的人，看不下去也就不浪费时间。
他做好标记后把书放在一边，转头盯着夏明煦，昏黄的灯光下，气氛本该是暧昧的，但夏明煦却感觉后背发凉，如同实验室里等待剖开内脏的小白鼠。
晏琛的目光冷静犀利，绝大多数时间都给人一种冰冷的压迫感，尤其当他认真地思考时，会让人有一种浑身上下都被看穿了的不自在感。
夏明煦裹着被子，露出两只眼睛瞧他，低声问道: “师兄，快十一点了，我们不睡觉吗?”
向来作息规律的晏琛缓缓摇头，目光愈发坚定，仿佛在刚刚那一刻，他做出了某种的决定: “这件事情最好晚上来做。”
晚上……来做?
夏明煦瞪大了无辜的双眼，脑子里一堆不可描述的画面闪过，他觉得自己可能有些跟不上师兄的节奏。
“我刚才回想了之前几次身体互换发生的场景，如果你愿意配合，我们可以尝试还原重现。”
晏琛面色波澜不惊，每一个用词都极为严谨，夏明煦一瞬间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此刻他不是躺在晏琛的床上，而是躺在了晏医生的手术台上。
“可以……”
夏明煦裹紧了被子，小心翼翼问道: “那我们还原哪一次呢。”
晏琛撑起上半身，垂眸看他，冷声道: “假性发情。”
夏明煦眨了眨眼睛，往外探出头: “可那次是在山上，我们……”
“环境因素造成的影响充其量只能算是系统误差，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懂吧。”晏琛扯掉他的被子，动作算得上温柔，但夏明煦还是本能要躲，晏琛按着他的肩膀，把人钉在床上，沉声问道: “上次教你的，学会了吗?”
“什么?”夏明煦瞪着眼睛，表情呆怔地问道。
“你现在是alpha，要学会控制信息素。”晏琛眼神玩味答道。
“可是……”夏明煦垂眸咽了下口水，哑声道: “可是这跟假性发情有什么关系?”
晏琛笑了，像冰山上开出一朵圣洁的花，他把垂落眼前的发丝别到耳后，看着夏明煦说道: “你到底是在跟我装傻，还真的蠢?”
“我……”夏明煦很不服气，渐渐憋红了脸。
“99.99%的契合度，只要我想，就能让你一整天下不了床。”晏琛一本正经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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