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被叔叔带回家后没多久,我便发起了高烧。预料之中。
路上很冷,我又闷着脑袋失落地逃回学校,没吃药也没打针,还在路上吹了很久的风,病得更严重也是活该。
他喂我吃了些药,夜里起来两次喂我喝水,可第二天,我依旧高烧未退。
我朦胧地睡了很久,醒来依旧迷迷糊糊,听到他开门的声音,又替我穿好衣服。
窗外一片明亮,原来已经到了该上第三节 课的时候了。叔叔给我请了假,匆匆上完课,又连忙回来照顾我。
“小野,走,我们去医院。”
他不怎么开车,技术倒还说得过去,带我挂水,买药,一气呵成。
冰凉的液体透过针孔渗进我的手背,叔叔疲惫地坐在我身边,眼底有细细的血丝。
“叔叔,”我叫他,嗓子哑得几乎听不出来自己的声音,“你睡会吧。”
尽管我昨日看到他与我父亲交媾,但看到他这般疲态,我还是会情不自禁地心疼他。他昨夜是为了我才没睡好,是我害得他疲惫至此。
“好,快打完了的时候你叫我。”
他没有硬撑,仰在椅背上,缓缓阖上眼睛。我看着他的唇,本该红润,却泛着疲劳的苍白。
或许他是真心待我的。
我的心里突然涌现出这句话,这个念头在一瞬间驻扎下根,便开始雨后春笋般破土而出,将我脑海中的其他念头驱逐殆尽,只剩对他一心一意的牵挂。
我的视线停留在他的唇上许久。他大概一上午没喝水,嘴唇有些干裂,此时正因梦境的不确定性而颤动着。
我想吻他。
想趴下吻他,想用舌尖将他唇上的裂纹润湿,想打开他的牙关,将他吻得满面潮红,溢出难忍的泪来。
我父亲都射进他体内了,为什么我连吻一下他都不可以?
心脏剧烈地跳动着,我像是被蛊惑了心智,缓缓地靠近他。在他的呼吸能打到我的脸上时,他轻轻地动了动。
“嗯……”
像是忽地从癔症中惊醒,我唰的一声坐了直,心脏跳得几乎要溢出嗓子眼,在胸腔里不安分地震动、狂躁。
他没有睁眼,也没有醒。他的脑袋顺着椅背缓缓地下滑,降落的速度像是开了慢镜头,一帧,又是一帧。
肩膀上传来轻微的重物感。
他斜着脑袋,枕在我的肩上,不安分地挪了挪,又换了个舒适的角度,静止不动了。
在医院吵闹的输液区,周遭是孩童的喧闹、家长的责骂与婴孩的哭泣,而我的世界,很小,又很静、很静。
静到我仿佛能听到北极的冰川在温室中渐渐融化,静到我几乎能听到院外的落叶簌簌地落下枝头。
我的肩膀上压着的,是我的全世界。我的叔叔,我的老师,我的小妈,也是……我的心上人。
虽然昨天我是那样的愤怒,可只需要重新看他一眼,我混浊的大脑便再一次沦陷,坠入那个名为江陵的深渊。
我真没出息,我还是会被他迷住。我爱他,我忘不掉他,我爱他。
……
“小野?啊……几点了?”
他睁开眼,从我肩上缓缓醒来。又发现自己竟枕在我的肩头,有些手足无措,脸上浮起一片红色,连忙从我身上起来,低声道:“不好意思,小野,压到你了。”
“没事,”我说,“你睡了没多久,这一瓶药还没打完呢。”
肩上的温暖消失了,他不再是只属于我一个人的世界。他从依赖我的人,变成照顾我的人。
“好。”
他又摸了摸我的额头,自语道:“怎么还没降下来。”
挂完水之后,他的面容依旧被担忧的情绪笼罩着,眉头低沉下去,郁郁寡欢。
我的头又开始晕了。
他带我回家,扶我到床上躺着,用湿毛巾给我降温。
“你带上口罩吧,我不想传染给你。”
说完我便阖上眼睛,我从未这么渴望自己快点好起来。不想再看他这么疲惫,不想再看到他露出忧心忡忡的表情。
在我意识浑浑噩噩的时候,却突然像是浸入了无尽的雪山,发烫的脸颊上有一瞬间的清凉。
我吃力地睁开眼睛,却看到叔叔近在咫尺的脸。他睫毛很长,半阖眼时盖住一片阴影,他的皮肤依旧很白,像是不染凡尘的月。
他捧着我的脸,轻轻地贴了贴。
“小野……”他呢喃道,“快点好起来吧。”
……
小时候,我不常生病,但每次若是真的进了医院,总会上吐下泻,一病不起。
别人说我是个懂事的孩子,乖,省心,给家长省了不少麻烦。可叔叔坚持,说懂事的孩子才更应该得到家人的关怀与爱。
每次去医院,他都会陪着我,见我烧得难受,他会捧着我的脸,用冰凉的脸颊贴贴我,和声细语地哄。
后来,就渐渐成了习惯。可我没想到,在我缓缓地长大,许久不生病后,还能够拥有如此殊荣。
在那一瞬间,我是前所未有的心悸。有如玉石坠湖,一片涟漪,又似战马奔腾,黄沙满天。
他的脸好凉。
他的手好软。
他都捧起我的脸了,为什么不肯吻我?
大概是烧糊涂了,脑子里想了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从身边的人,到事,到性,到爱。
最后,我本能地扭过头去,嘴唇亲了下他的脸。
可他没有在意。
他只以为是我病得难受,是无意识的行为。他又贴了贴我的额头,轻轻地开口。
“快睡觉吧,醒了就会好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