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和莫白见过面后,徐少谦就一直在琢磨彭永的事。

  早在莫白围观赌博被抓的时候,徐少谦就已经预料到,彭永的事情迟早会暴露。

  余成有个赌鬼老爸,所以他对于赌博这种事情十分敏锐,哪怕只是稍微露出了一点苗头,也已经足够引起他的警惕。

  所以,当莫白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预留了充足的心理准备,并没有感觉到多少意外。

  莫白的计划徐少谦从头到尾都知道,甚至彭永这个下手对象,都是他引导莫白选好的。徐少谦并不觉得莫白的计划有多高明,但反正不是他动手,凡是能让余成难受,他都乐见其成。

  在咖啡店的时候,徐少谦安慰莫白,让他放心,自己会处理这件事。但说句实话,徐少谦并没有什么要去处理这件事的打算,他之所以会那样说,只不过是怕莫白着急误了他的事罢了。

  在这件事里,徐少谦又窥见到了些许可以做文章的东西。

  赌场一如既往的嘈杂,徐少谦抬手压低帽子,闻着空气中弥漫的烟味,脸上闪过一瞬的厌恶。

  徐少谦爱财,但从不赌,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甚至打心底看不起这些沾赌的人,违法乱纪,将本就不算值钱的烂命糟蹋得更加难看。

  穿过嘈杂的人群,徐少谦低头走向赌场最内侧的一个房间,敲响房门,里面传来恶声恶气的一句“他娘的,谁啊?”眼前的门便从里面被打开。

  只见一个很高大脸上带着道刀疤的男人,表情不耐的打量了徐少谦一番后,问:“你谁?”

  “您好。”徐少谦脸上挂上虚伪的笑意,“方便进去说吗?”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徐少谦长得斯斯文文的,眉眼阴柔,甚至称得上几分好看。

  男人被徐少谦这笑得脸上的凶悍都少了几分,扬了扬眉,挪开半个身位,“进来吧。”

  徐少谦走进小房间,看见那桌上摆放着的电脑,电脑里是这赌场里里外外的所有监控画面,他就知道,自己找对地方了。

  “坐。”男人姿态随意的往后一倒,坐到破旧的沙发上,“有什么事,直接说。”

  徐少谦看着满是烟灰不知道多久没有打扫过的房间,又看向那已经看不出原本颜色的沙发,轻轻收回视线,还是坐了上去。

  “我需要买你们的几段监控视频。”徐少谦声音很平静的说道。

  “监控视频?”男人听着徐少谦这话,嗤笑一声,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点燃,塞进嘴里,说:“兄弟,你知道我这什么地方吗?我把监控视频卖给你,等警察来抓我进去吃牢饭?”

  男人踹了一脚桌子,扬了扬下巴,没什么耐心的模样,“赶紧滚。”

  徐少谦被男人这一脚踹得吓了一跳,但却很快又镇定下来,他闻着空气中浓郁的烟味,拧了下眉头,嘴上语气依旧温和,“我不是警察的人,今天过来,是认真谈生意的。”

  “监控视频我只要一小段。”徐少谦说。

  “我凭什么相信你?”男人却仍旧是不相信徐少谦的,他看着徐少谦,手里捏着烟,眼神威胁,“我不缺钱,赶紧走,别让我耐心耗尽。”

  话说到这个地步,徐少谦自然是不能再留了,他站起身,深深的看了男人一眼,转身离开。

  离开赌场的徐少谦并没有因此就放弃,他在赌场的周遭走了一圈,最终视线落在了离赌场不远处的一家小商超上。

  大抵是人员混杂的缘故,这家小商超虽然面积不大,但却装上了好几个监控。徐少谦站在小商超的门口,抬头看向商超门口的监控,顺着监控的方向看去,发现这个监控,正好对着赌场那栋楼的入口。

  他心中又生一记,正低头想着,一只手忽然拍到了他的肩膀上。

  徐少谦一惊,扭头看去,就对上了一张皱巴巴上了年纪的脸,这张脸很熟悉,他似乎在哪见过。

  只见那人朝徐少谦一笑,露出一排被烟熏黄的牙齿,他说:“果然是你。”

  ……

  余成发现阮清林这几天开始躲他了。

  起先余成其实也没有发现阮清林的躲避,直到这天晚上,他在茶水间再次遇到下楼热牛奶的阮清林,一如既往的想和他多说几句话,阮清林却找借口匆匆离开的时候,他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阮清林在躲他。

  这样的场景在这几天已经发生了无数次,要准确去回忆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话,好像是吃完甜甜圈以后的第二天,阮清林就开始减少与他的独处了。

  其实余成早该意识到阮清林的不对劲了,但阮清林的躲避很隐秘,他仍旧会和你说话,对你笑,理会你,只是会不动声色的与你拉开距离,并在片刻后,就找借口离开。

  余成很相信阮清林,所以阮清林找的每个借口,他都没有过怀疑,但次数多了,余成总还是会察觉的。

  但阮清林为什么会忽然躲他了呢?明明吃甜甜圈的那天晚上还好好的。余成看着阮清林匆匆离开的背影,心中当下便已有了答案。

  阮清林找了个借口从茶水间离开后,并没有马上回到宿舍,而是在基地里找了个没人的角落,独自坐下。

  牛奶的温度透过杯身将阮清林的掌心带得滚烫,阮清林置身于黑暗间,垂眸看着手中的牛奶,心中浮现起前所未有的茫然。

  阮清林现在根本不知道该怎样去面对余成,好像强作镇定若无其事的逃避,是眼下唯一能想到,也是最好的办法。

  可他要就这样继续逃避一辈子吗?阮清林自己心里却是不甘愿的。

  他不是不能那样做,毕竟他已经逃避过近六年,可现在,他舍不得了。

  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的再次靠近,要他就这样选择放弃,阮清林做不到。

  他到底是个不容易满足的人,既期盼能光明正大的与余成接近,又想要对方不要认出他,贪心的希望一切都按照有利于他的方向发展。

  可世界上哪有那么好的事情?

  因为这周就要进行节目录制以来的第二场正式比赛,余成对于艺人们的训练也愈发严苛起来。

  这次比赛要淘汰一支队伍,无论从哪方面来说,余成都不希望淘汰的会是自己的这支队伍。

  第一轮淘汰赛,Fe所带领的队伍就遭到淘汰,这会对战队的名声造成影响不说,阮清林也会随之离开。

  余成好不容易才和阮清林再次相遇,他怎么会这么轻易的就放对方再次离开?

  更何况,眼下阮清林还在躲他呢,若真是一场淘汰赛送走了阮清林,阮清林一离开Fe就和他再次断联,余成到哪里说理去。

  不过,阮清林躲自己的事情,也该解决一下了。

  余成了解阮清林的性格,眼下的情况,他若是不去做那个破局者,那么这局面就将不知还要继续僵持多久。

  这般想着,余成的视线落到正在训练的阮清林身上,心中已经有了打算。

  一整天的训练结束,艺人们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出训练室,他们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讨厌打游戏过。

  席遇直接靠到了阮清林肩膀上,像是被抽走了灵魂,“我知道要比赛了,但余队也没必要这么训吧?”

  “像我这只小卡拉米都快要直接嘎了。”

  阮清林听着席遇的话有些好笑,抬手摸了把席遇的头,“小卡拉米在游戏里可是越来越强了。”

  “真的吗?”席遇听着这话立马抬起了头,一双眼睛亮晶晶的看着阮清林,满脸求夸赞的表情。

  “真的。”阮清林轻笑,回答道。

  席遇扭头看向一旁没说话的路越,尾巴像是要翘到天上,炫耀的说:“听到了吗?阮老师说我越来越强了!!”

  路越视线轻飘飘的从席遇的脸上划过,神色冷漠,而后看向阮清林,神色又从冷漠变成了几分隐晦的期许,抿了抿唇,问:“阮老师,我呢?”

  “嗯?”阮清林一愣,而后反应过来,正要开口说些什么,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阮老师。”

  阮清林到嘴的话被打断,扭头看去,便看见站在训练室门口,正看着他的余成。

  余成向前走了几步,在阮清林面前站定,“阮老师,方便单独说两句吗?”

  面对余成的邀请,阮清林有些犹豫,他一方面想要答应余成,但另一方面却又因为身份的暴露而不知道该怎么与余成独处。

  他沉默着不知该如何应答,路越想要开口说些什么,却是被身侧的席遇给拉了回去,阻拦了他要说话的动作。

  “阮老师,我先和路越回去了嗷,你和余队慢慢说。”席遇对阮清林说着,便拖着一步三回头的路越走了。

  一时间在场就只剩下余成和阮清林两人,阮清林像只鹌鹑似的勾着脑袋,根本不敢抬头直视余成。

  余成垂眸看着阮清林耷拉着的脑袋,视线落在他发顶的两个旋上,心中有些好笑,都说头上有两个旋的人聪明,怎么阮清林有时候就笨笨的呢?

  指尖在掌心轻轻挠了几下,余成有些心痒,收回视线,对阮清林说:“能先陪我去喝杯水吗?”

  阮清林点头,轻轻应了声,“嗯。”

  两人一直到茶水间都没有人再开口说话,水流落入杯底发出轻微的细响,但也正是因为此,才衬得此刻气氛愈发安静尴尬。

  余成指尖从饮水机的开关上移开,水声也在这刻也停了。他的视线缓缓挪到一旁的阮清林身上,沉默的注视着,没有着急开口说些什么。

  余成不是傻子,对于阮清林为什么忽然开始躲自己的理由,他几乎只需稍微一想,便能得出答案。

  是他的疏忽了,没有把握好靠近阮清林的度,忘记了阮清林的敏感,让对方在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的情况,就意识到自己已经认出了他是谁。

  事已至此,余成不能让阮清林继续躲他下去了。

  他好不容易才等到阮清林有勇气从乌龟壳里探出半个头来,怎么也不能再让他缩回去。

  阮清林被余成注视得坐立难安,他有些不知道余成现下是什么意思,心中慌得厉害。

  “余队,我忽然想起工作上还有点事,有什么事要不我们下次再说吧。”阮清林再次产生想要躲避的想法。

  他转身想离开,余成却在这时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腕。

  阮清林身子一僵,就听余成说:“阮老师,你是在躲我吗?”

  心思被戳穿,阮清林整个人都懵了。他还没反应过来,就感觉被余成拉着的手腕上传来一股力道,他被拉得踉跄着往余成的方向倒退了几步,而后坠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余成抱住了他,没怎么用力,阮清林其实只需要轻轻一挣,便能逃离。但他没有那样做,因为他感受到了肩膀上传来的重量。

  余成将下巴搭在了阮清林的肩上,他温热的鼻息喷洒在阮清林的肩颈上,掀起阮清林皮肤上的一层小疙瘩。

  “不是说喜欢我吗?”余成语气有些委屈,“为什么还要躲我?”

  阮清林听着这话,积压在心中许久的情绪,在这刻不知怎么的就崩了。

  就像脑袋里的一根弦,长期紧绷着,早已脆弱不堪,如今被余成轻轻一拨,就这样毫不设防的断裂。

  阮清林红了眼眶,酸涩感充斥他的鼻腔和喉咙,他低着头,看向余成从背后抱着他的双手,抬起手,在空中悬着片刻,最后才轻轻触碰上去。

  “余成。”阮清林嗓音嘶哑,每个字都说的艰涩,“你是不是,早就认出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