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向南低头，亲吻了云舒的手背，像是童话故事里最虔诚的骑士。
“阿南。”
云舒的声音从他右侧传来，语气中似乎带着些笑意，“你在干什么？是因为担心我吗？”
人在偷偷抒发自己的情怀时被抓包，是一件很尴尬的事情。
翡向南没有将头抬起来去看他，闷声回答道：“你不能装作没看到吗？”
“抱歉。”云舒的笑意愈发明显，嘴上这样说，却也没见他想轻易略过这件事，“我听到你说的话……”
他话还未说完，Alpha却突然抬起头先一步说道：“和我在一起吧。”
翡向南盯着云舒的眼睛，神情极为认真，不像是在说笑。
姜果然还是老的辣。翡向寻那戳他痛处的话显然在他心底占据了一部分，成了他跨越不过的一道坎。
他的确可以做到什么都不在意，不计后果地选择云舒，可是，他到底是被抛弃过一次的。
最近他已经可以发觉自己的分离焦虑越来越严重，只要云舒单独出门，不在自己身旁，他就会一刻不停地想，想云舒在做什么，云舒什么时候才会回家。
包括大哥口中说的精神力等级悬殊，成结标记的后果难以预想。其实从第一次临时标记之后他就发觉了。
一般的Alpha标记Omega之后，往往是O对A产生依赖的情绪，受信息素影响更明显。可云舒的精神力等级让他注定不会产生这样牵动心绪的副作用，那么也就意味着，反倒是标记他的Alpha会承受这些。
翡向南以为自己可以捱过这一切，但他此刻心绪全然崩塌了，他终于发觉，情绪上的折磨丝毫不亚于身体上的折磨。
于是他迫切地想要一个答案，一个云舒不会抛下自己的答案。
云舒眨了眨眼，扬起的唇角也收敛了起来，他似乎没听明白，语调平稳地问：“你说什么？”
“我说，让我做你的男朋友，可以吗？”翡向南自然不会忽视掉他神情的转变，心忽然漏跳了一拍，却还是直白地讲了出来。
半晌，云舒都没回答，就那么平静地看着他。
他苦涩地笑了一声，心里对于他的答案也知晓了半分，“我只是需要一个身份，我想……”
“你想怎么样？”云舒将自己的手从他的掌心抽离。
他使了些力，不想让对方离开，却发现他根本困不住云舒。
“想确认你不会再一次离开我。”他回答。
“……”云舒凝视着对方的眼眸，发现里面的确有着难以磨灭的哀伤，和一点点的祈求。
他的手忍不住想抬起，去抚摸Alpha鲜少露出脆弱一面的脸庞，他当然也想许下这样的承诺，可那就意味着欺骗，等到真正分离的时刻，Alpha便会更心痛。
承诺也不可以，明确的身份也不可以。
我只是想保护好你，云舒心底默念。
他收回手，偏过头不再看翡向南快要落泪的眼睛。
气氛一时凝固了。
渴望得到答案的Alpha得不到答案，被迫做出回答的Omega也做不出回答。
病房门口，三个脑袋挤在一块，正竖起耳朵偷听呢，路过一个护士，神情古怪地看了他们几眼。
初则不好意思地掩住自己的脸，这一打岔，就错过了屋内的情况，忙小声询问道：“怎么样了？怎么样了？”
郁言透过细小的门缝，只能看到翡向南的背影将云舒全然遮住了，“不知道，快吵起来了，又突然都不说话了。他们到底在干什么？”
“不是吧，别吵起来啊，我害怕。”初则回答道。
“你害怕什么？他们感情出现问题了，总是要解决的。”郁言仰头看了一眼上方的他。
初则面露犹豫，“我爸妈平时感情很好，他们突然吵架的话我就会很不安，现在就是这种感觉。”
郁言并不理解他的这番言论，险些没忍住笑，“你又不是翡向南和云舒的小孩。”
“你懂什么，他们就像是我的家人，看到家人吵架我就会担心。”初则不满地回答他，音量不自觉放大了些，所幸屋内的人似乎没注意到这里，他赶紧捂住嘴巴不再说话了。
“我不想要每天再这样胆战心惊地过下去了，临时标记已经让我越来越离不开你了，可我却得不到肯定的答案。”翡向南的语气突然冷了下来。
在这之前，他从未用这样的语气和云舒讲过话。
“那你之前怎么不说？如果你感觉困扰的话，我们可以不……”云舒的声音相对较轻，语调虽不冷，却莫名带着些伤人的疏离。
“不怎么样？你后悔让我给你临时标记了，是吗？”翡向南咄咄逼人地反问道。
云舒回过头来看他，眉宇间的疲惫还没消散，又平添了一层烦忧，“我没有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翡向南冷哼一声，“褚珩在追你，所以你后悔选我了是吗？”
“你不要无理取闹好不好？”云舒似乎也有些恼了。
“我无理取闹？到底是谁在无理取闹，睡也睡了，标记也有了，现在却连个身份都不给，你敢说你不是对褚珩也有意思吗？”
“你要我说几遍，我和褚珩没什么，是你自己多想了。”云舒干脆靠到了枕头上，彻底与他拉远了距离。
“你多厉害啊。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说爱我，但你的真心到底有几分，你敢告诉我吗？”翡向南也靠到了椅背上，不再看对方。
一时间，病房内成了烟火弥漫的修罗场。
“我怎么听不懂呢？什么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知道吗？”郁言听他们吵架听得一脸懵，忍不住又抬头去问初则。
初则显然也摸不着头脑，“我也不明白啊，难道是在说云舒中途加入？可云舒也没离开过啊。”
“老大平时看的难道都是什么古早苦情剧吗？”初则还想抬头和兰屿吐槽，却发现兰屿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走开了。
初则也没细究，继续专注在病房的情况里。
“既然你不信我是真心的，何必还要问我？”云舒也哼笑一声，回应道。
“所以我对你来说就这么无关紧要是么？”翡向南冷硬的语气逐渐弱了几分，转变为了真切的哀伤。
“你冷静一下，如果你不愿意再这么下去，那就重新考虑我们的关系吧。”
“开始是你决定的，结束或是继续也是你决定的，从来都不是看我。”Alpha苦笑一声，“你会爱我吗？你扪心自问。”
“不爱的话我为什么要接受你的标记？”Omega不明白他究竟在多虑什么，明明维持现状才是更好的选择，什么非要打破这层宁静呢？
“我不懂你。”Alpha顿了顿，答非所问道：“因为你没有被人爱过，所以你也不会爱人。你爱我的方式只会让我受伤。”
“我去，虽然的确是云舒拒绝老大在先，但老大也不能说这么伤人的话啊。”初则吓得张大嘴巴，不敢再偷听下去了。
“我真是，我从来没见过云舒和别人吵架的样子。老大也是，在我印象里，他很少会对亲近的人说出这样伤人的话。”初则想不明白，“他们究竟是怎么了，一下子这样针锋相对了。”
郁言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道：“不像他们，像演的。”
初则急得拍了拍他的胳膊，“都这个时候了，你还开玩笑呢？”
又焦虑地问道：“他们不会真要闹掰了吧？”
郁言纳闷地再向屋内看了看，难道是自己感觉错了？
“昨晚还浓情蜜意一夜不睡，这才过了几个小时，就吵成这样了。”初则在门口来回踱步，“一天天的，真是不让我省心。”
“老大也是，云舒才刚醒，不赶紧嘘寒问暖一下，非要这时候和他吵架干什么？”
兰屿看着他来回打转，嘴里还一阵碎碎念，照例是不发表什么言论的。
在场就他一个Alpha，中途屋内两个人安静了好一会的时候，他就闻到云舒释放的信息素，所以干脆没再偷听下去，坐到了走廊里的椅子上。
云舒释放信息素，就是在安抚自己的Alpha，那么他们为什么还会吵下去呢？还将话说得如此难听。
兰屿心底明白了七八分，嘴角噙着笑，对着初则招了招手，“初宝，过来坐会。”
“你还有心思坐，屋内两人都要决裂了，你也不想想办法。”初则虽然站到了他面前，却颇为不满他的不作为。
“大不了就决裂了。”兰屿故意逗他。
“什么话！”初则捂住他的嘴，“他们离了，你判给老大，我判给云舒，我两就得谈异地恋了！”
“你有点入戏太深了。”郁言无奈地站直了身子，忍不住劝解道。
病房内。
“他们听完了吗？”云舒又恢复了往常的语气问道。
“走了。”翡向南似乎还有些沉浸在情绪里，走不出来，明明是按照对方的意思，说一些最伤人的话，可现在看来，似乎他才是最受伤的那个。
“阿南。”云舒拉了拉他的衣袖，他却纹丝不动，半分都没有动容。
他似乎还在为一开始纠结，没有得到答案的问题伤心，如此简单的哄人方式显然打动不了他。
“我答应你。”云舒叹了口气，说道。
Alpha立即转过头来，嘴上却还是说着：“你不用勉强。”
“不是勉强，我一直都很愿意。”云舒解释道，“只是，这件事只能我们两个人知晓，而且平时也不可以表现得太亲密。”
翡向南没有问为什么，低头又去牵他的手，“还有什么要求？”
“让大家以为我们吵架了。拍摄期间，我会和褚珩互动多一些。”
Alpha瞪大了眼睛，想说什么，却又忍下去了。
云舒轻笑一声，解释道：“只是拜托他和我演场戏而已，你也知道，蔺沉的人一直在盯着我。”
“我不能让他看出来，你是我的弱点，所以，我并不是不爱你……”
他还未说完，就被翡向南堵住了唇。
两人的气息逐渐紊乱，云舒莫名尝到了一点咸味，忍不住睁了眼，看到对方近在咫尺的，湿润润的睫毛，更主动地抱住了他。
此刻，翡向南的大脑里只剩下“你是我的弱点”这一句话，任何负面的情绪全在一瞬间瓦解。
因为这句话，远比直白的“我爱你”还要更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