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等一个回答，被告白的Omega既算意料之中，却也有些不安与犹豫，带着一点不知所措，只无声地抿了抿唇。
夏天的晚风有些凉，两人就这样站在树下，谁也没有开口说话。大概有多久呢，久到乔衍看出庄野的酒醒了一些，对方脸色变得有些白，手臂有些发抖。
年轻人垂下头，他说不清是后悔更多还是“果然如此”更多，低低地说，“抱歉……”
“怎么还是让寿星伤心了，”Omega叹了口气，将声音放低，“你抬头。”
Alpha咬咬牙，豁出去般将头抬起来，却还是自欺欺人地闭了会儿眼睛。
“睁开看着我。”乔衍补上一句，“没事的。”
什么啊，哪里没事了。你就是仗着我喜欢你、仗着我听你的话，怎么拒绝人还要让人直面现实的哦，多让人伤心啊。庄野有些委屈，也有些难过，但还是老老实实地睁开眼。
出乎意料的是，那双曾令庄野惊鸿一瞥的丹凤眼里并不全是Alpha预料的东西，不是冰冷、厌恶、惊讶、抗拒，只是带着一点歉意，但更多的，是不知所措和温和的安抚。
“我知道，”乔衍斟酌着，语气也尽量放软，“我暂时不能给出一个答案。”眼见着Alpha的眼更加黯淡且开始泛红，Omega也顾不上斟酌那么多了，“就像你过来带了一个蛋糕给我，我收下了它一样，我想和你说一点我的想法。”他伸出手去轻轻地握了握对方的手，有些凉，“我不想让你难过，所以可以聊聊吗？”
庄野感受到指尖传来一点暖意，感觉夏风好像也没那么凉，他看着他，沉默一会儿后点点头，“可以。”
酒店的空调兢兢业业地工作着，Alpha和Omega面对面坐着，乔衍想了想，一开始就扔了一个重磅炸弹过去，“我对你是有好感的。”
庄野眼底的红消下一点，听了这句话又惊又喜，消化两秒后有些泄气，若是可以的话想来耳朵都耷拉下来，“嗯……”
所以意思是只是有好感，算不上喜欢吗？
“这话说出来可能会显得我有点自恋吧，”乔衍笑了笑，“说实话，你刚刚告白的时候，我是真的能感受到你的喜欢，很真诚热烈。”仿佛只是一想到Omega，Alpha的土地上便开了漫山遍野的花。
“但我觉得我……”他简单地停顿了一两秒，似是在斟酌着用词，“怎么说比较合适？我觉得我目前回馈不了同样的喜欢，”乔衍诚恳地与庄野对视，“这对你来说不太公平，也不够认真。”
“可是爱情本来也是不公平的吧，”这下看得出Alpha的酒是彻底醒了，整个逻辑都好了不少，他拧着眉显出几分不解，“不然怎么叫偏爱，怎么叫爱情？我的意思是说......你不用觉得对我不公平。”
感情的事要怎么衡量才算对等？小狗不明白。但给小狗一点偏爱，小狗也会很开心嘛，谁叫小狗喜欢你。
望着对方温和又有点无措的眉眼，庄野惊讶地发现自己的胆子大了不少，“还是说你觉得你对我目前的好感算不上喜欢吗？”
“偏爱的确伴随着不公平，”乔衍低头喝了一口水，“至于后面一个问题，我对这之间的界定没有那么清楚，只觉得你对我来说是特殊的。”Omega在这之前也没谈过恋爱，确实是没有什么经验。
庄野不知道自己应该高兴还是难过，“可能我酒还没醒吧，”他胡乱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又抬起头定定地望着他，随即小声地说了句，“你不要怕。”
庄野自己觉得这话似乎有些前言不搭后语，而乔衍直接愣住，好半天才叹了口气，“害怕……也许？”
乔衍慢慢地剖析自己，“你知道的，我一直是爷爷带大的，而且我父亲和奶奶都去世得早。”他有些茫然地看了一眼自己手上的戒指，“你记不记得，我之前和你说过‘我觉得经营感情很麻烦’。”
“记得。”庄野回答，其实何止是记得对方当初说了什么，他也清楚自己当时的话，虽然当初主要是为了打消对方的疑虑，但现在就是不忍再仔细回忆。他愣了一下，忽然明白了对方说的那句“很麻烦”。
“我不太清楚如何维护一段以爱情为基础的亲密关系，而规避风险的最好方法就是不要开始。”乔衍笑了一下，“或许你会觉得奇怪吧，我在公司也要做决策，那些也有风险。但是……”
但是乔少当家是学过的，他由乔老爷子一手带大，去顶尖的商学院就读，在乔老爷子的安排下进入公司实习再一点点尝试，到现在已经积累了不少经验。
“在我父亲去世后，我的母亲一度陷入非常消极的状态。在最开始的时候她基本上是每天以泪洗面。”Omega说这话时很平静，“有人会说，这不正好证明了他们两个人的感情很好吗？说这话可能不太合适，但对我来说，我感受到更多的是一点点惊讶以及如何让她状态好转的压力。”
庄野感到有些难过，他大概清楚，乔衍出生后那段时间乔氏忙于扩张版图，乔父应该相当忙碌，而由乔老爷子一手带大的乔衍，想来和乔父乔母待在一起的时间不多。
仔细算算，乔父车祸去世时乔衍也不过十一二岁。年幼丧父后直面几近崩溃的母亲，还要照看尚在襁褓之中的弟弟，对于乔衍来说，那大概是一段不想过多回忆的日子。
“这话说得颠三倒四，就是对于她的崩溃，我既理解又有点疑惑，我不是惊讶于他们感情好，只是觉得维护这样一段爱情，似乎比我想象的复杂得多，带来的影响也比想象的大。”乔衍开诚布公，“我也见过咱们圈里的其他人，似乎爱与不爱都可以假装。有些恩爱有些一地鸡毛。可回想起我母亲当时的状态，我更多的想法是：如果我要与他人建立起这么一个关系，那我希望我能尽力将它维持到最好。我想知道，如何正确地去喜欢、去爱一个人。”
庄野忽然明白，喜欢一个人并为之付出，这在他自己看来是再正常不过、再平凡不过的一件事。可对乔衍来说，是未知且身边没能给出合适答案的领域。
“喜欢和被喜欢、爱和被爱，我可能都缺一点勇气和方法吧。”乔衍用那一双好看的眼睛望向他，带着歉意与不安，“在你表白的时候我在想，我对你是喜欢吗？如果是的话，我又该怎样去面对我们接下来的关系呢？”
“真的很抱歉，我不想让你难过的，”Omega的眼睛里带上一点难过，其实漫长的、诚恳的自我剖析也是一件很不太容易的事，但他一见到Alpha的眼睛黯淡下去，便有些顾不得其他了。他自觉说这话有点像电视剧里被Alpha痛骂的“渣男”，但还是硬着头皮说了，“我可能……需要一点时间。”
“我的确有些难过，”庄野心想，可我更见不得你难过，他指了指墙上的钟表，“那你可以答应昨天的寿星一个生日愿望吗？”
“啊？”乔衍顺着他的手望向墙面，指针已经指向凌晨一点过，他有点反应不过来Alpha跳脱的话语，但还是带着不解点了点头，“嗯。”
“那作为你结婚证上的法定伴侣，我许愿我成为一个你的追求者。”Alpha说着还将双手合十，装模作样地闭了闭眼，仿佛真的在吹生日蜡烛。
“这算什么生日愿望。”乔衍有些哭笑不得，同时又因为那一句“结婚证上的法定伴侣”而有些耳红。
“但这真的是寿星的愿望。”庄野强调一句。
乔衍有些不好意思，说了句，“好。”犹豫了会儿Omega还是想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那……”
“不着急，”庄野摇摇头，“哪有追求者让被追求的人为难的道理。”他又夸张地显出可怜巴巴的味道，装得两人心知肚明，“可不可以叫阿衍？”
乔衍拿他没办法，“可以。”Omega看了一眼墙上的钟表，“一点过了，你这么过来一趟，都没有和你说一声生日快乐。”不仅如此，还让寿星表白被拒，怎么想都简直让人伤心。
“我带了蛋糕过来，有点化了，不嫌弃的话还可以吃。”庄野去找那个蛋糕盒子，一边拆店家打包好的蝴蝶结一边说，“也算弥补了以为不能和你一起过生日的遗憾了。”
这人表白没成功后仿佛放飞自我，直白的表述倒让乔衍有点招架不住，视线飘忽一会儿，帮忙撕开蜡烛包装袋给插在蛋糕上。
Omega一边数蜡烛一边自言自语，“你才二十三啊……”
“挺好啊，那咱们现在的差距又小了一岁”庄野忽然警惕起来，“等等，你不要告诉我你觉得我年纪小，嫌我幼稚靠不住，我会伤心的。”
这边乔衍正拿已经燃起来的火柴点蜡烛，闻言差点没拿稳，倒让Alpha吓了一跳，火柴也就被对方拿过去了。Omega两手空空，只得去拆蛋糕盘的包装袋，“你年纪小是事实，”他想起订婚宴当晚和今天的啤酒罐武器，没忍住一乐，“幼稚……中二可能更合适些。”
庄野颇有仪式感的把灯关掉，蜡烛的火光摇曳着映在他的脸上，应Alpha的信念感，Omega低声地哼唱着生日歌。
他对他说，“生日快乐。”
除了蛋糕的奶油香，房间里还有白兰地和檀香的味道。这个晚上一A一O的心情并不平静，也都没贴隔离贴或者喷隔离绷带，信息素悄悄逸散在空气里。
鉴于已经是深夜，两人吃完蛋糕后庄野负责收拾残局，乔衍则打电话给前台又订了一间房间。待挂断电话，乔衍向庄野说了房间号，并表示前台那儿已经准备好房卡了。
“我也不清楚我酒到底醒没醒，但现在我想坐实一下我在你这儿的形象。”
Alpha站起来身高腿长，穿了一件黑夹克套白T，底下搭配着一条水洗牛仔裤，微微勾起唇角时显出一点痞气，但话语和眼神又是温柔的。
两人本来是面对面的沙发，Omega打电话时站到了酒店房间的落地窗旁。而待庄野说完话，这时乔衍才发现这人不知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站到了自己的身侧。
Alpha上前，趁Omega没反应过来时给了他一个轻轻的拥抱，无关情/欲。
乔衍没有动弹，他的眼底倒映出窗外的万家灯火，也倒映出一点点Alpha的发尾，鼻腔里萦绕着比刚刚更清晰的檀香味道，有些淡，但让人莫名觉得安心与放松。正当他反应过来时，对方已经退开了。
Alpha笑了笑，而这有些近的距离让Omega得以听见他说的每一个字。
“I’ll dream of you tonight and see you tomorro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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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替庄狗狗说一句，他是有点中二病+恋爱脑在身上的。
然后我替乔狐狐说一句，他只是需要一点时间确认，因为他本身是一个在这方面更谨慎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