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的张婉婉正火冒三丈地努力逼迫自己跟狗崽子建立感情,浑然不知道那昏君又给自己丢来来了一个烫什么玩意儿。

  李漠向: “不过你本名就叫辣椒吗?”

  兰椒道: “我原名叫兰君尧,兰椒是鹰首给起的名字。”

  李漠向道: “改回去吧,太后不惜喜欢辣椒。”

  兰君尧刚想解释一下不是辣椒,忽听李漠向道: “既然来都来了,做点什么再走吧。”

  兰君尧眼眶一红,表情是赴死的悲壮: “陛下,我老家还有一个等了我十多年的心上人。”

  李漠向坐在案几后,铺开一张麻纸,亲自磨墨蘸笔: “你有个等你三十年的心上人也与朕无关,一入宫门深似海,既然到了这里,就不要生出别的心思,你摆个喜欢的姿势,朕给你画个像。”

  兰君尧松了口气,立刻站了起来,抽出墙壁上的一把弓箭,撸起长绣,扎好马步,嘴里“嗬”一声,大胳膊凸起一块肌肉,做了个会挽雕弓如满月的姿势。

  李漠向手里的笔差点掉了: “你要让别人知道朕的兰美人会武功,朕保证你三天之内就被扒得底裤都不剩。”

  兰君尧善解人意道: “那陛下定吧,定您喜欢的。”

  李漠向闭上眼睛搜索了一下原主心里最喜欢的美人图,搜索了半天以后,发现居然是《美人烤糊番薯图》。

  美人是17岁的宰相大人。

  好家伙,他真的是服了。

  其实还有《凌君执卷图》, 《凌君吹箫图》, 《凌君舞剑图》等高端大气上档次的,然而这烤糊番薯的情景却始终一骑绝尘,深深刻在DNA里。

  李漠向的好胜心被激起来了,他走出去打开门对门口伺候的内侍道: “你们拿三个红薯还有烤炉过来。”

  他要把脑袋里奇奇怪怪的图换一换,把第一名的位置踢下去。

  等到他们将东西搬过来以后,李漠向对兰君尧道: “你就烤番薯吧,烤糊了也没关系。”

  兰君尧以为皇帝锦衣玉食,没成想他的审美情趣竟然如此靠近百姓生活,兰君尧点了点头,就蹲下去开始烤番薯。

  兰君尧也是个行家,从他悠悠地拿起番薯的那一刻,就已经是个高手的姿态,一会儿下来,那番薯外焦里嫩,香味扑鼻,令人食指大动,先不说人能不能比过凌君,这烤番薯的水平比凌君强一百条街。

  李漠向已经勾勒完了最后一笔笑道: “可以了,番薯留下,你人可以走了。”

  还真是卸磨杀驴,兰君尧僵硬地站起来,将烤好的番薯放到了盘盏中,偷看了他的画像一眼,觉得不太像,形像而神不像,他的眼神断没有这么温柔,更没有温柔地盯着画像上那一片空白的地方。

  兰君尧还想说构图构错了,左边那一大片再塞一个人完全没有问题,但见皇帝似乎很满意,兰君尧将番薯放下后,默默退了出去。

  李漠将画像展开随手挂在了墙上,他既做明君,总不能再缠着狄相,巧取豪夺什么的,太难听了,这种炮灰行为注定是要做垫脚石的。狄凌君是美人?最美的美人就是他自己,他为什么要巧取豪夺别人。

  狄凌君上交兵权后,李漠将行政,兵权,财政均分离,各部相互牵制,此后再有人想要一手遮天那可就难了。之前进士登科,按照衍朝惯例,应最多留下三个人在朝中做官,其余到各省各县任职。李漠向这次多留了两个,原因无他,他一直想要让朝廷改头换面,这些郁郁葱葱的新人也将是朝廷的新鲜血液。

  状元云宦舟被封左司侍郎,辅佐宰相,官至四品,自大衍建朝以来,进士登科一封官就能官拜四品的,那是少之又少,其余两个也都给了五品以上的官职。

  只要是眼睛不瞎的人都能看出来皇帝想要大换血。

  几年前大衍被封侯封爵之人泛滥,这些贵族大多沾着皇亲国戚的边儿,不务正业,毫无建树,啃食着国家的财政,也让侯爵之位膨胀,曾有一段日子,说是从二楼掉下来个花盆都能砸到一位侯爷,原主李漠执政时,每天都想办法端掉一个,手段粗暴但实有成效,人心惶惶了很长一段时间。

  现在大臣们感觉到皇帝那种眼神又回来了。

  他的眼睛总在他们的身上转过来转过去,跟刀子一样,偶尔端起茶杯喝口水都要先深深地叹口气,叹得大伙儿脸都绿了。李漠只要一上朝,满脸都写着“让朕想想怎么收拾你们”。

  大臣们欲哭无泪个个把脑袋拴在裤腰带上过日子,勾栏院也不敢三天两头地去了,纷纷让自己家眷们谨言行事,万不能在皇帝有意找茬的时候,给抓住把柄。

  狄凌君休养一段时日后也终于上班了,他一回来就看到了很多生面孔,那些生面孔不惧他,不怕他,带着点愣头青的劲儿,其中有一个叫云宦舟的人被吩咐到自己手底下做事,一看就是个令上司人头疼的主儿。皇帝亲封,他还不能换。

  所有人也都明白了,皇帝最想搞的人就是狄含,他是一口甜枣一下巴掌地送过去,人生忽起忽落忽又起,心脏不好的人都受不了。

  然而现在,李漠回来了,狄含也回来了,时隔多年,他们冰释前嫌,再度联手。

  散朝后,李漠向邀请几个老臣新臣一起赋诗饮酒,被邀请的人喜气洋洋,收拾得“花枝招展”盛装出席,没有被邀请的人伤心落魄,在家哀哀戚戚,还要写几首不被重视的“怨诗”。

  有时候,大臣们的心理活动和皇帝后宫妃子是没有什么区别的。

  这次的诗酒盛宴甚是随意,直接在蹴鞠场上摆桌子,没什么规矩,主要是开心,凡是被邀请的大臣们也可以带家眷过来,这道命令一下,几乎所有被邀请的大臣,只要是有儿子的,都带了几个过来,好像皇帝看顺眼了哪个,将来就会仕途顺利了一样。

  李漠特意吩咐祁玉去把九王接过来,祁玉挑了两个长相和蔼的侍卫去接人。

  祁玉深知,九王要去,那太后必定会不放心地跟着去,因而祁玉便直接先去给太后请安。

  他被内侍们领着进了屋中后,一抬头,就看到了这样诡异的一幕。

  太后抱着毛色越发柔亮的小黑狗崽子,和陛下新封的美人,融洽地一起唠嗑。

  从窗户里透过和煦的阳光下,太后一边绣花一边八卦: “原先崇安侯对他夫人也是深情似海,那年遇刺还替她挡了一刀,可惜后来他夫人人老珠黄,崇安侯那样深情的人居然也移情别恋,爱上了他年轻貌美的儿媳。”

  兰美人撸起袖子轻轻松松地单手开一个核桃,还不忘惊讶道: “天呀,还有这种荒唐事,啧啧啧,我可听不了这等腌臜的事情,后来呢……”

  太后笑道: “后来父子反目,儿子出家做和尚了,结果崇安侯依旧不知悔改,天天往勾栏院跑,昨个儿喝醉酒没穿衣服跑出来,被巡逻士兵逮了回去。”

  兰美人忍俊不禁,又咣叽一声给太后砸了个核桃,掩面轻笑。

  太后羡慕道: “同为女子,你好大的力气,哀家就喜欢你这样的。”

  兰君尧生得雌雄莫辨,太后看他的第一眼就认错了。

  祁玉缓了缓神儿,走过去请安道: “太后,陛下让臣接太后和九王去赴宴。”

  太后冷声道: “不去,九王殿下身子不爽,哀家也头疼。”

  祁玉看了一桌子的瓜子皮儿,觉得太后应该是磕了一上午的瓜子,把脑仁给磕疼了,他为难道: “太后,您说身体不适,那便请九王单独前去。”

  太后蹙眉: “你没有听到哀家刚才说什么吗?”

  兰君尧见状忙对太后道: “太后,咱们去吧,吃了一上午的瓜子儿,太上火了,出去吃些清淡的食物也好。”

  祁玉恭敬地垂着头,在心里忍不住地想: “天啊,今天陛下好像说要吃火锅。”

  太后高贵冷艳地摆手: “阿尧,你初来乍到,很多事情你不懂。”

  兰君尧看了祁玉一眼,在太后耳边轻声道: “太后,听说今天陛下宴请的大臣都是位高权重之人,还有许多新任的官员,九王殿下常年不见人,怎可向大臣们学习。”

  他顿了顿又道: “还有,今日的宴席上还有许多如九王殿下年纪一般大的儿郎们,长大了都国之栋梁,您让殿下先认识认识他们有益无害啊。”

  这番话顿时让太后心动了,皇帝无子,听兰君尧说那晚召见侍寝,互相干瞪眼烤了一晚上番薯,若一直这么不近女色下去,他的皇位早晚是九王殿下的。

  太后一直惧怕李漠,本性鸵鸟,压根没有想过让九王做皇帝。

  可兰君尧来后,她沉寂了许久的宫斗魂又开始燃烧,她不能因为自己的懦弱,一直让九王殿下活在李漠的阴影下!绝对不能!

  太后硬气道: “去叫九王殿下来!”

  祁玉感激地看了兰君尧一眼,用口型道: “多谢”,然后匆匆回去复命,李漠向这次的宴会果然安排了火锅,火锅自带亲民效果,哼哧哼哧吃一顿,热气往脸上一拍,谁都能从紧张的气氛中放轻松。

  祁玉跪坐在李漠身边: “陛下,太后和九王殿下来了。”

  李漠向回过头,远远地看见仪仗队朝他们这里走来,阵仗摆得比谁都大,他微微一笑对祁玉道: “很好。”

  太后很少出席宴会,就算是她过生辰也不怎么爱见人,今天为了九王殿下也算是牺牲良多,比太后更少在大臣面前出现的是九王殿下,很多人印象里的九王还是个连走路都走不稳的小豆丁,几年过去,他逐渐长开了。

  比起李漠,他长得更像先帝,唇红齿白,眼角微挑,可惜先帝死得还是早了一步,没能看到他这个小儿子,把皇位传给了混蛋的老七。

  太后到场,坐于纱帐后,并把九王殿下推了出去,让他坐在他哥哥身边。

  她心里想着兰君尧那句话: “陛下心里是想着九王殿下的,但若殿下太不争气,陛下心灰意冷,皇位可就便宜给别人了。”

  九王倒也真争气,就是强壮着胆子,也在李漠向身边表现出了泰然自若的样子,哥哥给他夹菜,他也能淡定对付。

  太后甚是欣喜,一高兴就怜悯地对兰君尧道: “你也去吧,让陛下瞧瞧你的花容月色。”

  兰君尧: “是。”他悄悄走到李漠身边,把九王殿下挤开,附耳李漠向道: “陛下,今早儿鹰首给我传信,说赤勒浑带了七百兵士往京城赶,三日之内绝对到,到时候陛下就放心接见他们就是,我们的人埋伏在宫中,若有异动,直接砍了他们!”

  李漠向点头,他给自己斟了一杯酒: “跟太后相处得怎么样。”

  兰君尧道: “太后其实挺好个人,还想撮合我们呢,嘿嘿嘿……”

  李漠向道: “矜持点,这么多人呢,你别把牙豁子笑出来。”

  狄含正和云宦舟聊天,云宦舟才思敏捷,脑子转得很快,但是为人太过直正,说到太祖时期权臣把持朝政时,阴阳怪气,指桑骂槐,其他人在一旁听着都冷汗涟涟,担心他明天早上起来后就是一具冰凉的尸体。

  狄含一不小心就看到陛下他和一个长相俊美的男人用极其亲密的姿势说话,笑得跟朵花儿似的。

  狄含的脸顿时有几分严峻,他转头看向云宦舟时,云宦舟突然有一种莫名的惧意,以为狄含要收拾他了,又想着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狄凌君再无法无天,也不能直接把他拖出去打死吧。

  他刚挺了挺胸脯,刚准备承受狂风暴雨,狄含就转身离开了。

  狄含的心思压根不在云宦舟身上,他上了两步台阶坐到李漠向旁边,不动声色地夺过他即将放到嘴边的酒杯,严肃道: “陛下,你已经喝了三杯酒了。”

  李漠向不满: “爱卿,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才三杯也值得大惊小怪,你放心,朕不会喝出故障的,把酒杯拿来。”

  狄含一转手,将琉璃酒杯中的酒尽数洒在地上,悠然道: “是吗?陛下酒量若真的好,怎么一脸醉意,和不相干的人耳鬓厮磨。”

  李漠向否认三连: “我没有,我不是,你看错了。”他说完后忽然又硬气起来: “是,那又怎么样,和你有什么关系。”

  狄含永远也无法理解,李漠向现在整个人都快短板了,那下肚的三杯酒仿佛在五脏六腑内燃烧,像火一样炙热,他觉得得凌君浑身上下都激发着他内心深处濒死的渴望,想要占有他,想要和他一起融化在火焰中。

  但这种渴望冲到头顶,眼看就要达到头顶又忽然瞬间消失,像是被净化了所有的邪念一般。

  留下他茫茫然地站在空白里,浑然不知刚才发生了什么。

  李漠向被赋予了原主所有的一切,唯独无限降低了情感体验数值,李漠再偏执再疯狂的感情在他这里都被死死地封锁住了。

  这绝对是一种煎熬。

  李漠向道: “他妈的,果然不能喝酒。”

  狄含摸了摸李漠向的额头,也认为他不至于三杯就醉,然而他的额头确实很热: “陛下,酒量不行也要有个限度,就是九殿下也不至于三杯就醉,臣不记得你的酒量如此不济啊。”

  李漠向晃了晃脑袋向: “应该是烧短路了,爱卿,你以后少勾引朕,朕这个身体他定力不行。”

  狄含觉得好笑: “我什么时候勾引你了,我什么都还没有做。”

  李漠向冷声道: “你的一举一动都在勾引朕,只要你活着就是在勾引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