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这天,应有初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吃着年夜饭,忽然朱阳急冲冲地跑上厅前来报。

  “应大人,御前魏公公来了,说是新春纳吉,陛下亲赐了两道菜送来,现下送菜的公公正在大门口等着大人呢。”

  应有初夹菜的手一滞,皇帝赐菜一般给朝中重点大臣,他虽是工部侍郎,但也才是个四品小官,远远不够老皇帝赐菜的地步。

  一般的赐菜是由皇帝身边的公公送到正厅他们再行叩拜礼,应有初询问道,“你可有请公公进来?”

  “有的,但公公让我进来通报您。”

  这就有意思了,应有初放下筷子牵起俞安的手淡淡道,“走吧,我们都出去叩谢皇恩。”

  魏公公当众念完陛下的口谕,应有初一家人齐齐叩谢隆恩,魏公公上前一步作势要将应有初扶起来,没想到应有初腿脚好,跟装了弹簧似的“噌”一下站起来。

  他只得讪讪地收回手,谄媚道,“应大人得陛下喜爱,这赐菜的恩宠您还是头一份儿呢。”

  应有初抽了抽嘴角,这话说得好像他是皇帝的爱妃一样。

  应有初客套的打发完魏公公,正要回屋继续吃年夜饭就瞟见他家门口围了一圈的吃瓜群众,便吩咐朱阳包一些小红包发给这些人。

  大过年的还来他家门口吃瓜挺不容易的。

  老皇帝此举的用意他明白,既可以告知天下人陛下仁厚,他们君臣一体,让他出来受礼也是暗示他现在获得的一切都是皇帝给的,不可居功自傲。

  老皇帝这么一折腾,好好的年夜饭被打断了,应有初重回席上都没什么胃口了,倒是颗颗挺好奇皇帝赐菜的鎏金食盒装了什么好吃的。

  “阿爹,快打开,想看。”颗颗做在椅子上扭着身子去够食盒,俞安怕他摔倒,伸手把人抱在腿上坐着。

  俞安从食盒中端出两道御膳,一道名为贵妃红的糕点,另一道是一只香茶烤鸡。

  既是御膳,那品相自然是极好的,红酥糕点看上去就鲜艳可口,烤鸡色泽鲜亮,不过由于是从皇宫中送出来的,食物早就冷透了,金黄色的油脂斑驳的凝固在鸡肉上,看着就令人毫无食欲。

  如果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鸡身上最嫩的一块肉已经被人夹走了,不用想他们也知道是谁吃的了。

  “额……要我让人拿下去热一热再吃吗?”俞安问道。

  应有初面露嫌弃,“别吃了,撤下去吧。”随后又补了一句,“没人会知道的,放心。”

  他捏着眉心,老皇帝竟然赏了他一道自己吃过的御膳来,这波操作他舒适没想到,一想到老皇帝估计认为赏赐他吃过的菜给他,是他天大的荣幸,他就年夜饭都吃不下去了。

  颗颗看也没看那只烧鸡一眼,直盯着鲜红的糕点,俞安预料到颗颗要对它下手,忙将御膳移走。

  颗颗瞬间不满地“啊”了声,应财揪了揪颗颗的小鼻头,温柔道,“颗颗乖,咱不吃那个,等会儿爷爷带你去吃蛋糕好不好?”

  颗颗眼睛一亮,伸出小手示意应财抱,甜甜道,“爷爷,颗颗现在就想吃!”

  应财心满意足地抱到了小孙子,“现在想吃呀?可是现在吃晚饭时间,要等到天黑了才能吃蛋糕呢。”

  应财抱着小乖孙声音软得不像话,是应有初听了都起鸡皮疙瘩的程度。

  “不嘛不嘛,颗颗从来都没吃过蛋糕,爷爷就让颗颗吃嘛。”颗颗说起谎话真诚又可怜的。

  应有初一下被逗笑,抬手弹了颗颗一个脑瓜蹦儿,“瞎说,你吃得还少了?”

  自从在颗颗的生辰上应有初做了一次蛋糕后,也没把做蛋糕的配方瞒着别人,自己宅中的下人更是得到了应有初的真传。

  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颗颗都有新鲜的小蛋糕吃,直到有一次奶油吃太多,吃坏肚子了,小孩子的肠胃是很脆弱的,颗颗那次因为贪吃足足在家喝了小半月的中药才好全。

  自那次起,他们一家人一致决定只有在特殊重要的日子才允许颗颗吃一小块蛋糕。

  “颗颗有好多好多天没吃蛋糕了,已经忘记了。”颗颗掰着小胖手数着说。

  过年的气氛很快又在颗颗装乖耍宝下又回到了老皇帝赐菜前。

  皇宫内,老皇帝静坐在蒲团上眼眸微眯,门外魏公公上报各家大臣收到御膳的情况。

  老皇帝赐菜了这么多大臣家,独独应家有些特殊,魏公公就揣测着老皇帝的心思添油加醋的说了许多。

  当然他一时拿不准老皇帝对应有初的态度,描述的时候好坏参半,想着能根据老皇帝当下反应再做打算。不料,老皇帝听完应家后,只是面无表情的“嗯”了声,便挥退了一干人等。

  一向人精的魏公公也有点儿拿不准老皇帝的心思了。

  魏公公守在门外,不多时,张国师就准时带着一名小道童出现,魏公公连忙殷勤地上前替张国师开门。

  老皇帝听从张国师的意见,每日一到戌时就会雷打不动的来到朝天观旁边大殿内,等待张国师送丹药过来,然后在里面打坐一个时辰。

  就连今日过年的团员宴,老皇帝象征性的吃了几口就撇下一众嫔妃和皇子们,急冲冲地过来了。

  “张国师里面请,陛下已等候您多时。”

  张国师看都不看魏公公一眼,径直迈进殿门。魏公公待人都进去后又弓腰去关殿门,这时他忍不住好奇心往殿内瞧了一眼。

  只见老皇帝接过张国师给的丹丸,旁边小道童从食盒里双手奉上一个碗,老皇帝熟练地将丹药放入口中,再端起碗一饮而尽。

  魏公公垂头的一霎那瞟见老皇帝嘴边流淌下来的一抹刺目的鲜红色,老皇帝用手掌拭去又十分珍惜地舔舐着。

  这…喝的是…血?

  魏公公心下大惊,不敢再多看一眼。

  新年伊始,各国的使臣皆已入京,在大年初三这天统一进宫参拜皇帝,老皇帝领着一众皇子嫔妃和大臣在当年应有初殿考的广场上设宴。

  重大场合下应有初身着公服,和平时上朝的穿的朝服有些许不同,公服要庄重些,他一身绯色公服,头戴梁冠,这身装扮很好的去掉了他平时略浮躁的气质,不苟言笑时,看上去又儒雅又稳重。

  他来得晚了些,席上的座位基本已经坐满了,不过他脸皮厚,只要没迟到,他就能十分从容地向老皇帝行完礼,随着侍者的指引入座。

  他屁股刚坐下,就察觉到公侯贵女们在窃窃私语,说实话,天底下就没有哪个男的会帅而不自知,更何况,他当年可是凭颜值当上的探花郎。

  今日俞安替他穿公服的时候眼睛都看直了呢,果然,制服才是男人最好的医美。

  “哼,装腔作势。”张正山小声地冷哼。

  他是和应有初一同进翰林院的,眼看着比他名次还低一名的应有初在朝中混得风生水起,他却在朝中无一席之地,就连他如今在礼部做的差事都是靠着他父亲才当上的。他看着应有初一步步高升,心生妒忌,但人微言轻也不敢真做什么。

  应有初深谙男颜祸水的道理,为自毁形象,他抬手就是一个抠大鼻噶的大动作,顿时,讨论声就小了很多。

  不多时,各国的使臣有序地进入宴席,一旁的小太监高声地唱喏着各国进贡上来的珍贵物品。

  大越是最大国家,周边的小国依附着大越,此次朝拜,各国自然是将自家最好的东西上贡给大越,唯独有一个除外。

  高兹国。

  小太监长声念着高兹国单子,大家听着长长的一大堆,实际上都是些没用又普通的东西。应有初偷偷往老皇帝哪儿瞅,果然,老皇帝的脸色很不妙,各国使臣齐聚一堂,老皇帝要装出有大国风范模样,那就只能吃个哑巴亏。

  应有初好笑地捏起面前葡萄细细地剥了一颗丢进嘴里,酸涩的味道在他口腔中蔓延开来,大量的口水迅速分泌,他表情极为痛苦地囫囵吞了下去。

  不管是不是进贡的,这个时节葡萄真是酸得下不去口,应有初揪了一小串葡萄放进袖中,他要拿回去逗颗颗。

  高兹国这次来的使臣有两位,一位是他们国家的六王子,另一位是六王子的下属,亦是他的军师。

  “我听说,大越这次还弄了一个阅兵仪式。哈哈哈,大越的兵有什么好阅的?”六王子语气轻蔑的和旁边军师说话,他说话的声音并不小,足以周围的人都听见。

  六王子身形魁梧,在开春还很寒冷的天气里,他穿着褐色的单衣,外面披了一件兽皮做的外衣,单薄的衣服下是鼓鼓囊囊的肌肉。旁边的军师虽不似六王子那样夸张,但仍是孔武有力的模样。

  “说是阅兵仪式,实则是想给我们外来的使臣一个下马威罢了。”军师淡淡道。

  “哈,大越的兵能谁下马威?个个领出来跟小鸡崽儿似的,哈哈哈……”六王子毫无顾忌的一番话逗笑了周围所有人。

  他和军师一唱一和的贬低着大越的兵力,言语上毫无避讳,再傻的人都能听出他们就是来大越找茬的。

  玩笑过后,六王子起身走到宴席中央,向老皇帝行了个扶胸礼,不卑不亢道,“陛下,既然离阅兵仪式还有一段时间,不如趁着这段时间,让我的下属和大越的将军比试比试。”

  六王子微微侧身对着席上的人放声道,“正好给你们的阅兵仪式热热场子!”

  他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笑容,这哪是给阅兵仪式热场子的,分明是来砸场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