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问题像针一样扎在晏方心上。

  这的确是这些天一直困扰他的问题,他无法接受一个明明处处低他一等的人突然有一天知道自己都不知道的香方,还用这些方子赚到了钱。

  “我听说你想让爹对你青眼相加,让你回去?”

  “还想从我这里拿回你的东西?”晏方有点疯癫地看着晏辞,觉得他无能又可笑。

  晏辞本来想诈他一下,却没想到还真的猜中了。

  他看着这个人,他最开始的确是想把晏方抢走的东西夺回来。

  然而这段时间他发现这件事还不是那么容易办得到的,尤其是在他之前入不敷出那段时间,整个人理智许多。

  但晏辞就是想气死他:“想拿回去总会有办法拿回去。”

  “就凭你那些不止到从哪里偷来的香方?”晏方疯狂地笑起来,“你怎么这么天真?”

  “你别以为我不知道那些方子是老头子给你的。”

  他停下笑,露出森森白牙,用一种命令的语气道:“把方子给我。”

  晏辞觉得可笑:“给你?不可能。”

  晏方点了点头:“不给是吧?”

  他如同一条吐着芯子的毒蛇,用恶意的语气说着令人毛骨悚然的话。

  “你信不信我一颗颗敲了你的牙,再让你哭着爬回去。”

  身后的家丁听了这话不适地动了动。

  晏辞抬起头,这种令人不舒服的威胁他生平第一次遇到。他透过晏方细长的眸子看见里面压抑着一种无法言喻的偏执和疯狂。

  “是吗?”晏辞收起了笑,“你上次在牢里没待够,还想再进去一次?”

  晏方盯着晏辞,上次他醒来的时候莫名其妙蹲在大牢里,还是被老头子给赎回去的,这件事在镇上那几个有头有脸的世家子弟嘴里成了笑话,老头子更是气的不行,骂他丢脸。

  晏方盯着晏辞,一直深埋在心里压抑着的恶意冒出头,嘴角扯出一个诡异的弧度。他伸出手示意身后的家丁:“按住他。”

  那两个家丁听了他的话,犹豫地对视了一眼,伸出手去押晏辞的胳膊。

  晏辞没有理会家丁的动作,他正在想怎样快速地把晏方干翻在地,再逼两人停手。

  就在这时旁边突然有一队出镇的人路过,说话吵闹的声音打破了寂静,有几个人还用好奇的目光看向这边。

  晏方看了主路的方向一眼,他顿了一下直起身,阴鸷地看了晏辞一眼,张了张嘴,露出一个怪异的笑。

  “你。”他指了指晏辞,“还有你的那个小贱人。”

  “别想好过。”

  ...

  晏辞整理了一下衣服,着看着晏方离开的方向,沉默着站在原地。

  不一会儿,苏青木终于回来了,怀里还抱着一个竹筐。

  晏辞收回心绪,好奇地探头看向竹筐:“这是...”

  他话说一半就顿住了,只见那竹筐里竟是两只粉红色的小奶猪,浑身赤条条粉嫩嫩的,身上还有一层白色的绒毛,清理的很干净,看着格外可爱。

  两只薄薄的小耳朵贴在脑后,鼻子上还带着水迹,一边“哼唧”着,一边蹬着后腿想从筐里爬出来。

  “大花前些天生的,刚断奶,珠儿让我给你留两个。”苏青木回想着苏白术的话,“哦,就当是谢礼吧。”

  当然是感谢他让这铺子活起来。

  ...

  晏辞把竹筐搬上车,两只小猪十分不老实,不停地将盖在竹筐上的盖子顶开。他只能用手按着筐,才不至于让它们跑出来。

  就这样一路到家,顾笙听到声响出门迎他,一眼就看见了他怀里抱着的筐来。

  “夫君,这是...”

  晏辞把筐放在地上,打开盖子。

  顾笙看见里面的东西,惊叫一声,兴奋地蹲下身,伸手去摸小猪的脑袋。

  那两只小猪黑亮亮的小眼睛瞅着他,哼哼着用鼻子去拱顾笙的手。

  晏辞直起身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

  这两个家伙一路上都不老实,几次都差点掀翻筐跑出来。

  “一只公的一只母的。”他指着两只小猪,看着顾笙一脸开心地抱起一只,自己也很兴奋,并且已经做好了计划,一只留着生崽,一只留着吃。

  等以后崽子长大,说不定他可以副业养猪。

  “等到明年开春,就可以吃猪肉了。”

  他此话一出,顾笙抬头看了他一眼,小猪还在他怀里扭着屁-股拱来拱去。

  顾笙的表情分明是说,你怎么这么狠心!

  ...

  “...它只是现在好看,以后长到好几百斤满脸褶子的时候你就不喜欢了。”

  晏辞清理了一下先前堆放杂物的空屋子,准备暂时当猪圈。

  他觉得自己说的话不仅理性,还很有道理。顾笙没说话,抱着竹筐坐在屋子前面看他干活。

  那两只小猪在自己怀里又踹又蹬,没想到这会儿老实的不行,还把头探出来放在顾笙的臂弯处,还用鼻子往他怀里拱。

  晏辞看了它们一眼,然后无语地发现自己正在吃猪的醋。

  趁着太阳还没落山,终于把偏房收拾了出来。

  在屋子后面的空地上铲了些泥铺在地面上。这个季节出生的小猪,等到大一点就可以放出去自己觅野食,还可以省一笔喂猪的糟糠钱。但是考虑到会被人抱走的可能,还需要人跟着去放。

  等把那堆杂物清理的七七八八,晏辞发现一个已经坏了的之前用来放香材的柜子,他索性拆了两扇柜门当猪圈的隔栏。

  杂物角落里还放着一个蒙着布的圆形物什,上面落满了厚厚一层灰。晏辞拿了块布遮住口鼻,才小心地将蒙着的布揭开。

  顿时空气中飞满了灰尘,晏辞一边用手拍打着面前的飞灰,一边看向那东西。

  那是一个铜制的圆形香炉,看外表应该是模仿的“鼎式炉”,三条刀型足站立,没有盖子。

  这种炉子在遍地是香的小镇非常普遍。

  晏辞伸出手将炉子上面的灰尘抹去一些,见上面还雕着仿古的乳钉纹,共六个凸起分布在炉沿周围。

  炉身上还刻着一些花鸟纹路,昔日定是美轮美奂。

  晏辞本来想将其扔出去,看到这花纹没舍得扔,就用井水清洗了一遍。

  洗的时候发现这炉子有一条腿稍微短了点,是个跛的,这恐怕也是它为什么被废弃的原因。

  晏辞搬着这炉子放到主屋。

  “等入冬以后可以用来烤火。”晏辞找了一小块木头垫在短的那条腿下。

  他晃了晃炉子,还算稳实,这才放下心来,但还是叮嘱顾笙:“别放太多的东西进去,不然可能会倒。”

  顾笙听话地点头,然后把两只小猪放进简陋的猪圈里。

  两只小猪一落地便沾了一身泥,挤在一起东闻闻西闻闻,看着好不快活。

  ...

  晏方的事很快被晏辞抛到脑后。

  离着端午还有几天,香铺柜台上已经挂上了五颜六色的香囊。铺子终于开始忙了起来,每天来买艾草蒲叶以及其他香料的人络绎不绝。

  于是香铺里请了两个小工过来帮忙,专门负责把香料配全填进香囊。

  至于他研发的香囊,据说刚开始挂上几只就被抢购一空。晏辞没想到会卖的这么快,快的令他自己都惊讶。

  他本来已经不怎么去铺子了,苏青木买了香料送到他院子里,他只需要负责研制香品就好。

  不过隔天他就被叫到铺子里。

  苏青木这两天去外地联系他那个在市舶司当差的舅舅,顺便去进货,苏白术帮他看两天铺子,并且讹了他一笔看店钱。

  “我发现了个商机。”苏白术一见到他就神神秘秘道。

  晏辞还没明白她的意思,只见她拿出一个之前做的香膏,上面还贴了一张有点破烂的香签。

  只是之前晏辞为了标注香膏草草标的字,只有几盒贴了香签,后面的都没有贴。

  晏辞看着她,有一种正在看甲方的错觉,心里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

  “干嘛?”

  苏白术正色道:“这几天我盯着店,发现你贴了签子的那几盒卖的特别好。”

  而且贴了香签那几盒都是最快卖出去的,主要是还有不少人是专门为了字买的香,苏白术觉得贴了香签的香可以再加个价。

  这么大的商机,谁忽视谁是傻子。

  她也不多废话,直接把笔墨和砚台摊在晏辞面前,以及一摞厚度类比砖头,大概能有几百张的空白香签。

  晏辞:???

  苏白术郑重道:“你可以开始了。”

  ...

  晚上晏辞回去以后,感觉整只手都是抖的。

  顾笙自从有了两只小猪后一从镇上回来,就给小猪加食添水,隔几天收拾一次猪圈,还亲自给它们洗澡。

  晏辞看着他照顾小猪的样子,觉得自己都没有这么好的待遇,心里极度不平衡。于是今天回来他直接抱着顾笙,把头埋在他的颈窝里呜呜呜。

  苏白术那女人为了钱压榨他写了一天的香签!而且写的有点潦草她就不乐意!

  他伸着有些僵硬的手腕递到顾笙面前,让他看自己今天多么辛苦,委屈道:“手疼。”

  顾笙忙轻柔地捧起他的腕子。

  晏辞的手修长,骨节分明,掌心平滑干净,是一只很适合写字的手。

  而这只手写的字又漂亮就更难得了。

  顾笙看着晏辞愁眉苦脸跟他诉苦,一会儿说手疼,一会儿说胳膊疼,一会儿说脖子疼,最后又说浑身都疼。

  顾笙也不知道他到底哪里疼,于是觉得自己夫君肯定是累坏了,心疼的不行,连小猪都忘了喂。

  晏辞看着他信以为真的样子,暗地里笑弯了眼睛。

  他紧紧抱着顾笙纤细的腰,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瞎哼哼,一呼一吸洒在顾笙细腻的皮肤上,引得怀里的身子轻轻战栗。

  顾笙忍着颈边痒意,耐心地用手轻轻地抚着他的后背,认真想了想,用像哄小孩子的语气说:

  “夫君,我帮你揉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