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有初陷入沉思,他知道在古代特别是农村,人们有些封建迷信是正常的,但这样的真实事例发生在他身边,才会清楚人的愚昧会有多可怕,连自己的亲生骨肉都可以随意的牺牲,只为换一个未知的答案。

  “我和你们说这些,不是因为我和田家有仇,而是不想你们轻信王神婆的话,真的对小俞……”

  朱秀红没说完,但大家都知道她想说什么。

  “不管别人怎么说俞安,我都会无条件,无理由信任我的夫郎。”应有初无比坚定的说。

  朱秀红点点头,又说道,“那就好,小俞是个好孩子。”

  她家李木在孕期的时候,去小河边洗衣多有不便,还是俞安发现并帮他一起洗了,此后,俞安经常那个时辰去洗衣,只要是遇到李木,都会伸以援手。

  她听到应有初的答案后放下心,刚直起身子准备走,听见应有初又说:“朱大娘,我还有一事想想问问你。”

  “你说。”

  “最近田婶时不时的找王神婆,是不是有别的原因?”应有初怀疑的问。

  如果是简单的算腹中胎儿性别的话,是不可能这么频繁的。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听别人说,田婶似乎在给家里驱邪,我也有好些日子没看到田婶出来过了。”朱秀红摇头道。

  “驱邪?”应有初皱着眉头,又说:“不会是因为害怕第一胎的小哥儿报复吧?”

  “不会吧,事情都过了这么久,怎么可能现在才开始害怕?”朱秀红不解。

  “有些事情压在心底就不代表不在了,如果有朝一日爆发出来,恐怕连她自己都不敢相信。”应有初说。

  “你是说田婶她请王神婆驱的邪是……”朱秀红说。

  应有初微微点头,“嗯,感谢朱大娘来告诉我们这些。”

  朱秀红起身带上李木等人回家了,俞安念念不舍的看着李木怀中的宝宝,还悄悄的塞了个小红包给她。

  应有初揽着俞安的肩膀,在他耳边轻声说道:“这么喜欢小孩子呀?你以后想给我生几个?”

  俞安羞臊的推开应有初,没注意到旁人便脱口而出,“生几个?我一个人怎么生?”

  哪知这句话被朱秀红他们听见了,她和李木对视一眼,皆是沉默不语。

  传言说俞安怀不上是因为应有初不行,看来十有八九是真的了。

  周红珠听到有关于俞安的流言蜚语,也不管避嫌不避嫌了,当天中午就气冲冲跑到应有初家来。

  正好俞安在织布,耳边的机杼声让他没听到敲门声,应有初在院子里坐着思考一下事情,他听到敲门声就起身开门,见来者是周红珠。

  应有初礼貌的向他点头示意,“来找俞安的?”

  “嗯,你快让开,我有话跟他说。”周红珠急切的说道。

  “是俞安的传闻?”应有初又说,“你最好还是不要和他提这件事,不然只会给他徒增烦恼罢了。”

  “为什么不说,难道就任凭别人这样诋毁你的夫郎吗?”周红珠说。

  “我会好好处理的,你这段时间就多过来看看俞安,让他少出门。”

  周红珠用怀疑的眼光上下打量着他,最后还说:“凭你以伤敌一千自毁八百的方式?”

  应有初无奈的扶额:“你先帮我稳住俞安,他听到这传言会伤心的,我会尽快处理的。”

  周红珠轻哼一声,暂时答应了他,就直奔俞安而去。

  应有初回头看了一眼,俞安和周红珠两人正手拉手的往里屋去。

  他心中轻叹一口气,他的安安看都不看自己一眼呢。

  应有初摸了摸袖袋里的三两银子,心里还有点虚,他还第一次拿家里的银子,希望俞安知道了不要骂他,不,以安安的性子不仅不会骂他,还会问他够不够,这种会使他负罪感更强烈。

  他关上房门,直径往王神婆家去。

  王神婆一个人住在两个村的中间,美约其名,与世隔离,其实是方便她好在两个村子来回捞钱。

  不到半个时辰,应有初就找到了王神婆的家,一个简单的青石屋,外面用暗红的矮篱笆围出一个小院子,看起来平平无奇,但仔细一看就会发现这矮篱笆上泼上了血,应该是什么牲畜的血。

  应有初不想摸这个篱笆,一脚垮了进去,走到门前,看着门栓,上面抹着漆黑不明物,他深吸一口气,总算知道为什么别人都是请王神婆,而不是到她家里了。

  他曲起手指轻扣房门,没一会儿,“嘎吱”一声门开了一个小缝,门缝里露出一只黑色浑浊的眼睛。

  “哦,原来是应家小子,进来吧。”王神婆声音沙哑,像锯木头一样难听。

  拉开房门,光争先恐后的涌入堂屋,一股淡淡的腐臭萦绕在他鼻尖,他不着痕迹的皱眉,走进堂屋,和王神婆对面而坐。

  “找我有什么事?”王神婆依在椅子上,老神在在说。

  应有初掏出一两银子拍在桌上,开门见山的说:“关于你说我夫郎命中带煞这这件事,我希望你好好想想再说。”

  王神婆看见银子,两眼放光,她当初说俞安的本意也是想要讹钱的,现在目的达到了,她自然欣喜,伸出手就要去拿钱。

  “俞安虽然命中带煞,但是经过我做法改变,现在已然是有福之人。”

  应有初将银子收回:“谁要经你做法了,我要的是你在全村人面前,给俞安道歉,说你自己看错了,俞安本来就没有克亲之相。”

  王神婆顿住,脸瞬间垮下来,“你这是要我自毁招牌?”

  “你能有什么招牌,凭着一张嘴就胡说八道,真要论说起来,你自己还命犯孤煞!上无老,下无小!”

  “你个毛头小子懂什么,我这是窥得天机所付出的代价!”

  应有初懒得和她扯,作势要揣回银子,王神婆赶忙拦住:“等等,我知道你是不满我说你的夫郎,这样我们都各退一步,要我自砸招牌是不可能的,我可以将这命中带煞说成是别人的,怎么样?”

  “你要说成是谁的?”应有初好整以暇的看着她。

  “俞安不是还有个大伯吗?我可以说是他大伯带给他,现在俞安已经没有这孤煞了!”

  王神婆不愧是来往于两村之间,她对两村的人际关系倒是清楚得很,她显然是知道俞安和他大伯的关系并不好。

  应有初挑起唇角,“这也不是不可以,反正,我要得是,这些不好的名声至始至终都和俞安没有关系。”

  王神婆连忙点头,“那是当然,俞安一看就是有福之人。”

  应有初将银子缓缓推给王神婆,她迅速拿走揣进怀里,生怕应有初反悔,这可是一两银子呀,她要去跳多少次大神才赚得回来。

  见王神婆喜滋滋的收下银子,才开始道出此行的真正目的,“王神婆,我想你应该知道,我们和田家有些恩怨的,我问你一些问题,希望你能如实回答我,当然,这不是白问的。”

  应有初意指田婶撺掇村民诋毁他家花生收成这件事的恩怨。

  他慢悠悠的又掏出一两银子放在桌上,王神婆财迷心窍,忙不迭的点头道:“你问,只要我知道的我都告诉你。”

  “田家是不是用了一个哥儿作为牺牲,才换来下一胎生男子的?”

  王神婆挑眉,语气中透露出一丝丝得意,这可是她的成名之作,稍微一打听还是能知道的,她也没必要瞒着。

  “是呀,这有得必有失,都是她们自己做的决定,我不过给她们提出了这样的一个选择而已。”

  “最后那个小哥儿是怎么处理的?”应有初沉沉的问。

  “当然是给田家自行处理喽,埋了,丢了,可能早就被野狗吃了。”

  应有初盯着王神婆的脸,“不可能,只要你说出那个小哥儿的下落,我再加一两银子。”

  “你要他做什么?”王神婆眯起一只眼睛问。

  “田家先对我们不仁,也别怪我们不义了。”应有初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你想用他来报复田家?”王神婆大悟,又道:“你大可不必如此,现在田婶惊吓过度,胎像不稳,小产是注定的。”

  “田婶为什么会惊吓过度?”

  “当然是想起一些不好的事情了。”王神婆嗤之以鼻,仿佛这件事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她不理解田婶在害怕什么,她这些年间接害死人多到数不清,要是像她这样胆小,早就不知道死在哪儿了。

  “把那个小哥儿的下落告诉我,这二两银子可都是你的了,不说的话,那就算了。”应有初继续追问。

  二两银子可是寻常人家一年的开销,王神婆怎么能不心动,反正和他说了也没什么,便小声的和应有初交代了。

  应有初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也不再逗留,返回家中。

  当天下午,他一个人借着饭后消食的借口来到王神婆说的地方。

  这里离村子的入口很近,每天都有很多人从这条路经过,他走进路边的树林,找到王神婆说的那棵槐树。

  树下还有一摊灰烬,从没烧尽遗留下的黄色纸张,不难看出这烧的是钱纸,看来就是这里了,这堆灰烬说明有的人害怕了。

  风吹树摇,金灿灿的黄昏透过层层树叶形成一个个光斑在地上跳动着,一个小生命正长眠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