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流清洗完脸上的笔画还用了一会儿,搓得脸都有点红了。
出来的时候,秦啸正在说他们去找那商贩留下来的饮料时被孔福的人拦住了。
他们说了水里可能有问题后,才拿到了一瓶。
不过看那些人本来想自己拿去喝的,故意也不敢喝了。
月流好奇地凑过去,见秦啸拿着一个一次性纸碗,撬开后把里面的液体倒了出来。
一开始流出的液体还是白色带气泡的,随后开始有像是墨水丝一的东西夹杂在里面,与饮料无法互融。
那墨色的液体一出来,大家都没有丝毫怀疑的想到了丧尸的血。
月流抿着唇,对于这种不透明的包装饮料有了一点心理阴影。
要是喝水喝到了丧尸血,那真是想吐。
是以,那个商贩是喝了自己的饮料才突然变成丧尸的。
但是为什么这些饮料里都有呢。
祁星拿过罐子,撕开上面的塑料封面,在上面找到了一个小孔。
这些丧尸液体是人为注射进去的,还用胶封上再把塑料盖了回去。
“这小商贩是不想活了报复社会吗?”秦啸有些不解,可是丧尸的血又是哪里搞到的,“但他才出摊,好像也没卖出去自己就先死了。”
“也不可能去问那小贩易拉罐是放哪里的,有谁能有这么大把的时间去干这事。”小贩已经死了,那故意在基地里传播病毒的人会是谁呢。
“我先去告诉那些人把饮料全部处理了,不要再流入市场。”秦啸说着,就出门了。“你们去找阿婆的时候可以等太阳快落山的时候。”
祁星坐在沙发上,盯着碗里的液体,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基地里爆发丧尸病毒是很严重的事情,尤其是在人潮最多的街道中间。
虽然刚刚好有巡逻队赶到处理了,却还是会让人感到人心惶惶。
几人简单吃了点晚饭,见窗外的阳光倾斜,差不多快要太阳落山了,祁星用一个不透明的袋子装着那些食物,然后又盖上了两包抽纸遮挡才拉着月流去找阿婆。
他们来到之前阿婆的摊位,阿婆已经收拾好了东西,费力的地毯布裹在一起,扛在肩上往回走。
祁星让月流提着那袋食物,走上去帮忙。
阿婆见是之前在摊子上看上银链的少年和小孩,立马露出了开心的笑,“你们,怎么来啦?”
“听说街上出了点事,我们送您回去。”祁星没提食物的事情。
这周围还有其他人,要是人别人知道他们送了一袋食物,对阿婆来说是很危险的。
阿婆也没拒绝,眼睛笑得眯了起来。
她许久没有人一起说话了。
阿婆碎碎念地说了很多,从最近能换的食物越来越少,到隔壁姑娘的丈夫出去了就没回来过了,话题一路上都没怎么停下。
有时候甚至上句不接下句。
但是祁星和月流都很耐心地听着。
阿婆大概是觉得以后都没有这种机会了,笑眯眯的眼角滑下两道蜿蜒的泪痕。
来到一栋普通破旧的学生宿舍楼下,祁星下意识的去按开楼道灯。
阿婆摆摆手道,“没有电的。”
祁星愣了一下,收回手。
基地的供电只会给高层和异能者。
月流主动走上去扶着阿婆爬楼梯。
本以为摸黑爬个二三楼已经差不多了,因为房间是基地分配好的,不至于让老太太住那么高。
没想到他们一口气爬到了七楼。
学生宿舍的顶楼。
月流都爬得有些喘不上气,路上陪着阿婆歇了三次。
随着楼层数字越来越高,月流都能感受到自己心底越来越沉,有些酸胀。
骨瘦如柴的阿婆,是怎么办到每天背着一大包东西来回上下七楼的。
好不容易到了七楼,阿婆摸索着打开自己房门。
因为是学生宿舍,好在基地人还不算很多,目前还能一个人住一间。
太阳没完全落下,暖橘色的光从窗外照进来。
破旧的房间里,倒也多了些温馨。
屋子里四个床铺,其中一个阿婆用来睡觉,其他的都是堆放杂物。
阿婆热情地让祁星把东西放在角落里,还问他们要吃晚饭吗,家里还有一个馒头。
月流把提着食物的袋子拿出来递给阿婆,“阿婆,我们带了吃的给你。”
阿婆愣了一下,摆摆手,“都说了,银链子送你们的,何况也不值这么多,你还在长身体,留着自己吃。”
祁星拿过袋子,把里面的东西挨个拿出来摆在家里没那么容易被发现的地方,然后走到用砖头搭的烧水的灶头处,稍微热了热馒头递给阿婆,“阿婆,吃点晚饭。”
阿婆接了过来,不住地道谢。
她吃的很慢,很舍不得,这里的食物太紧缺了。
祁星特意没有带什么泡面和肉类。
这些东西气味太大,会被人惦记。
陪了会儿阿婆,见阿婆困得揉眼睛了,祁星才带着月流告别离开。
月流笑眯眯地和阿婆说了声再见,阿婆还特意起身看着他们下楼才关门。
到了漆黑的楼梯上,平时活泼的月流一言不发地埋头走路。
哪怕是祁星也能感受到月流心情不怎么好。
他熟练地双手放在月流腰间将人提起来后抱在臂弯里,“别摔了,这里太黑。”
路上还有些年轻人才回宿舍楼,他们看着还不算那么暮气沉沉,低声地聊着些什么。
月流揉了揉脸,他不知道原来人类光是活着就这么困难了。
他虽然很讨厌狡猾的人类……却又对阿婆这样的人感到难过。
如果没有末世,没有丧尸,或许她可以和自己的丈夫孙儿,快乐的每天打打扑克,种种菜,遛遛弯。
月流想象不出来,他对末世之前的认知全部来自于小说。
小说男主的妈妈就过得很快乐。
如果有机会,真想看看末世之前的样子。
月流叹了口气,声音低落地道,“要是没有丧尸就好了。”
祁星没说话,静静地抱着他往下走。
说完这句话,月流又想起自己就是丧尸,还是丧尸王。
不过丧尸并不是他制造出来的,他醒来世界就已经这样了。
月流想起那些没有异能的,最低级的丧尸。
或许阿婆她们就是这些低级丧尸一样的存在,被同类欺压,也会被异类轻易的杀害。
呜呜,身体好难受。
月流想着,抱住了祁星的脖子,将脑袋埋入他的颈窝,想把不舒服的感觉屏蔽掉。
他是不是有点太过于深入人类社会了。
竟然会被人类影响了心情。
祁星拍了拍月流的背,难得没有挖苦他,“回去问问秦啸能不能把阿婆安排到好一点的位置。”
月流闻言,点点头。
他们回去的时候秦啸已经回去了。
祁星提了一下阿婆住在七楼的事情,秦啸立马就懂了。
“那些饮料都处理了吗?”祁星问道。
秦啸松了口气,“解决了,孔福还打算查查这个事情,毕竟他比谁都怕死。”
祁星垂着睫,“说不定,不是人类干的。”
“难不成丧尸还能使用这么精密的针筒来下毒,他为什么不直接抓伤基地里的人。”秦啸下意识觉得很荒谬,但他又很信任祁星,说完后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
祁星抬眼看向他,“你们基地的排查方法是,第一次进入基底的人需要观察室里观察几天,没有失去理智变成丧尸就登记注册。”
“之后通过在告示栏挂公告的方式招募有劳动能力的人组成小队外出采集物资,并且互相确认没有队友没有被感染的机会。”
“但凡和丧尸近距离战斗过的人都会当场检查,小队人员多,可以保证没有人混水过关。”
秦啸没想到祁星刚来就已经摸清楚基地的运作模式了,他不解地点点头,“对啊,所以他一个近期没有出去过的商贩,很难搞到丧尸血。”
“我的意思是,如果有丧尸已经有了智慧,通过了你们的观察期,一直混在基地里呢。”祁星顿了一下道,“这些只是猜测,但我觉得可能性很大。”
“可是怎么可能看不出来丧尸和人类的区别。”秦啸皱眉。
现在才出现过最强的丧尸也就是速度比普通丧尸快的丧尸。
虽然四肢齐全,不会少一块脸皮什么的,但是眼睛,皮肤都很明显不是人类的质感。
而且光是速度快的丧尸普通人都已经不能应付了,需要有点异能的人出差。
他们聊到这个话题,在一旁看小说的月流背后一寒。
他不就是混入其中的丧尸吗。
祁星这么快就怀疑到丧尸头上,却没怀疑他是丧尸。
果然他已经装得很像人类了。
何况自己现在都会心疼人类了。
自己的手下们可从来不会对人类手下留情。
哪怕是老太太,小婴儿,都是一样的。
但是当人类好难过哦。
*
晚上秦啸和祁星一起讨论了许久对策,将其他人打发去打扑克缓解心情。
月流觉得这是不错的办法,他被转移了注意力,才没那么低落。
又或许大家都是这样的心情,打了一晚上,都没人主动提出结束。
一直到大家都困得打哈切了,秦啸才过来赶大家去睡觉。
月流意识模糊的被抱去洗漱完然后泡了个脚。
祁星晚上没逼他睡觉,让他早点睡。
月流本就困了,抱着蛋就乖乖躺好了。
祁星关灯的时候,看见月流还努力睁着眼看向自己,他停顿了一下道,“怎么了吗?”
“当人好累哦。”月流眼皮已经垂了一半,声音软糯无害地嘀咕道。
祁星关灯躺在月流旁边,他的声音听起来温柔而坚定,“所以才会有人类前仆后继地战斗,哪怕死无全尸。”
月流抬起眼皮,黑暗中他肆无忌惮地端详着祁星的脸。
所以前世祁星那么努力杀了他也是这个原因吗,可是那时候祁星说的话,好像又不是因为这个。
虽然他丧尸王的身份好像真的很坏,为人类带来了苦难。
但是就算杀了丧尸王,末世也不会结束,只会让那些聪明的高级丧尸更加肆无忌惮。
祁星知道了,会不会很难过呢。
又或者,在想起丧尸王就是教他使用风系异能的人时,会不会后悔杀了丧尸王呢。
月流带着一肚子疑问睡着了。
他之前没有无缘无故梦见过前世的事情。
只有吸收晶核时回想起来。
但是这天晚上,月流又做梦了。
梦里的画面很熟悉。
很像之前杀了刘强那个雨夜自己脑海中闪过的奇怪画面。
白花花的墙壁,浑身是血的人身上插着无数管子。
血液不断被提取出来。
像是要将人抽干。
这次他很确定,这个梦境肯定不是他自己的经历。
并且画面几乎一直没有什么变化,虽然血一直在流动,但是场景,视角都没有任何变化。
透露着一股浓浓的绝望和死气。
月流感觉很压抑,喘不上气。
他想醒来,却怎么也做不到,像是只能无助地看着眼前发现的这一切。
等月流好不容易从梦里醒来时,天边已经泛白了。
他呆愣地看着天花板。
那不是他的经历,那会是谁的。
月流和祁星的晶核被蛛网连接着,不是他的,那就是祁星的。
可是祁星不是最受人尊敬,呼声最高的救世主吗。
带着小队剿灭过无数难缠的有智慧型丧尸的丧尸窝。
他怎么可能躺在床上任由别人折磨。
月流想不明白,他眨了眨眼,分明自己像是一晚上没睡着一样难受,却不觉得困。
眼睛睁得大大的。
月流忽然想起一件自己一直以来遗忘的细节。
祁星是以晶核碎裂的代价和月流同归于尽的。
那么在月流回到过去后,祁星是死是活。
人类没有了晶核不会死,只是会变成废人。
那以祁星这种四处树敌的性格,一朝从神坛跌下,会经历些什么。
哪怕月流不那么了解人类,也几乎能猜到。
月流打了个寒战。
小星星的结局……或许比他还要痛苦。
“怎么了?”祁星睡眠很浅,月流突然动了一下他便警惕地睁开了眼。
月流转过头,看见和小星星一模一样的脸庞此时还安然无恙地看着他,莫名有些心酸。
努力拯救人类,却被人类背叛吗。
“没什么,做了个噩梦。”月流答道,却是往祁星那靠了靠。
他想安慰祁星,却不知道怎么开口。
祁星虽然刚刚睡醒,却也察觉到月流的眼睛很奇怪。
他伸手把小孩揽进怀里按住,“只是梦而已,别多想。”
月流有一瞬的恍然,同归于尽的两人,竟然可以心平气和地抱在一起睡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