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是不缺男人的,虽说伺候的都是去了势的内监,可宫中还有侍卫,那些经过精挑细选的侍卫,个个年轻,又身强力壮,定能让薛太后满意。

  而且,以她的身份,想在后宫中召见几个侍卫又不算什么难事,如今宫中人还少,若非特意派人盯着,还真不见得能知道长青宫发生了什么。

  头一回,秦宴自然当做不知道,哪怕长青宫格外的热闹。

  千人斩药性特殊,一旦发作便接连不断,只需再等几日,薛太后就会沉溺其中难以自拔,到那时……

  温尧几乎是掰着手指数日子,等着那天到来。

  朝堂上,就要不要放秦肃出来这事吵了好几天,秦宴实在有点听烦了,干脆罢朝一日,带着温尧出了宫。

  今年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连下了三日,地上积雪厚到能盖住人脚脖子。

  但盛京的大街上却比往年少了很多乞丐。

  因为卖肥皂赚了银子,秦宴按温尧说的拿出来去永州这样的边城买了许多羊毛。

  成人乞丐被朝廷召集去学了盘炕,到其他州府赚银钱去了。

  未成人的小孩儿则被聚集在一块清洗打理羊毛,再有朝廷织工做成羊毛围脖,手套,袜子等。

  今年时间太赶,来不及做成什么毛衣背心,只能做小件,先赚一些钱,至少能让付出了劳动的人填饱肚子。待明年,羊毛纺织加工业就能稳定下来。

  为此,还增加了好些无品级的小吏,既是为朝廷分忧,又是新的工作岗位。

  温尧拉着秦宴东瞧西逛,还时不时冲人打听家里有没有盘炕,被问到的人连连点头,夸起了这火炕的好处。

  主意是温尧出的,他自然知道火炕的好处,与人聊得十分投机,并张口就夸起了皇上英明。

  关于这点,百姓也是认同的,直言他们遇上了一位明君。

  温尧瞧着旁边的秦宴,丝毫不心虚, “那是,为民着想的皇上才是好皇上,皇上才登基三年多,就做了这么多利国利民之事,将来咱们老百姓的日子肯定更好过。”

  “可不,前儿还有人说皇上是暴君,连自己亲哥哥都关,我当时就骂了他,皇上要真是暴君,早下令将这些人说他是暴君的人砍头了,怎么可能给他在外面胡言乱语的机会。”

  “嗐,那是皇上的家事,咱管不了也没资格管,只要皇上能让我们老百姓日子过好日子就成。”

  “皇上又不是不讲理,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关人,指不定就是那位肃王殿下存了反心。”

  后头这话是温尧压低了声音说的,对方惊讶的同时又觉得十分有道理。

  “那还是关了的好,太后可是肃王亲娘,听说她连自己侄儿都要杀,那肃王是她亲生的,怕也是个心狠的,要是让他成了皇上,咱们老百姓哪还有什么好日子过。”

  被温尧带的,后头说话的人也一口一个咱们老百姓了。

  “对,咱们跟着皇上走,听皇上的话,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我有个亲戚在宫里当差,听说皇上准备明年修路呢,既能赚工钱,将来出门还方便,多好。”

  古代但凡施工做点什么,对百姓来说就成了去做苦役,一是干活辛苦,做一回苦役去半条命;二是没有工钱,监工还苛刻;三则是他们不知施工能为自身带来什么好处,从来都是上头一道命令下来,地上衙门贴个公告,然后下头的差役就挨家挨户去收银子抓人。

  时间一长,百姓提到服役便抗拒很的,对朝廷是怨声载道。

  就连方才跟温尧相聊甚欢的人都变了脸色, “先帝在位时才修过路,怎么现在又要修了。”

  温尧立马替秦宴说话, “老兄,别担心,咱们皇上可是明君,哪能干以前那些折磨百姓的事。”

  “可是服役也太遭罪了,吃不饱睡不好的,要人命啊。”

  “那也是,毕竟是苦力活嘛,不过等明年圣旨一下,看看上头怎么说,到时咱也能知道皇上是真的明君,还是装出来的。”

  这话一出,凑着一块听热闹的百姓觉得十分有道理,随同一块儿出宫的李长英等人却是冒了一身汗。

  也就昭仪敢这样说了。

  温尧敢这样说自然是心中有了想法,他要替秦宴扬名,替朝廷扬名,百姓的看法就非常重要。

  等明年秦宴下旨修路,就会在圣旨和公文上将所有的条条框框写好,包括什么每个州府所负责的路段,修路人数,工钱工期等等,都会由专人核算后写在上面。

  事情一旦开诚布公,想从中动点什么手脚就难了。

  还要派专人去巡查,如果哪个地方没按要求执行,就会被彻查。

  温尧想让秦宴告诉那些人,大渝能人多的是,想当官的人也多的很,做不好就只能等着被换下来,朝廷不是非他们不可。

  有竞争,有压力,他们才会尽心。

  一群凑热闹的人,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决定等明年再看。

  找了个借口,温尧功成身退,与秦宴一块进了家酒楼。

  秦宴问他: “在你眼中,朕有这么好?”

  温尧反问, “难道不好吗?”

  秦宴给他提醒, “朕杀人成性,至今有人传言,朕当年是杀父弑君才当的皇帝。”

  “哦,我又没看见,”温尧无所谓的表示。

  “我只信我自己眼睛看见的。”

  “那你看见了什么?”替他倒了杯热茶。

  经常在栖霞宫用饭,秦宴现在已经习惯了吃饭时不用人伺候,反而还经常顺手帮温尧倒茶盛汤什么的,格外顺手。

  温尧喝下一口热茶, “舒服,肚里一下就暖和了。”

  他道: “看见你是个穷光蛋,需要我这个下凡的财神爷拯救。”

  那倒是,秦宴笑起来, “为感谢慷慨的财神爷,朕今儿请你吃好的。”

  温尧抖抖自己两个空荡荡的袖子, “你不请,我就得被押在这儿洗碗了,冬天的水那么冷,手冻的通红,还会生冻疮,到时候两只手肿成猪蹄……”你舍得吗?

  “正好,朕有日子没吃肘子了。”

  温尧: “……”

  他怒吼, “话没说完呢!”

  秦宴含笑抬手, “那爱妃继续。”

  继续个屁,温尧翻过一个大白眼, “也就是我,一个男人,不需要你说什么心疼喜欢的甜言蜜语,哼!”

  秦宴低头,凑进他耳边悄声道: “人多,朕不好意思,回去说给你听。”

  “你想听多少都行。”

  啧,男人。

  温尧摆摆手, “那暂时先放过你一马,回头说不好听再跟你算账。”

  秦宴听他保证,一定会说好听的。

  然后晚上他就听到了,还听了一整晚。

  因为很不巧,他们逛完街回宫没多久温尧又毒发了。

  御医诊脉的结果还跟之前一样,无药可解。

  然后皇上只能亲身上阵一边说哄人的甜言蜜语,一边解毒。

  每次动两下就停下问温尧话好听吗,非得他服软说好听秦宴才能给他个痛快,一晚下来,温尧耳朵红得都快掉地上了。

  男人啊,较真儿起来真的很禽兽。

  次日,温尧又躺平了。

  也是这日,朝中终于不再吵架,因为出了事。

  赵将军才几岁大的孙儿从屋里被人抱出房顶,当着他的面摔断了腿。

  摔完那人就自尽了,只给赵将军留下一句话,说这只是个开始。

  从皇上派人将长命锁送回来时赵将军便知道肃王盯上了赵家,他不仅增加了府中防卫,更是给孙儿身边安排了人昼夜守着,却没想到还是叫肃王的人得了手。

  肃王一派的人听闻这个消息,知道王爷是自己出手了,只要再多出几次事,不必他们说什么,皇上为保全他的人,也会放了肃王。

  而忠心于秦宴的人则在骂傻子,皇上本就没打算放肃王,如今自己还将把柄送上门来,别说放人,皇上直接砍了肃王脑袋都可能。

  于是这日的朝堂格外沉默。

  秦宴也没多问什么,只给了赵将军一个承诺, “等来日抓到幕后凶手,准许你监斩之权。”

  一开口,就是要秦肃死。

  让本来觉得这次能威胁到皇上的大臣不禁打了个寒颤。

  事情好像变得越发棘手,局面更不利了。

  一群人想找薛盛远商量对策,薛盛远却提出想见见温尧。

  秦宴替温尧拒绝了, “他不想见你,但朕准你再去见秦肃一面。”

  见秦肃做什么秦宴没说,但他知道薛盛远心中清楚。

  薛盛远在这一刻觉得皇上好像得知了一切,又像全盘尽握于手,只等找个合适的理由,给他们最后一击,然后全部铲除。

  薛盛远并未猜错,秦宴的确只是在等人,等消息了。

  快过年了,他不想今年过年再看到自己讨厌的人。

  薛盛远并没有选择,他去见了秦肃。

  极致的愤怒过后,秦肃反而冷静了下来,见到薛盛远就问: “今日情况如何?”

  薛盛远并不知肃王被关在这地牢中还能给外面的人下令,他如实转达了朝堂上的情况。

  “呵,监斩,看来本王还是太过仁慈,本王就该让人把那小东西摔死!”

  “不过无妨,秦宴的走狗中可不止赵家一户有小娃娃。”

  薛盛远本来想劝此时动手不合适,可转念一想,皇上知道了自己的所作所为,他已经与肃王绑死,如果肃王败了薛家必亡,只有肃王成了,薛家才有生机。

  正好让肃王去搏一搏,他也要另做准备了。

  “王爷安心,臣已经通知了几个暗线,待他们动起来,皇上若不想生大乱,就一定会放了王爷你。”

  “不,”秦肃另有想法, “要乱起来,越乱越好。”

  这样秦宴才会知道自己的厉害。

  “让那些人以抓本王同党的名义杀人,多杀一些。”

  薛盛远瞬间明白过来肃王这是要做什么,眼中闪过锋芒, “是,臣这就去安排。”

  知道这是秦宴的地盘,两人商议时刻意压低了声音,确保除他们外没有任何人听见。

  为安薛盛远的心,秦肃还在他离开之前提了提薛清婉, “让婉儿别担心,待大局定下,本王就会迎娶她过门,尊她为后。”

  薛盛远自然是替女儿谢过肃王厚爱,并表示了一番女儿很思念王爷。

  薛清婉到底有没有担心或是思念并不重要,只要他们说有那就是有。

  随后,薛盛远匆匆出了地牢,秦肃盖好被子,悠然的闭眼睡觉。

  然而这晚的实际情况却跟想象的不一样。

  秦宴收到的消息是,薛盛远让次子带着长孙在城门关闭前悄悄出了城。

  而薛盛远收到的消息则是,有位对肃王忠心耿耿的大臣在家门口摔断了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