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含将李漠向的衣衫褪下来扔在一边,李漠向已经浑身是冷汗,他一把握住轻轻揉捏着,问他这里有没有感觉,李漠向蹙眉: “有,有一点,但你真的是太磨蹭了,你可以直接一点。”

  狄含一只手握着他,另一只手轻车熟路地从明黄色的纱帐上取下来一块冰凉的玉,此玉常年挂在龙床纱帐之上,冰凉刺骨,有寒冰之效,再温暖的肌肤也暖不热其半分。

  他将玉用手指轻轻敲了敲,发出悦耳的且折磨人的脆响,李漠向下意识地就蜷缩起了腿,浑身的汗毛也颤栗起来,这是长久实战经验下,身体练出来的本能的反应。

  接着他的肌肤每一寸被冰凉的物体所舔舐,直到深处,一点一点地驱散了燥热……

  床帐被放下来,带着双翅的小帽滚落向远方。

  李漠向搂着狄含的脖子警告道: “你记住,你只是“药”,朕不会去迎合你的感受,你也不要有其余的非分之想。”

  狄含低声道: “李漠,等到四海升平,你真正地君临天下之后,我任由你发落,我可以死在你手里,就当是我对你的亏欠。”

  李漠向笑了: “凌君,你还是不明白,你,死,或者活,我不在乎。”

  狄含: “你够了!”

  李漠向将手插在对方的头发里: “就算你真的死在我面前,我的心里不会有任何波动,我的笑容,语气,神情都是模拟出来的,我是虚假的存在,你就把我当成一张桌子,一把椅子会更好理解一些,我没有自我,更不会去恨你。”

  狄含脸上的青筋逐渐暴起,他又俯下身去亲吻李漠向,想要堵住他的嘴。

  李漠向偏过头,用平静地声音道: “至于小黑,他更不会恨你,他到死都爱着你,我的任务里也压根没有要向你复仇的目标,所以,凌君,很遗憾,你若是觉得有所亏欠,也并没有任何机会补救了。”

  屋子里寂静到可怕,狄含像是火山爆发前一样地沉默,他的喘息声越来越重,用沙哑的声音嘶吼道: “李漠!玩笑到此为止。”

  李漠向道: “这副躯壳里没有灵魂,是空的,我只不过是被设计好的一段程序,这段程序里有李漠的一切,唯独没有去深爱你的功能。”

  “我不相信,聪明的宰相大人感觉不到我的变化,你只不过是在自欺欺人而已。”

  屋子里寂静到可怕,连窗子外的风声都消失了,只有李漠向平静到没有任何起伏的声音。

  “虽然我是任务的执行者,可惜我并没有知道一切权利的真相,但是这段程序的设定针对性极强,我认为,这一切都是李漠的遗愿。”

  狄含的手指一点点蜷缩起来,他脸上的表情从痛苦再到失魂落魄,他缓缓坐了起来,静静地听李漠向说话。

  李漠向: “我没有骗你,你不能再自欺欺人了。”

  狄含仿佛也失去了灵魂,他那张俊秀的脸上渐渐有了泪水。

  李漠向擦了擦他眼角的泪水道: “凌君,你不要难过,我虽然丧失了爱你的功能,但你一伤心,我身体里每一个指令都在告诉我,我该去哄你了。”

  李漠向: “所以,我的手指会不听使唤地去擦你的眼泪,去吻你,想要去让你开心,想要和你一起哭,但这只是身体的条件反射,也仅此而已,对我而言,我并不在乎。

  我完全不在乎。”

  狄含忽然接着疯狂地去亲吻他,他不相信这个活生生的人是没有灵魂的,是一具死掉的躯壳,李漠向仰起了脖子去承受狂风暴雨。

  不知道过了多久,狄含缓缓停下来躺在他身边,握住了他的手,将他抱在怀里: “李漠,是你从来不相信我!你让我以为你杀了我父亲,毁了的家,我自然会向你复仇,我自然也要毁掉你的一切,可当我大仇得报,你才残忍地告诉我真相,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样顽劣的人,你觉得这公平吗?”

  “现在,你又告诉我,你这具躯壳里没有灵魂!”

  狄含在他耳边呢喃道“是你一次一次伤害我,这次你休想再得逞了,就算是铁树开花,我也等你回来。”

  李漠向脸上被蹭到的泪水缓缓落到耳边,他道: “好,祝愿你成功。”

  ………………

  宴会已经到了尾声,直到此刻也依旧没有一个人发现皇帝陛下和宰相大人已经消失了很长时间,临时搭起的裘帐里,只有兰君尧一个人孤独地涮着火锅,哼着孤独的歌。

  每当有臣子站在裘帐外请要见陛下一面时,兰君尧就翘着二郎腿捏着嗓子道: “陛下,羊大人求见。”他精分地打了几声呼噜,然后轻声道: “诶呀,陛下睡着了。”

  羊其服连忙轻声道: “那就不打扰了,臣先告退。”虽然他完全不知道为什么皇帝陛下吃着火锅也能于中途打个盹儿。

  这些大臣们娱乐的方式不过是吃火锅,投壶,射箭,还有现场比拼书画。

  五六年前,年少而又好胜心极强的帝王都会来露一手,留下一幅墨宝,算是与臣同乐,十几岁的他,笔法就已颇有风骨,只不过后来李漠身体越来越不好,也荒废了手下功夫,就很少有人再能一睹他的风采了。

  这次皇帝好不容易又一次搞了诗酒会,大臣们希望陛下能重出江湖,亮瞎自己的狗眼,便纷纷隔着裘帐来请李漠再次出山。

  结果皇帝吃个火锅都能睡着。

  算了,指望他是指望不上了。

  大家又去巴巴地找狄相。

  狄相也不在。

  大家寂寞如雪。

  于是他们又乌泱泱地去找九王殿下,可怜的九王殿下正在祁玉的陪同下,远远地看一群官宦家的子弟玩投壶,刚看了没一会儿,就被一群喝醉了大臣们起哄强架着到了摆放着笔墨纸砚的桌子前,请九殿下赐墨宝一幅。

  李珍从小在清宁殿长大,哪里见过这种阵仗,不由十分慌乱,手直哆嗦,更别说下笔了,他睫毛颤抖个不停,第一笔就走歪了,他仿佛听到了大臣们的讥笑声,然而事实上,所有人都静悄悄地,屏住呼吸看着他,针落可闻。

  李珍犹如芒刺在背,眼眶忍不住发红,他努力地想: “若是皇兄遇到这种场景会怎么做,皇兄的书法那么好,他只会令人惊叹,而他每一次出现,就会让大家失望一分。

  让人知道大衍的九殿下是个连字也不会写的笨蛋。

  一辈子也比不上他七哥。

  他只会让大家失望,

  会让一直保护着他的母后失望。”

  李珍第二笔已经落了下去,比第一笔还要歪,还带了个颤抖的小尾巴,这一次他是真的听到了笑声与唏嘘声,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他的手犹如风中的树叶哆哆嗦嗦,墨汁滴在了纸上,弄脏了一大片。

  他并没有注意到身后的人是什么时候再一次安静下来的,只听一个声音在自己耳边道: “嘶,太丑了。”他的心终于彻底沉入到了冰凉的谷底。

  声音的主人握住了自己的手: “你抖什么,我们九王殿下还怕别人嘲笑吗?你看他们谁敢嘲笑你。”

  李珍这才意识到是谁在握着他的手。

  李漠向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披了身银色狐篷,未戴冠帽,他长睫低垂像是刚睡醒,长发散落胸前,洒脱得没个皇帝样儿。

  李珍虽然惧怕李漠,也很厌恶这个哥哥,但他的心里忽然就像是有了一块定海神针,他知道,只要李漠在,无论他写成什么个鸟儿样,这些乌合之众绝对没有人敢嘲笑他。

  李漠向握着他的手在纸上一点点移动,遒劲的笔迹覆盖住哆哆嗦嗦的那两笔,游走成了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气吞山”,写到最后一个字的时候,李漠向放了手,让他自己来。

  李珍不负众望,最后一个字的水平急转直下,写得缩手缩脚,毁了整幅画,李珍的脸一片惨白,只想赶紧死掉。

  李漠向取过内侍递过来的茶杯,喝了一口,眯眼看了一会儿,他抬起头问身边的大臣: “你们觉得怎么样?”

  这些大臣们刚才把李珍架过来的时候个个肆无忌惮,现在只恨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们个个八面玲珑,硬着头皮立刻就开始表演: “九殿下的字实在是不同凡响,小小年纪就已经如此老道,将来必定是个书法家啊!”

  “啧啧啧,比老臣家的犬子写得好多了!瞧瞧这个“河”字真是大气磅礴!”

  “这哪里是河?这气势分明是海啊!”

  “太耀眼了,太耀眼了!”

  李珍的脸由白转红,神情十分茫然,被一顿马屁拍得不知道自己的真实水平。

  李漠向回头问狄含: “宰相大人觉得呢。”

  狄含的眼角还是有些泛红,他一直在他身后虚扶着李漠向的后背,就在刚才陛下执意从龙床上下来时,双腿还是颤抖的,若是陛下在众目睽睽之下摔倒在地上,恐怕大臣们又要私底下偷偷开会,聊一些“陛下果然快不行”了之类的话题。

  狄含敷衍地很不走心道: “嗯,不算上乘,但别有风味。”

  李漠向: “盖个章,这幅墨宝就留给珍儿吧,各位爱卿继续,朕不扫你们的雅兴了。”李漠向将笔放下,往自己的座位上走去,李珍连忙跟上,跟着他一起走进了裘帐内。

  裘帐内,十分暖和,暖和到让人有些烦躁,李珍跪坐在李漠面前: “皇兄……”他欲言又止,终是没张开嘴。

  李漠向看着李珍的眼睛问: “我小的时候,也被他们起哄架秧子逼着当众写字,你知道我怎么做的吗?”

  李珍道: “皇兄的字很好,不怕出丑。”

  李漠向道: “不对,我就直接把桌子掀了。”

  李珍的眼睛亮了亮。

  李漠向道: “如果你不想做某事,而任由人拿捏,一次,两次,这辈子就再也硬气不起来了,如果他们不尊敬你,你就要让他们知道你并不是好惹的,比起写一手烂字,当着这么多人面哭才是最丢人的,你信不信,明天整个京城都会知道九王殿下是个哭包。”

  李珍微微低下了头。

  李漠向道: “不仅如此,你还会连累别人替你受罚。”

  李珍不解地看着李漠向,不知道他说的是谁。

  在李珍身后一直站着的祁玉忽然半跪下去请罪: “陛下,臣没能护住殿下,请陛下责罚。”

  李漠向看着李珍道: “以他的武功想要护住你,绝非难事,但是他没有护住,为什么,因为连祁玉也不尊敬你,这是你的错吗?”

  李珍点头。

  李漠向: “这当然不是你的错!”他偏过脑袋看着祁玉道: “祁玉,朕让你照顾九王殿下,不是让你去做个提裙子丫鬟的,眼睁睁看着九王殿下被那群醉鬼架走却不知阻拦,确实是失职,朕便罚你三个月俸禄。”

  李珍心里很难受,他带着哭腔道: “皇兄,和他没有关系,当时人太多,祁玉哥哥没有拦住。”

  李漠向忽而笑道: “你叫谁哥哥,你才和祁玉相处多长时间就拜把子了,你记住,你是九王殿下,凡是能出现在你身边的,都不是泛泛之辈,他们不是柔顺的绵羊,一生都为你忠心耿耿,他们是豺狼,是虎豹,但凡你弱那么一点点,他们就能对你生吞活剥,在这朝堂之上,每一个人都想做第二个狄凌君!”

  李珍现在连求情都不敢了。

  李漠向俯下身子,摸了摸他的头,语气温柔了些道: “父皇和哥哥的下场,你都看见了,朕到现在都没能彻底从权臣摄政的阴影中走出来!”

  李珍的脸已经吓得苍白。

  李漠向挥手嘲讽道: “带朕的宝贝弟弟去找他的亲亲母后吃甜甜的草莓陷糕点。”

  李珍被人带着离开了裘帐,在一旁被迫听了全过程的兰君尧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 “草莓陷糕点还有提裙子丫鬟都是些什么东西,哈哈,不过陛下,他年纪还小,你何苦要这么吓唬他。”

  李漠向回过头温柔道: “爱妃,吃你的东西,然后闭上你的嘴。”

  刚才还嘲笑“提裙子丫鬟”的兰君尧立刻感受到了恶森森的现世报。

  更现世报是的,狄含刚巧掀帐子走进来,听到了“爱妃”两个字,他不动声色地走过来在李漠向身旁坐了下来,堂堂宰相,眼角泛红,居然有种美人被风吹雨打后的凄苦。

  兰君尧为自己的想法感到罪恶与恐怖,他弱弱道: “陛下,人家也想去吃草莓馅的糕点,能不能……”

  李漠向浑身的汗毛不由自主地立了起来,为什么这句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就这么恶心人。

  李漠向道: “快去。”

  现在,又只剩下面面相觑的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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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又这么晚,放下一章就跑

  凌君终于相信了,他也要开始受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