魈坐在望舒客栈的楼顶,背靠着粗壮的树干,手中杏仁豆腐散发着诱人的甜香,魈却有些食不下咽。

  杏仁豆腐清甜,细腻,甚至不需要咀嚼,只需要一抿,就会化为一汪沁润的甜汁,顺着喉咙淌下,所经之处熨帖而舒坦。

  在注意到他回到望舒客栈后,言笑便紧赶慢赶做了碗杏仁豆腐送予他。

  与记忆中的滋味别无二致,还是那般好吃,好吃到让魈差点忘了自己身在梦中。

  ——不过是梦罢了。

  魈对自己说。

  帝君说了许多关于提瓦特的“未来”,虽并未告诉魈如今究竟是真实还是虚幻,魈心中却有了自己的判断。

  这个世上,唯有“时间”是永恒流动的。逝去的永远也不会再回归,命运从定下的一瞬间便注定难以改变。魈不清楚星神的力量究竟达到了何种层次,但按照帝君的口吻,星神是天理也只能仰望的存在。连天理也不如的他们,在星神眼中恐怕只是一群弱小而卑微的蝼蚁。

  高高在上的神会为了一群蝼蚁逆转时间,送他们回到过去么?

  魈并不相信这个可能性。

  更别提“回到”提瓦特前所经历的种种事情无一不在暗示着他们,一切只是一场梦。

  这一切不过是一场梦,而他需要做的,就是打破这场看似很美好的梦境,带着所有人回到“现实”之中。

  不过也许空会难受一段时日吧。他如此期待回到这里,与伙伴、亲人们再次相见。

  美梦被打碎的滋味并不好,尤其当现实并不美好。

  魈体会过这种感情,过去业障常常会以“梦”的形式困扰着他,一遍遍播放着那些他从不愿回忆的过去。偶尔,业障也会陷入短暂的温和,或在他吞噬了美梦后给予他一个简短平和的梦境。

  美梦的确动人,可当清醒之后,梦中的点点滴滴与现实重叠的一瞬间,巨大的失落感涌上心头,那会比无数个噩梦更让人绝望。

  渐渐的,连最后一丝美梦也彻底消失在魈的夜晚,魈也习惯清醒着游走在山野与城市之中,以无尽的杀戮消解漫长夜晚的孤寂。

  可话说得轻巧,虽想要打破梦境,可梦境又该如何去打破呢?

  也不知反其道而行之,在梦中入睡,现实中就会清醒过来。

  反正也别无他法,魈放下不知不觉已被吃干净的空碗,干脆双手抱胸贴着树干闭上眼睛,尝试着在“梦”中入眠。

  风略过树间,叶子碰撞发出好听的沙沙声。虽已入冬,今日却不算很冷。霓裳花的清甜混合着饭菜的香气萦绕在客栈的每个角落,繁杂且好闻。

  吆喝声、叫卖声、聊天声...熙熙攘攘从身下的客栈传来,与楼顶的安逸分割成两个世界。并不嘈杂,只有喧嚣的烟火气,热闹却好入梦。

  魈的意识渐渐混沌起来,隐约之间,耳畔似乎响起几声细语。夹杂着几分压抑的偷笑,声线熟悉地让人恍惚。

  “我就说魈在这里——你看,果然没错吧!”

  “这么一个大碗,魈这是吃了多少杏仁豆腐啊?要我说望舒客栈的人也是真惯着他。”

  “就算喜欢也不能把甜食放饭吃吧,不好好吃饭怎么能长高?”

  “金鹏都两千岁了你怎么还念叨着长高呢!”

  “哎呀,你们别吵着他睡觉了,吃什么魈喜欢就好。还有大哥,帝君都给他赐名魈了,你怎么还是一口一个‘金鹏’的。”

  “嘿,这不是喊习惯了么?”

  “...”

  这些声音实在太吵,吵得魈根本没有办法再用“做梦”来麻痹自己,更不敢睁开眼睛。

  他害怕一旦睁开眼睛,这一切就会烟消云散。

  可他偷偷转动的眼球还是暴露了自己装睡的事情,魈便听见那娇俏的女声“哎呀”一声,发出阵阵窃笑。

  “魈这家伙居然学坏了,在这儿假寐偷听我们说话呢~”

  魈再也装不下去,纤长的睫羽颤抖着,缓缓睁开了眼睛。

  眼前的男人身材魁梧,袒露的上身皮肤绘着紫色的纹路,两道刀疤贯穿整张脸,却被男人温柔的目光淡化了疤痕的可怖。

  四只手臂垂在男人身后,他看着魈的脸庞,只浅浅地笑着。眼神宠溺,一如过去无数个相伴同行的日日夜夜——那时候他还不是孤身一人,还没有被无尽的业障缠身。

  “...浮舍!”

  魈听见自己声音颤抖,不敢置信地发出喃喃细语。

  是幻觉么?亦或只是一场梦境?

  魈恍惚的想。而在他眷恋的目光中,浮舍突然抬起一只手朝他伸去。

  魈身体一僵,下意识想要躲开那只手,可大脑却在这一瞬间失去了对身体的操控权。魈眼睁睁看着那轻而易举就能捏碎岩石的大手落在他的发顶,像是呵护最珍爱的宝贝一般,轻轻地揉乱了他的头发。

  “怎么这幅要哭似的表情?”浮舍笑呵呵地逗着自己心爱的弟弟:“是谁欺负你了吗?告诉大哥,大哥替你出气。”

  “大哥,你要再把魈当孩子逗,只怕他才会真的生气呢!”应达笑嘻嘻地在身后挤眉弄眼,一边看向魈的方向,口吻虽带着抱怨,却难掩其中的亲昵:“怎么只知道喊大哥的名字?我们难道不是你的兄弟姐妹吗?”

  “弥怒,应达,伐难...”

  魈愣愣地望着他们,每说出一个名字,声音便多了一分颤抖,以及难以察觉的哽咽。

  他的兄弟姐妹们,他最珍视的亲人...真的重新回到了他的身边!

  魈已经很久没有再见到他们了,两千年的岁月实在太过久远,久到漫长的时间磨损着他的记忆,连亲人们的脸庞、声音都似乎在漫长的岁月中消磨殆尽,融入时光之中。

  即便是被业障折磨偶尔才会出现的美梦,也很少会有如此温情的一幕。更多时候,梦中只有滔天的怒火,无尽的黑暗,鲜血染红了大地,人们绝望的悲鸣,以及一遍又一遍重复着的,伙伴们的结局。

  “金鹏?”

  眼前的少年仿佛被按下了静止键,呆呆望着他们的方向,自顾自红了眼眶。也不说话,呆愣又眷恋的样子看得浮舍以及三位夜叉既心疼又一头雾水。

  作为兄弟中年纪最小的弟弟,魈虽然亲近他们,却很少会在他们面前露出如此不舍防备,带着几分撒娇意味的表情,让人忍不住想要狠狠揉搓他的脸颊,直到把魈脸上的哀愁全都揉捏殆尽,再将人抱进怀中好好安慰一番。

  弥怒伸手在魈眼前用力晃了两下,却得不到回应。

  “大哥,你觉不觉得魈今天怪怪的?”

  “是有些奇怪。”应达凑上前接话:“平时哪有这么呆?”

  “不会是睡觉睡迷糊了吧?”伐难也加入了猜测。

  弥怒摸了摸下巴,眼中闪过一丝玩味,笑眯眯道:“难道是有心上人但被甩了?”

  “心上人?”应达愣了一下,随即露出笑容:“不是说他和那个旅行者小子走的很近么?”

  “旅行者?”伐难好奇道:“就是那位拯救了璃月的英雄么?”

  “是呀。说起来,前几次他在璃月的时候伐难你都不在呢,你是没看见魈和那位旅行者相处时的样子。”说到这里,应达就忍俊不禁:“呆头呆脑的,像个傻小子。”

  “那位旅行者是什么样子?”

  应达手在半空中比划了一下:“和魈差不多高,一头金发,辫子长长的,长得很可爱,而且非常能打。”

  伐难“哦”了一声,露出了然的表情:“原来魈喜欢这样的人啊?”

  “不过人家未必喜欢咱们魈。他身边跟着可多人呢,俊男靓女,身份一个比一个夸张。”应达说着,目光又悄悄落回魈的身上,看着他偷笑:“咱们魈活了两千多岁却还是个纯情少年,根本就不知道怎么谈恋爱,追不上心上人也情有可原...”

  “休得胡言!”

  魈终于从浑浑噩噩的状态清醒过来。什么温情感动,在应达等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调侃中消抹得干干净净。魈背过身不再看他们,只是耳根可耻地通红一片。

  “害羞了!”应达压着嗓子发出几声窃笑,只是还没笑几声,她忽然愣在原地,倏然瞪大了眼睛。

  以魈的脾气,即便是逗弄,若偏离了事实,他也会一本正经的澄清。

  可魈只恼怒地说了一句“休得胡言”,没有解释的意思,那通红的耳垂,怎么看怎么像欲盖弥彰。

  应达的玩笑开不下去了,她望着魈的后背,结结巴巴道:“你不会真的被甩了吧?”

  魈:“!!!”

  “我与空并无两情相悦之说,又何来...被甩一词。”

  魈讷讷道:“不要肆意揣测他,只是...只是...我单方面心悦他而已。”

  “噢哟!”

  四道调侃的声音不约而同响起,魈的脸颊又红了几分,心情却莫名舒坦。

  他并不喜欢暴露自己的心意,即便是在空面前,也从来都尽量克制着自己——虽然偶尔也会出现情难自禁的情况,但魈暂时还并不打算向空表明自己的想法。

  可在浮舍、应达...他的兄弟姐妹们面前,这些过于私密,与他而言难以启齿的话语却说得如此自然,甚至带着几分自己都没有察觉的迫不及待,想要将自己的想法完完全全说予他们听。

  哪怕只是个梦。

  魈在心中对自己道:哪怕这一切并非真实,他也想让浮舍他们知道,即便未来的他身旁不再有他们相伴,他也并不是孤身一人,也能好好的活下去。

  梦...只是梦吗...

  这一切为何不能是现实呢...

  魈蓦然愣在原地,刹那间惊出一身冷汗。

  他忽然意识到帝君为何对于现状如此含糊其辞。

  梦境也好,现实也罢,一切真的那么重要么?

  重要的是,见证了逝者重生,遗憾了却,欣欣向荣又如此安逸的世界,他真的有勇气从这里抽身,回到冰冷而绝望的现实中去么?

  ...

  “空,你好慢哦,到底跑哪里去了呀?”

  派蒙望着手捧鲜花回到剧场的空,鼓起脸颊:“我一个人在这里等你快二十分钟了诶!”

  早就整理好心情的空故意露出手中一大捧娇艳欲滴的虹彩蔷薇,假装自己真的只是去购买花束。他看了看派蒙身边空荡荡的位置,岔开话题道:“那维莱特呢?”

  “表演结束了,那维莱特去找芙宁娜了呀。”派蒙说着便飞过来推空的肩膀:“我们也赶紧过去吧,再不过去,人都要散光了!”

  空深吸一口气。虽然早就做好了心理建设,可与记忆中早已亡故的人再次见面,空还是难以抑制地忐忑起来。

  好在派蒙一心想着与那维莱特汇合,并没有注意到空的异样。

  二人距离舞台不过几十米,短短的十几秒空快速调整好情绪与表情,随着派蒙一句清脆的“我们来了”,在所有人不约而同投来的目光中,空落落大方地向芙宁娜递出手中的捧花,微笑道:“抱歉,去购买花束是碰上了长龙,一时间来迟了——演出真的相当精彩,芙宁娜。”

  “那是自然~”蓝色少女得意地扬起下巴,小小“哼”了一声,骄傲的样子却只让人觉得可爱。

  芙宁娜伸手接过捧花,珍惜地将它抱在怀中,眉眼间闪烁的兴奋与甜蜜还是暴露了她的真实想法。

  派蒙在一旁用力点头:“空说得没错,芙宁娜,你唱得太好听了!我听得超级感动,空都听哭了!”

  “派蒙!”空白皙的脸颊泛起两抹薄红,他尴尬地站在人群之中,有些不知所措:“我只是被灰尘迷了眼睛...”

  这幅不知所措的样子让芙宁娜的心情更好了。她的嘴角又向上弯曲了一个弧度,愉悦道:“被我的歌声感动到哭又不是什么可耻的事情,这说明你很有品味嘛!”

  “空...没有叫错你的名字吧。”微微侧头认真打量着空的芙卡洛斯也在此刻向前一步,微笑着开口:“我一直注视着你在枫丹的冒险,今日还是第一次与你说话。”

  “你好,芙卡洛斯。”空笑着向她点了点头:“没想到能够见到你,我由衷为你感到开心。”

  芙卡洛斯的笑容多了几分感慨:“我也未曾想到,我居然还有重获新生的一天。”

  她的目光移至那维莱特:“这一切都要归功于那维莱特。”

  “若不是五百年前你与我结下的善缘,也不会有今天的你我。”对此,那维莱特并没有居功自满,只是淡淡微笑道。

  那维莱特与芙卡洛斯、芙宁娜还有话要说,空便没有再打扰他们,带着派蒙走至另一旁。

  见空终于得了空,候在一旁的林尼等人纷纷凑了过来,热情地聊了起来。

  “之前就听说你来了枫丹,不过一直不得空见面。”说到这里,林尼的表情便多了一丝遗憾:“如果你能更早几天来就好了,前几日我刚结束魔术巡演,里面有好几个我精心设计过的魔术,没有让你看到真的很可惜。”

  “总有机会的。”空弯了弯眉眼。

  “没错。”林尼很快又振奋起来:“你们不是要去璃月参加海灯节么?我和琳妮特、菲米尼也会去,路上我可以给你表演我的拿手魔术哦~”

  “你们也要去?”派蒙兴奋地在一旁搭话。

  “可不止他们。”娜维娅笑眯眯地融入了对话之中:“我们也会去哦。”

  她口中的“我们”,自然包括迈勒斯与西尔弗。

  派蒙最喜欢热闹,眼看着前往璃月的队伍越来越壮大,整个人快乐地在空中转了好几圈。但她随后便恢复冷静,有些担心地问:“可这样一来,枫丹会不会没什么管理了呀?”

  水神、大审判官、典狱长、决斗代理人,四个枫丹实际掌权者不在了,如今已是民间大组织的刺玫会会长也离开了枫丹,万一有心之人跑出来搞事怎么办?

  面对派蒙的担忧,莱欧斯利只是笑了笑:“难道你以为枫丹只有我们几个在认真做事吗?”

  难道不是吗?

  空和派蒙忍不住在心里接了一句话。

  枫丹努力工作的并不少,可认真干活的掌权者他可只看见这四个人。

  派蒙和空虽然没说话,可单看他们的表情,莱欧斯利也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些什么,顿时有些哭笑不得:“枫丹的实干派很多,只不过之前只有我们和你们对接工作罢了。就算我们短时间离开枫丹,这个国家也不会陷入混乱的。而且,枫丹的民众都是很友好的人。”

  “不仅仅是枫丹,听说这次蒙德、稻妻、须弥,还有纳塔和至冬的神明和各国领导人也会前往海灯节。”

  派蒙“哇”了一声:“这次海灯节居然这么隆重吗?这岂不是说,七国的神明都会聚集在璃月?”

  “提瓦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盛况了。”夏洛蒂比派蒙更加兴奋:“七位神明啊!五百年前的坎瑞亚之战后再也没有如此盛大的场面了吧!作为蒸汽鸟报的头号记者,如此历史性的会晤我一定要拍下照片!”

  “不过七神轻易无法离开自己的国度,这次若不是摩拉克斯亲自邀请,各国的神明也不会主动前往璃月。”林尼道。

  这番话让空愣了一瞬。

  摩拉克斯主动邀请?

  在空的记忆中,摩拉克斯虽然以“钟离”的身份游走于璃月,可对于璃月人而言,他们的帝君早就因为“渡劫”陨落。如今似乎人人都知晓摩拉克斯未亡,且堂而皇之地向各国神明做出了邀请。

  是梦境对记忆的美化,还是这里的过去与我所知的不同呢?

  正在空疑惑思考之时,派蒙充满好奇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钟...摩拉克斯?他不是已经去世了吗?”

  “看起来派蒙不知道?”夏洛蒂“嘿嘿”笑了一声:“前几日摩拉克斯在璃月高调现身,向璃月人宣布他已重生归来。之后,摩拉克斯便以岩神的身份向各国神明发出邀约,请他们一同汇聚璃月参加海灯节。”

  “七国神明轻易不聚会,摩拉克斯如此行事,真的只是为了过一个团圆节么?”娜维娅对神明的知识并不算了解,却也知道七神对于各国的重要性。

  这种事情虽然的确很有纪念意义,不过搞得大张旗鼓,真的有必要么?

  似乎有一种振臂高呼“大家看向我这边,我要说个大事”的感觉——也正因为摩拉克斯这一宣言,如今全世界的目光都集中在璃月的海灯节上,不仅仅是那些受到璃月七星正式邀请的各国领导人,像刺玫会这样在一国拥有不凡地位的组织或个人也纷纷决定动身前往璃月。

  到那时,全提瓦特或身居高位,或掌握力量的人都会齐聚璃月港,这样的盛况莫说五百年前的坎瑞亚之战,便是细数提瓦特万年的历史,也是绝无仅有吧。

  不同于其他人对未来的畅想,空却敏锐地从这番话中品出了另一个意味。

  ——岩王帝君为了还政于璃月百姓,精心安排一出假死。这种破釜沉舟的举措,显然不打算再以岩神的身份归来了。

  穿越后和钟离相处的那些日子,空也感觉得到钟离十分享受作为普通人的生活。

  对于拥有漫长寿命,且经历了许多痛苦回忆的神明而言,“神”之位与其说至高无上,不如说是将他们囚禁在一国的牢笼。

  可这里的钟离放弃了安逸的未来,选择了让摩拉克斯重现人间。

  如此举动只有一种可能:这里的钟离是和他一起经历过穿越的钟离。

  也许钟离这般做法是为了让他注意到自己。又或者,是为了将提瓦特最强大的力量在海灯节这一天汇聚于璃月港。

  钟离是想要做些什么吗?

  海灯节那天,璃月...提瓦特,会发生什么吗?

  巨大的不安再次涌出,化作一只无形的大手用力攥紧了空的心脏。

  “你们是在聊海灯节么?”

  那维莱特忽然出声,打断了众人的对话。

  见派蒙点头,那维莱特抿了抿嘴唇,眉眼浮现出一丝忧虑:“事实上,我与芙宁娜女士,芙卡洛斯女士也正在讨论这件事。”

  “你们也不知道摩拉克斯邀请的原因吗?”派蒙惊讶道:“我还以为至少身为神明的你们可能清楚岩王帝君的想法。”

  那维莱特摇了摇头:“那位岩王帝君的想法无人知晓。作为七神中最年长的神明,即便是我,也无法随意揣测出摩拉克斯的想法。”

  话题再度落回了摩拉克斯身上,围绕这一话题,众人纷纷聊起了自己的猜测,唯有娜维娅没有说话,目光时而落向空的方向,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即便是再愚钝的人,也无法不注意到娜维娅的表情。于是空走上前去,低声询问:“你有什么想对我说的吗?”

  “不是我想对你说,是你。”娜维娅却道:“从刚才开始我就觉得你一直在偷看迈勒斯与西尔弗。是觉得他们今天的着装很奇怪么?可他们一直是这身西装啊?”

  空没想到娜维娅会注意到他的目光,一时竟有些不知道如何回答。

  好在娜维娅心里早有一番猜测,不等空绞尽脑汁编造谎言,便信誓旦旦道:“你是不是想吃马卡龙,又不好意思说?”

  “啊?我...”

  “我想吃!”正侃侃而谈的派蒙敏锐地捕捉到“马卡龙”二字,顿时也顾不得说话,直接朝着娜维娅的方向扑来:“娜维娅做的马卡龙超——级——好吃!”

  像是触发了某个隐藏开关,一直默不作声,像背景板一样跟随着娜维娅的迈勒斯与西尔弗立刻道:“烹饪炉我有随身携带。”

  “我带了蛋、糖果、杏仁。”

  “等下,你们这是打算在剧场里就烘焙么?”空哭笑不得地望着眼前已经开始往外掏东西的活宝,连忙制止他们:“这里是不能出现明火的。去璃月的路还长着,路上做给我吃也不迟啊。”

  不等娜维娅回答,芙宁娜却先凑了上来,好奇道:“马卡龙?你做的吗?”

  见娜维娅点点头,芙宁娜当即露出感兴趣的表情:“可以让我尝尝么?”

  说着忽而又想起什么,一把握住芙卡洛斯的手,将她拉至自己身边,低声解释道:“这是枫丹最有名的甜点之一,圆圆的像是夹心饼干,配咖啡或红茶非常合适。”

  芙卡洛斯认真地听着芙宁娜的介绍,看向娜维娅的目光也多了几分期待:“我也可以尝一块么?”

  “当然没问题!”见自己的马卡龙收到如此多人的追捧,甚至还有一国神明,娜维娅瞬间精神抖擞,撸起袖子干劲满满:“迈勒斯,西尔弗,把东西拿出来,我们去外面做!”

  空:“......”

  所以话题到底是怎么跳到甜品上的?

  他看着一群人乌泱泱冲出剧场,像是围观什么稀世珍宝般围在娜维娅身边,看着她熟练地调和杏仁粉,搅拌奶油,用烘焙炉烘烤出一个个圆润漂亮的饼皮,再小心翼翼地涂上做好的夹心。

  芙卡洛斯手捧着马卡龙,学着芙宁娜的样子小心翼翼咬了一口。

  酥脆的饼皮并没有太大的味道,但口感十分奇妙,像是一团烤得酥脆的空气,带着杏仁的清香,牙齿一用力便塌陷下去,触及到内里柔软的核心。

  甜蜜的滋味顿时在口腔化开,滋味有些像牛奶糖,但比糖果奶味更浓郁,也更柔软,为这精致的糕点带来几分咀嚼的快乐。

  简直是一道完美的甜品,如果此刻手边有杯泡好的咖啡,一切便更好了。

  芙卡洛斯享受地吃着马卡龙,眼睛也不由自主弯成两梢月牙。

  “人类可真神奇啊。究竟如何想象出如此可爱又好吃的点心呢?”

  “也许是因为弱小吧。”莱欧斯利道。

  “弱小?”这个回答出乎芙卡洛斯预料。

  “因为弱小,人类学会了利用工具,学会了思考,学会了创造。而源源不断的思考与创造,让他们创造出数千年的辉煌历史,美食文化。”

  “『水的女儿』里说,成为人类就意味着隐藏秘密,经历痛苦,与孤独相伴。可是熬过了五百年漫长岁月,重新经历人类的生活后,其实成为人类也并不全都是痛苦。比起神明,他们的生命短暂无比,却创造出一个个连神明也无法做到的辉煌。”芙宁娜晃了晃手中的马卡龙,脸上再无过去的阴影与愁云:“成为这样拥有无限创造力的生命,也是一件很美好,很幸福的事情啊。”

  “芙宁娜突然说了一大段很有哲理的话呢。”派蒙意外地看着芙宁娜,感慨万千:“重新成为水神,出演音乐剧,让芙宁娜变化了好多呀!”

  “我才没有改变呢。”芙宁娜“哼”了一声:“我一向便是个智慧的人,只是过去为了隐藏秘密,不得已让你们看见我狼狈的一面罢了。”

  派蒙“嘿嘿”笑了笑,忽然想起什么,好奇道:“话说回来,芙宁娜你不是已经重回水神之位了吗?,怎么还会去剧院演出呀?”

  “水神是水神,剧场表演是剧场表演。一个是现如今我的身份,一个是我的生活,两者为何要特意区分开呢?”芙宁娜却理所当然道:“对于枫丹人而言,接受他们的爱戴,带给他们强烈的情感冲击,丰富他们的茶余饭后,为枫丹人提供精神信仰也是身为水神的工作。那些听起来比较高大复杂的事情芙卡洛斯可以处理,需要对外的工作便由我负责咯。”

  “芙宁娜真有责任心呢。”

  一听见有人夸赞自己,芙宁娜便得意起来:“不仅是责任心,在艺术上我也一直都很有追求。身为水神,需要守护的不仅仅是枫丹的繁荣,像音乐剧这样的艺术,我也有责任要引导它蓬勃发展。五百年来我看了太多审判,无数悲欢离合早已记在我心中,在枫丹没有人比我更懂这些!”

  “总觉得芙宁娜和妮露、云堇、卖唱的一定很有共同话题。”派蒙道。

  “她们是谁?”

  “妮露是须弥的舞蹈家,她的舞蹈非常美,尤其是花神诞祭的哦!属于是看了一眼会让人永生难忘呢!”派蒙掰着手指头细数:“云堇是璃月的名角,在戏剧这方面她可有发言权了!连钟...岩王帝君都爱听她唱的戏。”

  说到“卖唱的”,派蒙略卡壳了一下,有些不知道该怎么说。

  “卖唱的他...唔,他自称是蒙德最好的吟游诗人。好吧,我承认他在吟游诗人和诗歌这一块很离开,至于他是什么样子,等你去了璃月就知道了。”派蒙难得卖了个关子。

  “听起来有点意思。”随着派蒙的描述,芙宁娜对璃月之行愈发充满了期待。

  “芙宁娜大人,芙卡洛斯大人,那维莱特大人,还有各位阁下。”负责准备出行的秘书走入大厅之中,朝着众人的方向行了一礼:“出行的车马已经准备完毕,各位可以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