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一天疲倦的训练终于结束。

  “终于结束了。”席遇伸着懒腰,走出训练室就忍不住对身边人吐槽,“做了一下午的压枪训练,现在闭上眼脑子里都是训练场的活动靶。”

  “参加节目前,节目组跟我说这档节目就是打打游戏,我可以当休假参加。”席遇说到这语气中瞬间多了几分被欺骗的愤慨,有些咬牙切齿地说:“但哪个好人家打游戏练压枪压一下午!!”

  “真不知道这群职业选手是怎么坚持下来的。”席遇将头疲倦地靠到路越的肩上,看着阮清林,有些感慨地说:“我练了一下午就不行了,他们这日复一日的,不会看到曙光就想吐吗?”

  “会吐。”阮清林看着席遇,语气平静,目光却好似想起什么一般,变得悠长缱绻,“但不会是因为厌倦。”

  席遇看着阮清林这副模样,敏锐的感知到了些什么,有些好奇的问:“阮老师想到什么了?”

  “没什么。”阮清林轻笑着朝席遇摇了摇头,“就是想起一些很久以前的往事。”

  阮清林不愿说,席遇也就没再继续问下去。

  在阮清林的记忆里,余成的确是有玩曙光玩到吐的经历的,那时候的余成刚进Fe不久,队伍要参加一场对于当时来说还算小有规模的比赛。

  作为刚进行业的新人,余成自然是想要打出些成绩的,于是乎,为了这场比赛,余成开始没日没夜的训练。

  那段时间余成和阮清林正值高三,为比赛准备的同时,余成还需要兼顾学业,于是他白天在学校上课,晚上就跟着战队训练,一练就是一整夜。

  阮清林起先并不知道余成这样的作息,只是觉得余成精神状态似乎不太好,以为余成是没睡好。直到那天,班里正上着晚自习,余成忽然起身,扶着教室后的垃圾桶,吐得昏天暗地被送进医院,阮清林才从年如阳的口中得知,余成那段时间几乎都没睡觉。

  连日的压力和缺乏的睡眠让余成的身体处于极限,在这天的晚自习终于发出反抗。

  阮清林在得知缘由的瞬间就红了眼眶,他心中责怪余成对于自己身体的不爱惜,但除此以外更多的,是心疼。

  十八岁的余成,热爱他的职业,但十八岁的阮清林,热爱余成。

  回忆总是伤神,阮清林疲倦地揉了揉眉心,数年前泛起的心疼,似乎沿着岁月蔓延到了如今,回想起来,依旧心生涟漪。

  余成在训练结束后并没有马上离开训练室,陈魏康打电话让他发份文件,余成将那份文件存在云盘,压缩在一个文件包里,需要解压发送,但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手机上的压缩软件总显示解压失败,他便只能电脑操作。

  训练室的电脑都没关,余成坐到了阮清林的位置上,打开网页准备用云盘解压文件。

  电话里的陈魏康还在和余成说着文件的事,余成听着电话,一不留神也不知按到了什么地方,电脑就跳出了网页的浏览记录。

  余成下意识的操纵鼠标去关闭跳出来的浏览记录,但手上的动作,却在视线落在某条浏览记录上时,忽然顿住了。

  这间训练室的电脑很少有人用,所以浏览记录很干净,也正是因为此,那条双人版森林冰火人的浏览历史才愈发显眼。

  余成盯着历史记录里森林冰火人的字样,目光凝聚,迟迟无法挪开,他很清楚自己现在所用的这台电脑今天都是谁在使用。

  而也正是因为此,余成心中才更是久久无法平静。

  余成回想起中午自己到训练室时,阮清林分明有心事但却故作轻松的模样,握着鼠标的手渐渐收紧。

  阮颂也有心烦时就爱玩双人版森林冰火人的习惯。

  当一个人身上不断发生巧合,那巧合还能继续称之为巧合吗?

  手机里传来陈魏康的声音,“余队,弄好了吗?”

  余成回过神,收回盯着浏览历史的视线,将陈魏康需要的文件迅速发过去,随后电话挂断,坐在电脑前,心绪翻涌。

  阮清林在训练结束后离开了一趟战队基地,去了离基地最近的一家大型商场。余成的头发遮住眼睛,阮清林嘴上虽然不说,但心里始终还是惦记着。

  他想,以自己现在的身份,没有立场去让余成修剪头发,但找个借口,送盒小皮筋总是可以的吧?

  借口阮清林都想好了,就拿中午余成指导他训练,作为感谢理由。

  阮清林全副武装的走进商场的名创优品,或许是他的打扮太过奇怪,一进店,店里的售货员便紧紧的跟在了他的身后。

  “先生,你需要点什么?”售货员脸上带着笑意,眼神却带着几分探究的朝阮清林问道。

  阮清林倒也已经习惯了这样的视线,对售货员说:“请问,给小孩子扎头发的那种小皮筋在哪?”

  “在那边的货架上,我带你去。”售货员指着某个方向,抬步带着阮清林过去。

  小皮筋的货架在店铺最里面的位置,售货员带着阮清林过去的时候,笑着与阮清林闲聊起来,“先生这是给女儿买吗?”

  “不是,我还没结婚。”阮清林笑着回答。

  售货员又问,“那是给爱人买?”

  这次阮清林没有再否认,但也没有回答,而是选择了沉默。

  爱人吗?某种程度上来说,应该是的。

  售货员将货架上的小皮筋递给阮清林,阮清林伸手接过,就见售货员的目光停留在他口罩上露出的半张脸上。

  阮清林一愣,就听售货员说:“看您这身打扮,该不会是明星吧?”

  “不是。”阮清林抬手扯了扯自己的口罩,轻咳了两声,“我戴口罩是因为感冒了,怕传染。”

  “这样啊。”售货员半信半疑的答着,视线仍旧在阮清林的脸上打转。

  阮清林见此,弯了弯眸子,扭开了脸,不再去多做解释。

  然而,阮清林不知道的是,在他买好东西离开后,售货员就对着他的背影拍了张照片,发到了微博。

  路越最近正在为后续要拍的戏蓄发,平日里为了不遮住眼睛,路越都会用卷发棒将头发稍稍烫一下,但每次洗完澡,当头发的卷度消失,刘海就会变得有些扎眼睛,路越本身发质就偏硬,每次发梢扎进眼睛都不好受。

  今天洗完澡头发也是不出意外的遮住了眼睛,路越下楼喝水,一边走一边有些烦躁的将额前的头发往后掀。

  他站在饮水机前,看着逐渐接满的水杯,心中思索着自己要不要去买个发箍或者皮筋扎一下刘海,就听见大门的方向传来了开门声。

  路越闻声看去,就看见了正好外出回来的阮清林。

  “阮老师……”路越表情间的烦躁在看见阮清林的瞬间消散下去,他看着阮清林,下意识的伸手打理起刚才被自己掀乱的头发。

  听见路越的声音,阮清林才发现路越的存在,他朝路越露出个笑,视线落到路越那也有些长了的刘海上,说:“你的头发挡住眼睛了。”

  “是啊。”路越有些懊恼,“但下部戏的导演要求我的头发要一直遮住眼睛,所以暂时只能留着了。”

  “很扎眼睛吧。”阮清林说。

  路越点点头,不好意思地说:“总扎眼睛,有些烦。”

  阮清林被这有些小孩子气的话逗笑,伸手从购物袋中将自己刚买的那盒小皮筋拿出来,抓了一小把,递给路越。

  “用这个吧。”

  细小的黑色皮筋落在路越的掌心,阮清林温热的指尖轻轻划过,路越看着手心的那几圈皮筋,回忆着刚才阮清林指尖划过的触感,脸就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

  他喉结微动,呆愣了许久,才抬头看向阮清林,支支吾吾的说:“谢谢阮老师。”

  阮清林并没有将这点小事放在心上,轻笑着说着“不用谢。”便转身离开。

  而看着阮清林离开的路越,却是独自站在原地,许久才回过神,小心翼翼的将那几根小小的皮筋,收进了口袋。

  阮清林是在楼梯上遇见了余成,余成好似才刚从训练室离开,正往三楼的宿舍走。

  “余队。”

  阮清林的声音自身后落入余成的耳中,在听见的瞬间,余成的脚步便顿住了。

  他扭身朝阮清林看去,就见阮清林一步步朝他走来,停在了离他几级台阶远的位置上。

  阮清林本就比余成矮些,如今站在比他低几个台阶的位置上,看向他时,头需要微微仰着,一双眼睛也因为仰视的原因,而较平日里看起来更大些。

  余成微垂着眸子,视线落在阮清林的脸上,正对上那双亮晶晶的眸子。

  余成也是在这一刻才发现,阮清林和阮颂,分明长着一双一模一样的眼睛。

  记忆中那张熟悉的脸逐渐与眼前人的模样所重叠,余成一时间居然有些说不清,到底是岁月模糊了他的记忆,还是他太傻,才没有第一时间认出眼前人是谁。

  阮清林被余成看着,心里有些不安起来,他缩了缩脖子,下意识的又叫了一声,“余队。”

  余成的注意力这才再次从自己思绪中抽离出来,看着眼前的阮清林,握在扶梯上的手紧了紧,喉结微微滚动,嗓音有些沙哑的问:“嗯,什么事?”

  阮清林感觉余成有些不对,但又不清楚余成是怎么了,他的视线在余成的脸上打量着,始终看不出些什么,最终只能选择放弃。

  “余队。”阮清林伸手从购物袋里拿出自己刚才买的那盒小皮筋,递到余成面前,指了指余成的头发,说:“你的头发有些长了。”

  余成没有伸手去接阮清林手中的东西,他的视线落在阮清林手心中的那盒小皮筋上,与此同时,也看见了那根无名指上的红绳。

  “阮老师的戒指,有些特别。”余成压抑着喉间的酸涩感,说。

  阮清林听着这话愣住了,下意识就想缩回手,但他的动作却被余成给止住了。

  只见方才一直没有接过他手中东西的余成,在这一刻,却是忽然将手搭上了他的掌心,握住了那盒皮筋。

  手上的东西空了,阮清林听见余成说:“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