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书阁没有应有初想象的大,三层高的阁楼只有顶层放有书籍,其余两层放满了案桌供学生自学用的。

  应有初和罗平来到经书阁时已经有不少的人在里面了,由于这里是大家经常来看书学习的场所,很多人都有固定的位置,罗平也有,他的案桌在二楼一个临窗的角落里,四周依旧没人,这倒是便宜了应有初。

  他选在了罗平的后桌,看见罗平的桌面上就简单的放了两本书,连笔墨砚台这些都没有,他好奇的问道:“罗兄,你这些桌面未免也太整洁了吧,你都不用习字吗?”

  “这经书阁的书我都看过了,没什么需要动笔的地方。”罗平轻轻飘飘的说道。

  应有初猛地感受到自己的心口被插了一箭,这是什么凡尔赛的话。

  “那你都不用练习做文章吗?”应有初又问,看书不做笔记他能理解,但是总不能不写文章吧。

  “文章?难道不是提笔就来的吗?”罗平用最平淡的语气说着最伤人的话。

  又是一箭□□在应有初心上。

  “你作诗也是张口就来是吗?”应有初想到之前在客栈听到有不少人夸赞罗平的诗句。

  罗平坐在蒲垫上,他雄壮的身材一下挡住了大片阳光,他懒洋洋的回答道:“是呀,你不是吗?”

  致命一击。

  应有初捂着千疮百孔的心口,缓缓地坐在蒲垫上,脸上写满了生无可恋,想到自己写诗的过程,就跟便秘一样,半天挤不出来。

  果然,学神和学渣之间是有壁的。

  “上帝给你关上了一扇窗,但你却拆了他的天花板啊。”应有初呐呐道。

  应有初说得很小声,罗平没听清问道:“什么窗?要关窗吗?”

  他摇了摇头,“答应我,在外面少说话,容易被打。”

  罗平觉得应有初说话总是前言不搭后语的,这可能是应弟的一种说话方式,很独特,他并不排斥,反而觉得很有趣,应弟说什么,他就接什么。

  “应弟你觉得我这种身形会被打吗?”罗平反问。

  应有初抬头就看见了罗平魁梧的身材,两米高的大个子,往人堆里一站都没人敢上前,谁敢打呀?

  罗平想起之前一段经历,是他某天偶然遇到一个小贼在深巷中抢劫一个良家妇女,当时他只是咳了一声,那个小贼扭头看见罗平,瞬间丢下刀子,头也不回的逃出巷子,而那个被他救下的女子也是被吓得晕过去。

  他将这段经历当作笑话讲给应有初听,他以为应弟听了会开心的,结果应有初非但没笑,还皱紧了眉头。

  “罗兄,以后不要拿自己的容貌来开玩笑,这并不好笑。”应有初正色道。

  罗平心中一暖,几次翕动着嘴唇想说点什么但又没能开口,于是“嗯”了声。

  应有初去三楼挑了两本经书,登记后重新回到二楼,罗平正拿着他的毛笔在案桌上奋笔疾书中,他不敢出声打扰,万一罗平写的是千古大作呢。

  罗平被应有初刚刚的一番话所打动,控制不住心中翻腾着诗意,于是用应弟的笔直抒胸臆。

  应有初坐在案桌前认真地温书,罗平写完后还有点不好意思,没有立刻拿给他看,等他开口询问着罗平写的什么,罗平才将自己刚刚新作的诗词递给应有初看。

  他看后呆滞片刻,合上惊讶的下巴,感叹着:“罗兄的诗句简直惊为天人,小弟拍马不及啊,能结交罗兄,是我的荣幸。”

  罗平这首诗表达出自己觅得知己后畅快的心情,应有初亦能读懂罗平诗中意,虽未直白的表示出来,但也积极的正面回应罗平。

  应有初不会知道,罗平在这短短的两刻钟写下的诗会让后世的学子全文背诵。

  罗平的知识水平远在夫子之上,他来学校基本就是走个过场,学校也不会管他,所以之前他没什么事也不会来学校上课,平时的时间他会宅在家里,或者外出旅游。

  这次回来学校是因为马上要岁试了,他没想到能在学校遇到终生知己。

  下午自学时间偶尔会有一两个夫子来巡查,这时候的夫子通常会被求学的学生围成一个圈,然后替学生解惑。

  应有初就不去凑热闹了,他有罗平这个天才朋友,还问什么老师,直接选择一对一的辅导教学效率更高更快。

  “你写的是什么字体?瞧着还挺好看的。”罗平拿着应有初刚写的文章问道。

  洋洋洒洒的文章,笔迹瘦劲,落笔锋利,字体看似纤细却不失其肉,风格鲜明独特。

  “这是瘦金体,是我偶然在一本古书上看到的一种字体,我觉得好看,就模仿了下来。”应有初解释着,他还不敢将瘦金体说成是自己的创作出来的,他还没这个本事,于是,古书又替他背了一口锅。

  “哦?”罗平来了兴趣,眼里放光,“何书?是哪位隐世大儒所作的?”

  “不是我不想告诉你,这位书法家早就仙逝,留存下来的书籍最后也没有保存下来,我只是有幸看过一眼。”应有初道。

  罗平惋惜着,“这么好的书法却没有保存下来,幸好应弟你会了,不然这书法怕是要失传。”

  感叹过后,罗平征得应有初的同意,他伏在案桌上学习着书写瘦金体,应有初则是继续看书学习。

  投入身心的学习时间总是过的很快,古朴的钟声响了三下,周围的学生开始细细簌簌的收拾着东西。

  “下学了,一起走吗?”罗平放下手中的笔问。

  应有初整理着书籍,“罗兄还未和我说过你家在何处?是否顺路。”

  “家住青玉街,和应弟倒是顺一段的路。”

  青玉街是府县的富人街,那里住的人家非富即贵,不过应有初才来府县,并不了解。

  应有初收拾好书包点头道:“那走吧。”

  两人同行一起出了书院,应有初才发现罗平说的一起走是坐他的马车走。

  看来罗平家的家境还是比较殷实,古代马贵,不是一般的家庭是买不起马车的。

  应有初一只脚都踏上罗平的马车了,突然看到马车后面蹲着个十分熟悉的小人儿,正低着头颅拿着小棍儿戳着土。

  应有初好笑的收回脚,悄悄的来到俞安旁边,从后边连着俞安整个身体都包裹住。

  “在干嘛?”应有初低声在俞安耳边询问着。

  俞安被吓得一激灵,听到是应有初的声音后,又放松下来,“在等你呀。”俞安甜甜的回答道。

  应有初挂着笑容,“爹呢?没和你一起?”

  俞安摇头,“爹在家整理院子,他想搭个亭子,我帮不上忙,然后又想你了,就出来接你放学。”

  应有初担心他一个人出来怕遇到什么不好的事,但听到俞安带着委屈的语气说想他的时候心都要化了。

  “我也想你了宝宝。”应有初在大街上不顾旁人的说道。

  俞安面上发烫,轻推了一下应有初,“在外面呢,相公你收敛一点。”

  应有初起身拉着俞安起来,听到俞安皱着眉头的“唔”了声,“怎么了?”

  “没事,蹲太久了,脚有点麻。”俞安揉着大腿说。

  “我背你回家吧。”说着,应有初就蹲下身子。

  “不用,我缓一缓就好了。”俞安拍着应有初的背,示意他快起来。

  “咳咳。”罗平在一旁看不下去了,于是尴尬的咳了两下。

  应有初恍然,差点忘了还有个人在旁边呢。

  “罗兄久等了,我来介绍一下,这是我的夫郎,俞安。”应有初笑着转头对着俞安说道:“安安,这是我今天结交的好朋友,罗平。”

  俞安尬到扣脚,自己怎么没早点看到旁边有人呢?让人家在旁边等这么久,还看他们打情骂俏,真是难为情。

  罗平礼貌的对着俞安微微点头作揖道:“弟媳好,初次见面没有准备见面礼,下次补上。”

  俞安红着脸说:“兄…长好。”

  “马车宽裕,我送你们一起回去吧。”罗平提议道。

  应有初也没有跟罗平客气,“好呀,正好安安脚麻了。”他搀着俞安上了马车。

  马车内空间大,装潢低调中透着奢华,罗平坐在正中央的主位,应有初两夫夫坐在侧边,等三人都坐稳了,马夫才仰起鞭子启程。

  罗平将两人送到家门口后才离去,下了马车的俞安,看着远去的马车,问道:“相公,他就是我们之前听说过的那个罗平吗?”

  应有初点头:“是,罗兄是一个难得的奇才,可惜却因为相貌误了仕途。”

  “我觉得他长得还好,若是能治好面疮肯定会好很多的。”俞安说。

  “要治好这面疮也不易,先慢慢来吧,我看有没有办法帮到罗兄。”应有初说。

  痤疮在现代也是一个高发的病,想要根除很难,但也不是没有办法,不过应有初还得好好琢磨一下该怎么帮罗平治。

  两人进了家门,应有初将书包放下,“今天都做了什么?”

  “就收拾了一下,中午和周红珠出去添置了一些家用的东西,”俞安拿过应有初的书包放好,又说“相公,我想买一台织布机。”

  应有初点头,“想买就买,书院十日一休,还有三天就能休了,即时我陪你去买?”

  俞安点头,“今日我们去秀坊,府县的织布机都换成改良版的织布机了,布匹的价格也便宜了不少,平均便宜了五十文呢。”

  生产力提高,布匹价格下降是必然的,这是件好事,至少有更多的寻常百姓能穿得起衣了。

  俞安在灶房里做菜,应有初在灶前烧火,两人就这么闲聊着,夕阳西下,岁月静好。

  “相公,府县的物价好贵哦,一斤猪肉要二十文,家里现在银两虽然富裕,但坐吃山空也不是个办法,”俞安边做饭边和应有初商量着,“我想做个什么营生。”

  本来他是想重操旧业织布赚钱的,可现在布匹价格下跌,利润没以前高了,而且府县物价又贵,今天去接应有初放学时,看到别人都有马车坐,家里别说是马车了,一头驴子都没有。

  应有初还要科举,用到钱的地方还很多,他得未雨绸缪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