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艺第四期将在江边别墅录制, 艺人们终于在这一期碰面，参加一晚集体活动后，节目组将安排大家抽签互换助理, 然后跟拍一天行程。
赶巧四位艺人后天都要参加一年一度的星光盛典, 节目组策划一出来，就在网上引起激烈讨论。
“？？节目组什么脑子啊, 我想看到是我的CP美美热恋不是什么互换助理！！！”
“星光盛典是赞助这综艺了吗, 给它造势呢？”
“本乐子人爱看, 最好让几个甜蜜蜜的分开, 搞点抓马的快快快。”
“哈哈哈哈哈哈哈, 谁要是抽到给邱芷当助理不就惨了，记得给自己买保险。”
“你不要命了啊。。。人家现在是虽然刁蛮但实在美丽的小公主呢。。。一堆奴才等着要伺候。”
综艺上一期播出后, 几对CP都其乐融融，只除了邱芷和粥粥这一对。
邱芷的脾气录制综艺时也没有收敛, 但营销另辟蹊径, 炒作虽然恶毒但实在美丽的大小姐人设, 引导大家玩梗后，口碑稍有回转。
“虽然她凶巴巴，但是她大方啊, 随便送助理的礼物就是爱马仕。”
“其实她人不坏, 只是不会表达。”
“说白了现在找工作这么难, 要是给我这么多钱我也愿意被使唤。”
“小姐, 奴来了。”
“别说了她还招助理吗我愿意马上上岗。”
……
前往录制地点的候机室里，李蕴手指滑过这条微博，看了几眼评论区。
她和余婳比网友更早知道这一期的安排, 惊讶过后只剩感慨，她们最后一期竟会这样收场, 她要去给别人当助理了。
李蕴稍稍想了想其他几位艺人的性格，其实给谁当助理都无所谓，熬过这两天，她将回安庆，机票都已经买好。
倒是阿杏对这个安排颇为无语，“这搞什么啊，要是蕴蕴被安排给邱芷怎么办，我的天，而且其他几个助理里还有个男的吧，万一安排给姐了多不方便。”
“没事。”余婳听到后解开眼罩，“我这边来的是谁都没关系。”
她若有所思，沉默片刻后还是对李蕴开了口，“你到时候跟别人相处多紧着点自己，平安录制完这两天就好。”
李蕴怔愣两秒，点了点头。
飞机上，李蕴在窗边看尾翼一角，想起第一次和余婳外出的那天，那也是她第一次坐飞机，望着舱内看哪都很新奇，但努力按耐着怕别人嫌她不上道。
她记得余婳跟她说，以后还会有很多第一次。
原来时间已经过了这么久了。
……
下机后，柳如接她们去往录制地点，看到李蕴时恨铁不成钢般地叹气。
柳如对李蕴要离职的事一直不满，那场公关策划蓄势待发，李蕴在这会跳槽算怎么回事？
这里面弯弯绕绕太多她不方便直接出面，做余婳工作做不通又去找尹绮梦，可尹绮梦一周内接到两次病危通知书，实在没精力管这些事，只抽空找李蕴谈过一次。
李蕴表达离开的意愿后，尹绮梦也没有强求。
事已至此，柳如请求李蕴到时候能继续配合那场公关，李蕴答应了。
等她们到录制地点，沿湖别墅的草坪已经热闹起来，节目组在草坪铺上大量灯光，几位艺人正围着烧烤架子闲聊，颇有几分野餐的气氛。
张守崎先瞧见了余婳，“我来得早不如你来得正巧，这刚好赶上吃饭了。”
“你别听他的。”许意央听后嗔笑道：“我们也才来一会呢。”
许意央是张守崎的助理，也是他的妻子，和余婳打过几次照面。
余婳笑着应她，“嫂子好，我是来晚了点。”
“来晚了是正忙着吧？”一旁的邱芷自余婳出场就一直盯着她看，此刻眉眼轻挑，插话道：“小花姐姐一复出，新剧演配角也能大火，真让人羡慕。”
对于邱芷，余婳说不上喜欢，目光落在邱芷脸上一会，落落大方回了句谢谢。
几句寒暄后，余婳把站在一旁无言的李蕴介绍给大家认识，“这是李蕴，一会互换助理环节要是谁抽到她了还请多照应。”
李蕴被cue，微微向和她打招呼的几位颔首。
许意央探身和李蕴握了个手，笑着保证，“那是当然，要是老张抽到了我看他敢不敢瞎使唤。”
艺人里，存在感一直不强的林祁煜也在这时开口，他的综艺人设是社恐，此刻结结巴巴跟余婳说，“放……放心吧。”
余婳欣赏了几秒他的演技，点了点头。
见人都到齐，主持人邀请大家在湖畔餐椅落座。
主持人念了很长的一通赞助广告，最后总结道：“感谢所有赞助商，让大家今晚能入住这套湖畔别墅，这里绿植广阔，能呼吸到负氧离子浓度极高的清新空气，湿润滋养……”
房地产老板要借节目打广告卖地皮，才有了今晚这出，不一会，厨师开始上菜。
吃的是这边的地域特色佳肴，艺人们听当地人介绍每道菜的食材来源和文化历史，配合地给出表情反应，再把话题落在发展地区旅游经济上。
等介绍到第八道菜时，第一道玉米粑已经凉了。
李蕴平时习惯了幕后工作，这会无数镜头当前，录制两个多小时后脸渐渐地笑得僵硬。
忽地，余婳在桌下碰了碰她的手，凉丝丝的温度。
李蕴低头一看桌底，余婳暗暗递给她手机，上面竟打了一行字：是不是很无聊？
主持人还在激情飞扬的介绍，余婳面上嘴角微微带笑，好像听得入神。
李蕴都不知道余婳什么时候有空打出这行字的。
她轻嗯了一声算作回应。
不一会，在主持人试菜过程中，余婳又递过来手机，这次写的是：饿吗？
余婳不说还好，一说李蕴才发觉，确实是饿了，她在飞机上没吃几口，眼下已然快九点，饭就在眼前但不能吃。
但比起饿不饿，余婳给李蕴递手机的行为才更让李蕴触动，这样下暗戳戳的，小学生一样的行为让她失神……
余婳等了一会，李蕴没有回应她，像是没有看到一样。
稍后，众目睽睽之下，余婳拿了离她最近的一块荷叶糍粑放在李蕴碗里。
李蕴一惊，心口猛地动了一下。
在余婳准备打字让李蕴吃时，眼尖的主持人注意到她这个动作。
“余婳怕李蕴饿了呀。”主持人哈哈大笑，“看来我们今天这顿饭确实是让大家香迷糊了。”
余婳坦然地耸耸肩，“是啊，谁要你们只让看不让吃。”
主持人忍俊不禁，“那正好我也介绍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就请大家一起赏美景，品美食！”
“终于吃上了喽。”张守崎拿着筷子鼓掌，还不忘调侃一句，“谢谢余婳让我们早点吃上。”
邱芷强调，“是要谢谢她的助理吧，婳姐对助理可真好，就是不知道是不是对每一任都这么好。”
她意有所指，余婳却不接她这茬。
余婳坐的地方离饭桶近，她一一给大家盛饭，回应邱芷的态度不热络也不疏离，“你要来点米饭吗？”
邱芷微怔了下，摇头后没再说话。
一伙人这会是真饿了，说了几句客套话后都大口吃了起来。
李蕴撕开碗里荷叶糍的外壳，试探着咬了口，里面是糯米红糖滚着花生，甜得黏牙。
她还是在走神。
咬第二口时，余婳在她碗里放了筷子砂锅羊肉，“别吃这个了，刚才只有这个最近我才拿个它，吃点肉吧。”
李蕴盯着碗里那块羊肉，知道余婳也许是怕她不适应这种场合，在照顾她。
这也许是她离开前和余婳最后的温情时刻了吧。
李蕴心里紧紧皱缩，她感谢余婳在最后时刻能给她留下好的回忆，这样的话，她回想这半年，也会觉得基调是甜的吧。
吃完饭后，众人欣赏完歌剧团歌舞表演，终于来到今天最刺激的环节。
“好了，想必大家心里都知道饭后我们要干什么了。”
主持人微微含笑，说：“最后一期节目，我们玩个大的，试试让大家互换助理，不管这一刻大家和助理相处得甜蜜也好，偶尔有摩擦也罢，我们都给大家一个新的体验，让大家能在和新助理的相处过程里感受到和自己助理独有的默契……”
一段讲述后，主持人刻意抖了个包袱，“意央，才新婚不久，怕不怕互换助理后老公也换了？。”
许意央一脸嫌弃摆摆手，“可别这么说，等会谁抽到他了心里骂真是倒霉。”
这几个包袱节目效果做足，大家都配合地笑了
主持人笑完又看向余婳，“那余婳，你和李蕴的片段可是我们节目的收视保证，怕不怕李蕴给别人当助理之后不回来了。”
余婳没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她收了笑，只说：“不管是谁抽到李蕴，我相信都会对她很好的吧。”
主持人一一开完所有组的玩笑，请大家移步到抽签台，“好，那接下来，请各位上前抽签吧。”
主持人念完一堆赞助商后，正式开始抽签。
“谁先来？”
邱芷率先举手，“我来吧，给大家打个样。”
邱芷走到台上，动作干脆利落，从盲盒里拿出一瓶赞助饮料。
饮料底下写着抽中的助理名字。
邱芷倒过来看了一眼，随后眼神带有深意。
“谁啊谁啊。”许意央问道。
“抽到谁了？”
其他人微微凑上来看。
邱芷眼眸弯弯，和余婳对视，“真是不好意思，把你心爱的小助理抢走了。”
她向镜头展示饮料底下写着的名字，李蕴。
镜头之下，余婳没能做出任何表情。
李蕴看余婳情绪不好，抬手按了按余婳的肩膀，安抚她没事的。
主持人笑着说：“哇，那下一位让余婳来抽吧？”
余婳抿唇，走到抽奖台，手伸进盲盒里，表情这会已经调整好了
她没看底下的名字，展示给了大家，从主持人的话里知道了是粥粥。
主持人带头鼓掌，“看了你和邱芷完美达成互换了，邱芷看起来很高兴呢。”
余婳一时没有接话。
剩下两对嘉宾抽签时，余婳配合做出惊讶地表情，心里很不平静，李蕴抽中邱芷是最坏的结果，可偏偏如此。
这个流程走完后，导演要求大家补拍了一些镜头。
已经是晚上十点半，重头戏还不算结束，回房间的这段路程，还要拍一拍艺人和新助理是如何相处的，最好是演出大家尴尬不适又继续营业的假笑，再在后采说想念自己的助理之类的。
余婳心里清楚流程。
那么这会，她真的要和李蕴分开了。
余婳看向李蕴，心里刺痛。
“那我走了……？”
余婳屏息凝神，扯住李蕴的袖子，“李蕴，我不知道邱芷会不会……”
“会什么？”
李蕴见余婳脸色担忧，“别担心我，就一晚能发生什么。”
余婳点点头，继续道，“如果她对你不礼貌，你不要顾忌什么，如果她骂你，你就骂回去。”
李蕴瞳孔微微放大，没想到邱芷能让余婳说出这么如临大敌的话。
“好，不用担心我，都有镜头在拍呢。”
李蕴说：“明天的活动我不能陪着你了，你自己要照顾好你自己。”
“嗯。”
余婳下意识问，“明天活动结束后我们在哪碰面？”
李蕴怔了下，提醒她，“你知道的，我从那边会直接回家。”
“哦……”余婳恍然梦醒似的，说了声那好。
这时，其他几对互换的都已经互相熟悉起来。
粥粥也朝余婳走来，她畏畏缩缩听余婳和李蕴说了一会话，趁她们沉默这会开口，“婳姐，你这两天有什么要帮忙的就叫我，别客气。”
余婳淡淡朝她笑了下，“好，你别拘谨，在哪都是一样的。”
是不得不分开了。
在余婳和粥粥说话时，李蕴转身离开，没有跟余婳说再见。
这样也挺好的，李蕴想。
她往邱芷的方向走，没走几步，一个女人忽然贴身朝她靠过来。
李蕴在脑海里搜索，记起来那是邱芷的经纪人。
邱芷的经纪人拉着李蕴的手腕，示意她过来。
李蕴跟着她走了一段距离，好一会，经纪人终于在无人处停下，小声说：“小蕴，我们家这位脾气大了点，镜头前你多担待着，你们只单独待一晚，我们明早就会过来，其他没什么事需要你操心。”
话说着说着，经纪人猝然伸出手要往李蕴裤腰口袋塞东西。
李蕴吓了一跳，低头看了眼那东西像是首饰盒一类的，她连忙制止，“不用不用……我都懂的，这真没必要。”
经纪人还没来得及拉扯，一道声音怒气冲冲，“周姨，你在干什么啊？”
趁经纪人注意力不在这，李蕴和她拉开了点距离。
邱芷表情难看，“你给了她什么？”
“好啦好啦，小芷……”经纪人挽住邱芷小声交代着。
李蕴远远听到几句内容，觉得像哄小孩一样。
最后，经纪人离开，只剩李蕴和邱芷两个人。
邱芷冷着一张脸，摄像机就在一旁拍着也没有搭理李蕴。
李蕴也没有要主动搭话的意思，她性子本来就算不是热络。
她们一路无言地回到别墅。
进去后，邱芷直奔卫生间，然后砰地声用力关上了门——那种猛劲，谁都能感觉到她的不爽。
李蕴莫名其妙。
室内已经安装好了机位，摄像师没有再跟拍，退出了房间。
李蕴没有管邱芷怎么了，从行李箱里拿出明天要穿的衣服准备洗澡。
因为配合录制，邱芷团队的其他人都没有跟她们住一起，节目组是非要李蕴和邱芷独处一晚了。
也不知道余婳和粥粥怎么样了。
李蕴思想随处飘荡，她不应该去想余婳的，可这种时候，她刚刚还是会闪过一个念头：幸好余婳早就不害怕一个人睡了。
这想法一出，李蕴嫌自己丢人，还在想这乱七八糟的，片刻后又觉得没关系，反正她要离开余婳了。
因为要离开了，她可以随便想，有什么想法绮念，放不放不下都好，她离开余婳，自己呆着，想什么都行，没有人可以管她。
李蕴并不想强迫自己立刻把余婳彻底忘掉，彻底消除一切影响，这是自寻烦恼，世上也没有什么绝情丸之类的东西能让她立刻斩断情丝从此麻木。
也许……如果不是因为余婳的回应总是让她受伤失望的话，如果余婳的姿态能放低点，她会愿意继续爱余婳的。
李蕴捂了捂脸，想起并非余婳写的信，又想起昨天发觉对余婳一无所知，只愿雾里看花，这能称之为爱吗。
她想离开，因为这些缠绕成一团快要让她不能呼吸。
卫生间里传来刺耳的异样动静，让李蕴咻地回过神。
那种声音，李蕴皱了皱眉头，仔细听了会响动，邱芷发出一阵又一阵沙哑地干呕声，伴随着偶尔地剧烈咳嗽，卫生间里的水流哗啦哗啦都遮掩不住。
李蕴反应了一会，邱芷竟然是在持续呕吐。
李蕴回想了下邱芷在饭桌上的状态，好像也没吃什么东西，中间还离席一次耽误了录制。
没等她细想，轰隆一声，邱芷开了门，一脸狼狈地和李蕴对视。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酸臭味。
“你别这样看着我……”邱芷瞥开眼，撑着洗手台，掬水擦了擦嘴角，“给我倒一杯热水来。”
李蕴确定自己脸上没有做出任何不适的表情，但邱芷却像是被针扎到似的，继续打开水龙头冲着莫须有的呕吐物，不满李蕴还不动，“去啊，给我倒杯热水。”
李蕴微微皱眉，接了杯热水。
接好了水，李蕴放在洗手台。
邱芷盯着李蕴的动作，她碰了碰水温，然后猛地摔在地上，“要温的，你听不懂吗，这样我怎么喝？”
她刚吐完，嗓子还是沙哑的，吼到后面竟然有些失声。
李蕴看了眼摄像头，心跳加速，没料到会有这出。
这下是明白了为什么邱芷经纪人刚刚会做出那个举动，也知道为什么余婳担心了。
李蕴忍着性子，移动脚步小心着别踩到满地的玻璃碎片，重新去给邱芷接了一杯温水。
李蕴并不好奇邱芷为什么会吐，她对不关心的人没有好奇心，只把自己当没有无情的打工机器，熬完这最后的时刻。
邱芷发了通脾气，坐在沙发几口喝完那杯温水，有些脱力地盯着房里的摄像头看。
盯了好半天，她嘶哑地喊李蕴，“帮我把行李箱里的药拿过来，再帮我倒杯温水。”
李蕴去了。
药盒放在行李箱里很显眼的地方，李蕴一眼看到，她打开，扫了眼一堆药物，名字拗口难听，什么富马酸喹硫平、丁螺环酮之类的。
李蕴的目光落在氟西汀身上，别的她不认识，氟西汀还是有基本常识知道是治疗什么的
倒不是很意外，邱芷的精神状态确实不太好，如果有精神类的疾病也正常。
“要哪个？”
“你不知道，都拿过来吧。”
李蕴把药箱放在茶几上，接了杯温水。
吃药时，邱芷忽地呵笑一声，“你不会出去泄露我隐私吧？”
“……”
李蕴摇了摇头。
她指了指摄像机，“既然害怕被泄露出去，那镜头面前我们体面点吧。”
这句话好像又让邱芷愤怒起来，继续抬高音量吼道，“你以为我就不想吗？我刚才只是没有控制好。”
李蕴不知道怎么才能和邱芷沟通了，她不明白邱芷为什么在镜头前也敢这样……
想起那盒氟西汀，李蕴暗自深呼吸几口气，最后一晚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她整理自己的换洗衣服去浴室，既然和邱芷说不通就不说了吧，少发点矛盾就好，其他已经不是她能控制的。
邱芷见李蕴不理她，却好像更来劲了似的，盯着李蕴开行李箱的背影笑道：“喂，我看过你给余婳穿袜子的动图。”
李蕴动作定了下。
“你说她怎么那么幸运呢，我因为这个事情被骂得那么惨，她居然踩着我的事买了出卖姬的热搜，我让我助理给我穿袜子网友说我该死，你给她穿网友都说好磕好磕，你说这世界可不可笑？”
“既然今天你给我当助理，你也给我穿穿吧。”
李蕴抿着嘴不吭声，她记得这件事，邱芷那会还点赞了，后来澄清是手滑。
原来邱芷真的那么在意，看这样子也不像是手滑。
“你说话啊？”
李蕴不愿意给节目组提供任何对余婳没有好处的看点，尽量心平气和说：“没什么事我去洗澡了，你团队说明天早上会过来，今晚要是有什么不开心的都忍忍好吗。”
见李蕴要走，邱芷从沙发上坐起来，讥讽道：“余婳助理就这点忍耐度啊，怎么，你忍得了她忍不了我？”
“抽到这个签，你很意外吧？” 邱芷轻笑了一下，“余婳是不是跟你说过我很多坏话？”
“她怎么交代你跟我相处的？是不是故意让你激怒我？”
李蕴被邱芷语速极快的几句话说懵了一下，已经不敢想这期最后怎么播得出来。
她摇头，怕到时候节目组乱剪辑，“没有。”
“她没有跟我提过你，更不存在说你坏话。”
说完后，以防万一，李蕴皱着眉头关了自己的麦，又去关了邱芷的。
实在是怕事态发展到恐怖的地步。
邱芷闻言一怔，李蕴去关她的麦也没有阻止。
李蕴心里有点不适，望了眼摄像头，干脆也拿东西遮了几个摄像机。
邱芷沉默地看李蕴做这些。
李蕴默默看着邱芷，想开口让她冷静下来又怕触怒了她。
目光对视之际，邱芷却忽然红了点眼眶，“其实我本来不讨厌余婳的，是她先恨我的。”
“你也知道的吧？”
李蕴一双黑眸微微睁大，警觉地顺势问，“我该知道什么？”
邱芷目光鄙夷，“装什么，你敢说你不知道？”
邱芷忽然又烦躁起来，“你回去告诉余婳，最开始那条微博真不是我发的，但是我现在确实讨厌她。”
“她在清高什么啊，我向她解释过，她跟我说没关系，结果转头就删了我的微信，她凭什么这样？”
“有本事骂我啊，这种说没关系，我以为真的没关系，我可以告诉她后面该怎么办，消息发出去她根本不回我，后面见到我……看我那种眼神，你知道我当时的感受吗？”
李蕴沉默地听着，脑子里快速回忆余婳和邱芷的过节，知道这大概是在说余婳和陆艾泽的那场争执，邱芷当时下场替陆艾泽申冤，随后像是给这事彻底定性，这是职场霸凌。
李蕴的理性摇摇欲坠，“她为什么不回你微信，难道你心里不知道原因吗？”
“我要知道什么原因？”
“不过就是演亲密戏时陆哥入戏了点，她就那么矜贵，觉得别人故意扯她衣服，你知道她打的哪里吗，她一个杯子丢过去，差点给人家毁容了。”
“平心而论，我做错了什么，我说的难道不对吗，你去问她，就算那条微博真的是我发的，我说错了吗？”
邱芷越说越激动，“她凭什么装……”
李蕴猛然打断邱芷，“你再说一遍。”
她全身的血都冷了，脑子里只能听到一句话，“你刚刚说什么？”
什么叫演亲密戏时入戏了一点？李蕴看着邱芷，只能想到性骚扰。
她就知道，余婳不会无缘无故打别人的。
心里立刻塌陷了一角，她以前居然都没往这个可能性上想过。
邱芷避开李蕴的眼睛，“你别用瞪着我，陆艾泽是gay，余婳也知道，余婳自己都是女同居然怀疑陆艾泽要对她不轨，说出去都笑死人了，谁信啊。”
李蕴的瞳孔缩了缩，五指攥紧。
“这种事情本来就说不清，陆哥说他根本没有扯，是余婳自己想多了，都是为了拍摄按照剧本演的，那么多女演员演这种戏就只有余婳矫情，她凭什么……”
这时，工作人员试探性地敲了两下大门，邱芷立刻收了声音。
不等回应她们回应，副导带着工作人员直接进来，“不好意思两位，请不要随意摘麦和遮盖摄像头。”
对话到此为止。
邱芷的爆脾气确实不只对着助理，副导演来了也没有好脸色，“还拍什么啊，我等会要洗澡然后睡觉，洗澡你们也要拍也要录吗，都给我出去！”
副导演作了个手势让工作人员开始录像：“你注意言辞啊，什么态度……”
“我态度怎么了？”
“邱芷你录这几期有多少素材是能放的，前几期你公司求我们剪掉对你不利的，我们倒是想剪但你也要配合吧，老是这样真打算放出去让观众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吗？”
“我什么样子，你说我什么样子？”
两边这样吵起来，工作人员在一边劝架，最后动静越来越大，总导演和邱芷经纪人全都过来。
李蕴在一边僵立着。
她对眼前的争吵漠然无觉，只想让邱芷说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僵持中，邱芷团队里有人拍了拍李蕴的肩，“你别管这些了，今晚应该是不用拍了，其他事情我们都会协商好的，你去房里睡觉吧，明天再配合一天就好，真是对不住。”
李蕴走了。
她浑身僵硬地回到房间，楼下的争吵声还在继续，吵这么大声……余婳会知道这件事吗。
关于余婳退圈的原因，李蕴一直在有意回避。
她虽然喜欢余婳，但并不熟悉粉圈，余婳的作品她会看，代言她也会买，但只是默默的喜欢，没有参与过任何粉圈的运作和相关活动。
那年余婳因故息影，她并不清楚任何原因，只能在铺天盖地的黑热搜和营销号的“爆料”里试图得知一点信息。
“职场霸凌”的爆料一出，余婳并未回应，事情发酵一周，有名私生潜伏在余婳床底三天，余婳选择报警，并且发文息影。
这是李蕴和大部分网友能知道的全部，至于余婳为什么会打人，网友都倾向于认为那会余婳刚拿下三金，势头正旺却给名不见经传的陆艾泽抬咖，心有不爽所以在片场作威作福。
那年，李蕴刚毕业，得知这个消息万分震惊，连续一个月都处于恍惚的状态。
网上全是余婳的负面消息，余婳参加活动被泼东西，陆艾泽的粉丝组团在她的海报上写下污言秽语……种种事况触目惊心，因为余婳没有任何回应，所以网友更觉得是余婳的过错。
于是人人喊打，化身正义一方要惩罚余婳。
李蕴当时看着那些信息，什么都做不了，觉得痛苦又无力。
随着余婳在互联网的销声匿迹，这件事渐渐淡去，李蕴也想过要忘记这件事，不去提及。
太痛苦了。
如果不是今天邱芷的冲动，李蕴也许一辈子都不会知道背后的真相。
偏偏是这最后时刻。
李蕴全身都出了冷汗，她再次在网络上搜了关于那件事的报道，试图从蛛丝马迹里勾勒出事情的冰山一角。
在《殊途》的拍摄期间，余婳和陆艾泽的粉丝就有很多摩擦，时而传出阴阳剧本的消息，三番五次上了热搜，电影上映后，改剧本一事更是引起争议，但只是几家粉丝闹得凶，电影制作方和主演并没有回应此事。
李蕴目光扫过这些信息。
她深吸了一口气，试着带陆艾泽的名字搜索性骚扰这三个字，并没有任何一条相关信息，只有几条无伤大雅的花边新闻。
……
她颤抖着手，把陆艾泽的名字换成余婳的。
弹出来的页面没有一条信息是和陆艾泽有关的。
但她确实搜到了许多夺人眼球的下流标题。
【余婳牺牲最大的一次！导演不让清场遭众人围观】
【余婳27秒视频被疯传，亲言再也不敢深夜醉酒】
……
李蕴点进去看，其实并没有什么真实性可言，都是营销号骗流量的，配上余婳影视作品里一些床戏画面 ，或者出席活动的深v侧开叉礼裙。
他们用放大镜凝视她的身体，编排她的故事，吸血水蛭般消费她。
李蕴的手指紧紧握拳，指关节发白。
为什么现在才知道呢？
泪水滚落，李蕴残忍地剖析自己的心理，面对余婳的昔日“黑料”，她的大脑居然能自动过滤信息，好像真相不重要。
因为……因为觉得不体面不想触碰吗？
李蕴突然觉得自己也挺恶心的，也许她们的感情里，自己并不冤枉。
她真的爱余婳吗，好像也没有多爱吧。
余婳最起码供了她的衣食住行，让她能继续读书，而她做的那些，好像只是希望余婳满足她的需要。
说是报恩，李蕴冷笑一声，实际上也只是自我感动而已，这样的“爱”，真的值得余婳放下心里防备吗。
恍然间，李蕴突然不确定，那她和他们的区别很远吗。
她整晚无眠。
第二天，天亮时，楼下传来动静，邱芷的造型师化妆师到了。
李蕴从沙发上起来，她在沙发上坐了一晚，此刻浑身酸痛。
经过客厅时，地面一片整洁，丝毫看不出昨日发生过什么。
服装师化妆师一一就位，邱芷的情绪似乎也稳定了下来。
经纪人打着哈欠从邱芷的房间出来，瞧见李蕴后打了声招呼，“李蕴，昨天的事不好意思，方便的话能请你改天补拍一些昨晚的一些镜头吗，费用都好说。”
李蕴动了动嘴，没说出来话。
经纪人似乎也是自知理亏似的，没有多请求。
到底还是在录制节目，邱芷情绪恢复后笑着问李蕴早餐要吃什么。
“节目组给的餐标很大方哦，你看看你想吃什么随便点。”
李蕴看向她，有时候也挺佩服这些人的。
她继续配合着录制，偶尔也帮邱芷干一点事情，好像情绪依旧稳定。
摄影师在江畔给邱芷拍完出发图后，她们将要启程前往星光盛典的蓝馆。
这次星光盛典，主办方几乎把整个娱乐圈的艺人都邀请来了，影视音综各个领域一个不落，场馆布置得盛大辉煌。
到了目的地，粉丝一阵喊叫。
李蕴依旧无知无觉。
后台候场时，远远的，一道熟悉的声音喊了李蕴一声。
是余婳。
她拖着裙摆，走上前几步问李蕴，“你昨天怎么样。”
“挺好的。”
李蕴看着余婳，不知道自己怎么说得出这三个字的。
余婳今天穿了一身红色丝绒露背长裙，高开叉到大腿根，曲线被勾勒得一览无余，脚下踩着七厘米的高跟鞋。
很晃眼的漂亮。
但为什么李蕴忽然觉得很难受，她移开了眼。
余婳看李蕴神色疲惫，“你昨天没睡好？”
李蕴嗯了声，她望着余婳眼底的黑眼圈，“你好像也是。”
“这种工作状态睡不着。”余婳心里发涩，分别之际，她怎么可能睡得着。
“后采结束之后你还是跟我们一起走吧，去哪我都要司机先送你，这里不方便打车。”
“好。”李蕴这次没拒绝，说了声谢谢。
两人没说多久，余婳被工作人员叫去确认座位。
粥粥跟在余婳后面。
周围人来人来，阿杏匆匆经过李蕴时玩笑似的拍了下她的肩膀，“婳姐跟你说了没有，到时候跟我们一起走吧，你要是有空我们还吃场散伙饭什么的，别自己一声不吭走嘛。”
阿杏还忙着，朝李蕴指了指手机，“到时候给你发微信哈。”
李蕴应了声好。
不一会，李蕴又被邱芷团队叫去了。
李蕴跟着邱芷在后台候场。
服装师在给邱芷整理裙摆，邱芷望了眼提着裙子擦身而过的余婳。
等余婳完全看不到影子，邱芷问李蕴：
“余婳时尚资源差很多了吧，你跟我说说，她今天身上那件高定是不是到处求人才借到的？ ”
“邱芷！”经纪人呵斥道：“别再无理取闹，不然我真的不管你了。”
经纪人看上去也在崩溃边缘，冷着脸对李蕴说，“你别理她，她就这样。”
邱芷耸耸肩，没再说话。
李蕴也没有说什么。
走完红毯后，星灿的艺人全都凑在一团说话，远远的，李蕴看到陆艾泽也在。
邱芷朝那堆人走去。
“陆哥。”邱芷恹恹跟陆艾泽打了声招呼，又微微点点下巴算作是跟其他人打了招呼。
陆艾泽回头嗯了声，“小芷。”
邱芷：“好久没看到你了，星灿的年会你怎么都不出席啊，也没看你最近有什么行程啊。”
“懒得来，没什么意思。”
有小明星奉承陆艾泽，“陆哥最近有什么戏吗，带着我也演个配角呗。”
“行啊。”
那几个人里，李蕴只熟悉楚筠儿，楚筠儿看到李蕴后小幅度的跟她打了声招呼。
这个举动让其他人也注意到了李蕴。
陆艾泽的目光落在李蕴头上，他微微眯眼，回忆着。
“这不是余婳新招的那个助理么，怎么在这，跟着余婳混不下去了想跳槽啊？”陆艾泽面无表情说，侧身找余婳的身影。
邱芷撇撇嘴，指了下摄像机，“录节目呢，节目组安排的。”
“噢，我说怎么还有人专门对着你拍。”
陆艾泽得知在录制后也毫不顾忌，对着摄像师吊儿郎当地招招手，“不该剪进去的记得删掉。
李蕴一直沉默着，冷静着，只是出神。
快要入座内场了。
李蕴去工作人员专区，很突然地，陆艾泽拦住了他。
李蕴看到他脸上的坑洼，浓妆都遮不住的面部瑕疵，微微做表情鼻子就跟着不和谐地动作着，看起来诡异极了。
陆艾泽神色玩味，一席话好似劝告，“你呀，别给余婳当助理了，她现在应该不太好过吧？”
“以前再怎么厉害，不还是要屈服于我给我做配？”
“现在演那么多配角，今年的大型活动就参加了两次吧？早就跟她说了，要她乖乖演花魁脱脱衣服，她适合这套。”
李蕴盯着陆艾泽那张狰狞的脸，想着余婳那时的眼泪，那些传闻，这些信息量足以串起来的不堪隐情。
她心底的恨意那么强烈，做了一个决定。
也许从很早就埋下这颗种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