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有初一愣,要不是父亲提醒他完全想不起还有回门一事,忙不迭向应财请教回门该准备些什么给岳父岳母才不失礼数。

  应财编织竹篾的手一顿,想起儿子还不知道自己夫郎家的情况,不禁叹气:“小俞是个苦命人,幼时丧父,他阿爹受了打击,第二年病逝,小俞被他奶奶接到他大伯一家过日子,等到了十五岁嫁娶的年纪还无人提亲,就被分家分出来,一个人在村边的小茅屋里安家。”

  应有初的心狠狠地揪了下,怪不得他早上去打水的时候田婶说什么克亲,当时他并未放在心上,没想到俞安过得是多么不易。

  他记得原著里的应有初妻儿成群,没有俞安这一号人物,只怕是原身不满意俞安,将他早早的休弃了。

  一想到俞安被世人所厌弃,软弱被人欺负的画面,应有初心中就酸涩无比,这样美好的人不该被如此对待,他暗暗起誓定要俞安过上安稳的好日子。

  应财看着儿子眼眶微红,知道心疼自己的夫郎是好事,轻声安慰着:“现在都过去了,回门的时候你们除了要祭拜小俞的双亲还要给他家伯伯们带上回门礼。”

  应有初点了点头,“明日我和小俞去一趟县城,爸…爹,需要买些什么回来?”他嘴瓢喊了声爸,看应财的反应应该没察觉出什么来。

  应财给儿子简单的交代几样回门的必备品,“其他的没什么了,你们去县城也给你夫郎买点东西,家里的大钱在成亲的时候就交给小俞了,你找小俞拿吧。”

  自从他儿子醒来后就懂事不少,不同以往一般懒散无所事事,把家里的钱交给他们,他还怕应有初乱用,但是看到成亲后有担当的儿子,他现在也能彻底放下心来。

  这个时代的回门礼果然都是些肉糖蛋布这类生活用品,想到小俞他大伯家十五岁就将人赶出门不管不顾,肯定也不是什么好人,布这种贵重物品重要的是他夫郎一梭子一梭子织出来的,绝不能便宜他大伯家,应有初心中暗戳戳的想。

  天气炎热,众人胃口不佳,俞安午饭就做得简单些,用猪油煎了五个鸡蛋饼,锅里剩下的猪油再炒了个青菜,加上米饭配腌菜丝,这就是应有初来古代的伙食水平。

  这顿午饭在村里绝对算得上顶配了,普遍人家都不能做到顿顿白米饭,更别说用猪油炒菜。

  应有初摊开一个鸡蛋饼放上青菜加腌菜丝再裹成卷,递给父亲,应财瞅了眼儿子油乎乎的手,嫌弃的撇过头,应有初早料到如此,转头乐呵呵递给俞安。

  “谢谢相公。”俞安脸蛋泛红低声道。

  应有初满意:“嗯,吃完相公再给你卷一个。”

  “不用给我,我吃这一个就够了。”俞安赶忙说。

  “多吃些,才能快点长大。”

  俞安听完顿时想到早上他相公跟他说的那些话,脸颊瞬间爆红,一下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

  他家夫郎太容易害羞了,试问这样一个软萌可爱的哥儿在眼前,谁能忍住不逗弄一下。

  应财夹在两夫夫中间,眼观鼻鼻观心的吃完这顿饭。

  六年前,一场风寒使他痛失爱妻,他不想续弦,便一个人拉扯大孩子,中途因为他管教不当,儿子走了不少歪路,可现在看到儿子生活美满安定,他很是欣慰。

  饭后,应有初和俞安在灶房里收拾碗筷,应有初将明天去县城买东西和回门的事同俞安说明,俞安听后感动不已。

  应有初心中愧疚,“抱歉小俞,我这么久才知道回门,让你受委屈了。”

  村里就十多户人家,平时屁大点事都要传得沸沸扬扬,俞安嫁过来后一直未回门,只怕村中早就风言风语了。

  俞安觉得是自己的名声不好,不敢连累丈夫,所以一直未提过回门一事,现在听到相公并没有忘记,还为这件事自责更是泣不成声拼命摇头否认这是相公的错。

  应有初把人揽入怀里轻声安慰着,默默感叹,他家小夫郎怎么这么容易感动,幸好遇见的人是他,不然指不定会被别人骗得底裤都不剩。

  午间骄阳似火,蝉鸣扰人,应有初坐在书桌前亦是心气浮躁静不下心来看书,干脆出屋寻俞安。

  不见俞安在堂屋织布,应有初就猜到他十之八九会在蚕房,蚕房是应财搭在房子右侧的草房,单独的一间只有□□平米,三月到十月左右用来养蚕,冬季给鸡避寒。

  果然,应有初来到蚕房就看见俞安正在给蚕房打扫卫生,他远远的看着架子上一排排正在蠕动的夏蚕,俞安养的夏蚕又白又胖已经长到小指般粗壮,用不了几天就可以结茧。

  应有初天不怕地不怕,独独怕这种软体动物,光是站在门外哪怕隔着十多米的距离,但还是整个后背发麻,这也就是他这么多天从来都没踏进蚕房的原因。

  “相公,找我有什么事吗?我马上就弄好了。”俞安正将夏蚕一只一只的捉到新鲜的桑叶上,他说话时手上的动作不停歇,看得应有初眼皮跳了又跳。

  应有初已经听不见俞安在说什么了,注意力都集中在俞安手上左右扭动的夏蚕上。

  哦,老天。

  得不到回应的俞安疑惑的转头朝应有初走去,手上还有只没来得及放下的蚕宝宝。

  应有初待俞安靠近后才如梦初醒般猛地往后一跳,吓得声音劈叉,死死的盯着那只蚕宝宝,“别过来,拿远点!”

  俞安瞧见应有初脸色苍白,面露惊恐,一下就明白了,“相公别怕,它不咬人的,可乖了。”

  看着应有初连连后退滑稽的样子,俞安“嗤”的一声笑出来,开心的使坏,“你要不要摸摸它,冰冰凉凉的,很舒服的。”

  应有初三魂七魄失了两魂五魄,口不择言道:“no,no,no……”

  完了,他的乖乖小夫郎学坏了,学会捉弄人了。

  俞安见效果已经达到,就不再吓唬应有初,快速地将蚕放好,脚步轻快地蹦到应有初身边。

  应有初刚要“教训”一下俞安,一低头就被他的笑容晃花了眼,俞安眼睛笑成一对月牙,似有点点星辰碎在他眼里。

  第一次见到俞安笑得这么开心,应有初掐住俞安笑得鼓起来的苹果肌,眼底尽是宠溺,“好呀,胆子大了,敢吓你相公了。”

  应有初眼珠一转,想到如何惩罚他的手段,松开掐脸蛋的手转而攻俞安的腋下,没有防备的俞安被应有初挠了好几下,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最后在俞安一声声的讨饶中,应有初才意犹未尽的放过他,带着俞安去洗净双手才牵住他的左手,拉着俞安去河边纳凉散步。

  中午太阳当头,两人走在路上没有碰到一个村里人,俞安庆幸的吐了口气,还好没遇到人,不然这样光天化日之下和相公携手同行实在是有伤风化。

  河边垂柳拂水,微风习习,正是谈情说爱的好地方,如果没有那尖锐刺耳的蝉鸣就更好了。

  应有初穿来这么多天,了解到这个村子的主要收入来源还是土地,俗话说,勤养猪,懒养蚕。

  但在这里是家家户户又养猪又养蚕,拥有各种副产业,如今农闲,大家的重心自然而然的放在养蚕上面。

  “小俞,你一次大概能养多少只蚕?”应有初问。

  “一开始养了五百多只,但是到现在剩下两百只左右了,能成功结茧的大约只有一百多只。”俞安不知道应有初要干什么,还是诚实的回答。

  应有初惊讶,蚕的夭折率这么高的吗?

  但仔细一想,又觉得很合理,古代的环境卫生条件跟不上,中途折损也正常,一年中养蚕的时间是三月到十月左右,按照蚕28天的周期来算,每年只能养七到八批蚕,也就是一年能有八百个左右的蚕茧。

  这产量还是太低了,该怎样减少折损呢?

  应有初一边走一边思考,没留意到迎面走来一个人,感觉到牵着俞安的这只手似乎被突然握紧了几分。

  牵了这么久,他掌心开始微微出汗,应有初没有丝毫犹豫的撒手。

  俞安愣住一瞬,他知道要是被对面的人看到不好,但应有初这样果断放开他,心里不免黯淡几分。

  他还来不及感伤,应有初走到他另一身侧旁,又若无其事的牵上他的右手。

  俞安不明所以,望着对面的人越来越近,他不好意思的小小挣扎几下,悄声说道:“刚刚不是松手了吗?”怎么又牵上了?

  “哦,刚刚那只手出汗了,换一只。”应有初没毛病的解释。

  俞安心里乐开花来,但面上不显,小声提醒道:“有人来了。”

  听后应有初并没有松手不以为然的点了点头,来人就来人了,他牵自家夫郎的手,有毛病吗?没有。

  对面来人大抵是路过,应有初不认识也不在意,只有俞安红着一张脸躲在他身后。

  应有初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除了做到阴凉通风这种最基本的卫生条件外,还要做到消毒,才能提高产量。

  他的目光落在河边深灰色的石头上。

  他想,他知道该怎么消毒了。

  应有初蹲下拿起一块石头正准备仔细观察时,突然“砰”的一声,他被石头激起的水花溅了一脸。

  他抬眼一看,一个身穿短褐的孩童站在与他五米开外的河对面,一脸得意的正要扔第二块石头。

  应有初连忙起身拉着俞安避开石头。

  这谁家的熊孩子?!

  应有初想着小孩子正是人嫌狗憎的年纪,这时候应该给小孩子一个正确的引导,而不是以暴制暴,于是他勉强扬起微笑,温柔的教导着:“小朋友,你朝人扔石头这个行为是不对的哦,下次不许这样了。”

  哪知,二柱根本不改,变本加厉的朝他们甩石头,一边甩一边欠揍的喊:“你这憨子,娶个腌臜货进门,小爷是在帮你去晦气!”

  这哪是一个五岁孩童说得出口的话,八成是大人在背后议论,小孩子有样学样罢了。

  俞安认出这是那天在桑树下放狗咬人的小孩子,他眉头紧锁,紧张的绞着衣角,不知所措的想。

  相公知道他克亲会怎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