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宝小说>穿越重生>谁是仙君小白脸>第12章 “要你学会依赖我”

  凌翌这天晚上也梦到了古战场,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他记得自己去古战场的时候才元婴修为。

  古战场上,那些亡灵难以安息,两具残余的尸体还能支起半条臂膀,用刀剑砍向彼此,越打越怨,把对面的残肢砍断,灵气还会波及整片土地上,引发更大的战争和风浪。

  凌翌家在琼州,它毗邻江南,春来还有琼花落在河道上,穿过弯弯绕绕的清溪。

  凌翌从小都是会划船的,困了,就会躺在船上,晒着不刺目的太阳入眠。所以他从来不曾见过战场,第一次踏足古战场,他的鼻子先是失了灵,血腥味太浓,几乎不能让他呼吸。

  那片土地上,满目都是鲜红漆黑的血,地上满是白骨、残肢,凌翌本能地先是想呕吐。

  谢危楼出身在墨泽。

  墨泽苦寒,常年白雪覆盖,黑石凸立,远远望过去如一片染了黑墨的土地,像是弄得化不开的水泽,因此得名墨泽。

  据传在墨泽大地上,因为纷争太多,时有亡灵暴起,都需要修士镇压。

  谢家世代守墨泽边境,才带来了修真界百年的平安。

  谢危楼偏头看了凌翌一眼,皱眉抛了颗清心丸:“早知道你会这样,用上。”

  凌翌含着那块丸药,方才觉得自己能呼吸了,满目疮痍,好像血光包围了他。他也从来不是娇气的人,但眼前所见让他头晕,几乎不能定神。

  谢危楼很快发现了凌翌的异常,极快地托了一下凌翌的臂膀:“强撑不了就出去。”

  “来了哪里还有出去的道理。”

  凌翌定了定神,抽出了无悔刀,刀光破开眼前所见,好像让他得到了一丝喘息。

  四方大地上传来响动,整整铠甲声在大地上发出行军般的跺地声,所有的声音从远处破来,齐声吼叫,好像要把耳膜都喊破,如同时时刻刻就会逼近在耳边。

  ……

  凌翌记得自己破光了眼前所见的一切,一重重的亡灵好像杀不完,他只能不断不断地清理下去,直到身上都染满了血迹,他好像穿了一件血红色的衣衫,这件衣裳从红色变成了褐色,又很快泼上了新的红色。

  手中的刀本能地只会劈砍。

  他觉得自己破下去的头颅和骨头好像斩下的乱麻,骨头清脆地破裂,在他刀下分离。

  凌翌回头看去,寻找着最熟悉的身影,记忆中,谢危楼背对着他,回头看他时,还会分神帮他把身前的亡灵砍去。

  可真的等到凌翌回头时,他发现天地间竟空无一人,幕天席地都是黑色和红色,群鸦振翅而飞,这一瞬让他恐慌,好像一下子就回到了他在沧州的两百年间。

  刀剑只能本能地砍杀,然后攻城掠地。

  他没有影子,杀业太重,所有的修士和精怪看到他都会本能地恐慌,如同他是所有魑魅魍魉中最可怕的那一只。

  “谢危楼!”

  凌翌攥着那块莲花禁步,陡然从梦中醒了过来,他坐了起来,才恍然发现整个背后都湿透了,哪怕明知道是梦,他心口依旧狂跳不止,好像很难把脑中所见的一切都抽去。

  凌翌整个人忍住不地抖了起来,他埋首在掌间,又攥紧指节,让他冷静下来。

  血……

  所有人都不在了……

  可是那种感觉好像缠上了他,如同一条顺着腿爬上的毒蛇,吐着性子,欺近了他的心口。

  他的心口还在狂跳,身上的麻意怎么敢都敢不下去。

  凌翌突然感觉床头一沉。屋子里来了人,这个人来得很急,身上带着浓郁的白檀香,他揽过了凌翌的肩膀,用力地把他拉进怀里。

  凌翌仍闭着眼睛,他贴着谢危楼的肩膀,深吸了一口气,好像溺水了一样。他忍不住朝谢危楼靠过去,像抓到了唯一的依靠。

  “怎么了?”

  凌翌头内疼得厉害,其实过去的事他早都无所谓了,唯独担心见不到一个人。他好像得了一种病,一种渴症,只要一想起某些片段,就会像敲击到某段弹簧,反反复复地把他拉进去。

  谢危楼保持着姿势不动,抬手,顺了顺凌翌的背。

  凌翌攥着谢危楼的衣襟,抓到那件齐整的衣服被他捏出了褶皱。他觉得自己大概是真的溺水了,所以什么都说不出来,只有紧贴的胸膛才能给他喘息的热度。

  他听到对面胸膛传来的有力心跳,就隔着另一个胸膛,朝他撞来,一起保持着共鸣。

  后背的那双手又顺了两下,接着移到凌翌的臂膀,像展开一幅画卷,朝下顺了下去,这让凌翌觉得自己好像泡到了热水里面,热流涌过他的手臂,最后停在了指尖。

  “你好点了?”谢危楼又问道。

  心口还在狂跳,快到像越出胸膛。

  凌翌觉得自己也挺丢人的,他一个大男人平日没什么毛病,只是在这种时候,他实在不想一个人熬过。

  凌翌的下巴和谢危楼的衣带摩擦,窸窣的声响,如同亲手给刀剑擦拭过刀上的血迹。

  “谢危楼,你说复生这件事怎么是这样的。”凌翌费神地喘了口气,还有余力自嘲道,“修为半点没了不说,身上的坏毛病倒是一件不落。”

  “不许那么说。”谢危楼的口吻不算严厉。

  “那我偏要说呢?”凌翌自嘲般笑了。他又从谢危楼身前离开,和谢危楼隔开半人的距离,指节一起放下来,保持相对,只要指节动上一动,就能重新触及在一起。

  他想起了很多的旧事,陈年旧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他很早就习惯在谢危楼怀里嚎啕大哭。

  第一次是他种了蛊毒,那只虫子咬得他浑身难受,好像跗骨之蛆,缠得他快要发疯。

  第二次是他知道了自己再没有家了。

  第三次……他好像在蜃海里,和谢危楼一起滚过,也是旖旎又缠绕的事。

  谢危楼不由分说地贯穿了他,解了他身上的渴,又引发出了另一种渴。

  凌翌一时想不清他们到底什么时候做的,但那个时候他们好快乐。他们好像变成了两团云雾,而云雾不用思考,只需要缠绕在一起,开合、下雨、聚散又聚拢。

  他一会儿趴在谢危楼的身上,一会儿又被谢危楼摁在身下。

  他好像还在蜃海里,和谢危楼说过什么……

  “在想什么呢?”凌翌走神的间隙,又听到谢危楼开口。他缓缓抬起眸子,对上了谢危楼的眼睛。情思未退散,他的眼里朦朦胧胧的。

  凌翌望着谢危楼,抓住了脑中下一刻就要转瞬即逝的画面,像是握紧了一把不会松去流沙:“谢危楼,两界开战之前,我去了蜃海幻境,你是不是也跟了过来。”

  气息还在两人之间环绕。

  不觉间,他们的距离缩短了许多。

  谢危楼:“你突然想起来了?”

  凌翌指尖一动,他只能在月光下勉强看清谢危楼的神情,站在他面前的人眉目如刀刻,可就算神情再周正,也有一丝情绪从脸上漏了出来。

  谢危楼问他:“你还记得多少?”

  凌翌面色堪堪保持着,动了动喉结,道:“对不起谢危楼,我就想起这一件事。突然这么说怪煞风景的。”

  谢危楼忽然轻声笑了,又正了面孔,像提及了和这个问题无关的事。

  “我当时因为什么事去的蜃海?”凌翌反问。

  “这件事留着给你自己慢慢想。”谢危楼开口说得很慢,也很难得很温和,“一下子全想出来了就太着急了。”

  凌翌觉得精神疲惫极了,他也不想猜测谢危楼为什么不说,精神一下子松懈下来,让他几乎不想思考,只想抱着眼前人。

  凌翌真的就抱紧了谢危楼。

  谢危楼揽臂,把凌翌重新揽在怀里。

  凌翌:“谢危楼,你今天陪我休息好不好?”

  谢危楼保持着抱着凌翌的姿势,微垂下眼,好像极其习惯于凌翌的依靠和信赖。

  他抱了很久,良久才道:“可以。”

  凌翌就势揽着谢危楼,和他一起靠在床上。

  从这个角度看过去,谢危楼的样子又和以前不一样了。他从容,面色也有倦色,好像放下了所有让他觉得沉重的东西。

  凌翌靠在谢危楼怀中道:“谢危楼,你现在好容易就答应我。”

  “话是你自己说的。做兄弟的,要睡就睡一张床。”谢危楼又应声道,“你从前也没少挤我的床,要是不乐意睡这里,去白玉京的殿上也不是不行。”

  “白玉京这地方拘束多,我不喜欢那里。”凌翌揉了揉额角,“再说我上去……大概会让很多人发疯吧。”

  “你想去么?”谢危楼蓦地问道。

  “一般吧。”凌翌换了个自在的姿势,反正他和谢危楼没少一起睡过,以前算是故意挤兑谢危楼,后来他和谢危楼也是患难的交情了,他很习惯谢危楼睡在自己身边的感觉。

  临睡前,凌翌又触摸过玉谢危楼给他的莲花禁步,感受到指尖下水流一般的凉度:“谢危楼,你今天为什么会来找我?”

  谢危楼道:“玉佩会传声,我能知道。”

  凌翌略感失语,松了松那枚禁步:“我不信你这些胡话,我压根没用这玉佩。”

  谢危楼默声地笑了下,等着凌翌在自己身边睡着,他一点也不急着睡,保持着观望的姿势,看了很久。

  等他听见凌翌睡着了,呼吸渐渐变得平稳,他才起身,在凌翌身边拿出了刚才没看完的宗卷。

  夜色里,流萤在天际缓缓飞舞。

  谢危楼没有点灯,靠在床头,就着月光,一页页地翻了下去。

  翻书的声音也很轻。

  半点也没有吵到谁的梦。

  ----

  小凌:老实说,那次在蜃海的体验还算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