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景珩在得到消息后,就一刻不停往池晏所在的地方赶去,一路上他都极其不平静,即便外表看上去没有异样,脚下油门却都快踩到底了。
他无法想象,池晏曾经历的那些痛苦与绝望,池晏平日里有个什么小病小痛,他都得心疼得不行,更别说……
周景珩呼吸顿了下,骨节分明的手指缓缓收紧,手背上的青筋明显。
甚至于在周尔把资料和相关视频递给他时,周景珩竟没有勇气打开,一向冷静自持的人,也会因爱人曾受的苦难而踌躇。
周景珩心口闷痛,这份痛在打开门时达到了极致,门内的情形让他瞳孔骤然一缩,全身的血液都在瞬间凝固冷了下来。
没开灯格外黑暗的客厅,只有屋外路灯透进来的一点亮,借着这点光,看到碎了一地带血的玻璃,还有在那堆碎片后……蜷缩在角落里的少年。
周景珩几乎是在看到的一瞬间,呼吸都窒了片刻,他一直以来放在手上小心翼翼护着的人,却总是一次次因为他而受伤,周景珩在这一刻无比痛恨自己。
但想再多都没用,他更担心池晏的状况,几步走了过去,没有在意那堆玻璃,他沉沉缓了下呼吸,半蹲下去。
便注意到池晏明显没有色彩的眼眸,麻木空洞又无神,即便看到他也没有任何反应,这样的眼神让周景珩心里又是狠狠一痛。
池晏身体颤抖着,手里还紧紧抓着一块碎玻璃,因为他太用力,导致手被扎得鲜血淋漓,在不断地往下滴着血。
周景珩怕他继续伤到自己,只能将自己的手探进他掌心,从他手中将玻璃片取出来。
然而池晏抓得实在太紧,并且还在不停地挣扎,周景珩便得用更多几分的力去握住玻璃。
如此就连他的手也被划出了血,玻璃狠狠扎进肉里,他却丝毫没在意,狠下心一把将玻璃抽了出来,扔到一边。
紧接着便小心翼翼地将池晏抱进怀里,不停地安抚他,一声声地唤着他,“崽崽。”
大概是听到声音了,池晏在他怀里逐渐安静了下来,嘴里似乎喃喃了句什么。
周景珩拧了下眉,低头想要再去确认一下,池晏却抿嘴不说了,只有轻垂的睫毛在不停地颤着。
周景珩在他唇边轻碰了下,池晏却依旧没有任何反应,看也不曾看他一眼,兀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压下内心的情绪,周景珩一把将人抱起来,放到客厅的沙发上,他才转身去找了医药箱。
他随意把自己的手缠了下,开了个小灯,就拿出东西给池晏涂药包扎。
将血擦干净了,池晏手上的伤就显得格外可怖,白净的手心伤口很是狰狞,周景珩把力道放得极轻,就怕他痛。
但即使这样,池晏手指还是颤了下。
很细微的动作,周景珩当即注意到了,停下手,声音低哑却又很温柔,问他,“疼不疼?”
池晏当时没有理他,只愣愣地盯着周景珩握着自己的手,然后又移到了周景珩手上胡乱缠着的绷带上,因为周景珩缠的随意,绷带渗了点血。
池晏眨了下眼睛,眼前不再是漆黑的一片,他看到周景珩一如记忆中温和的黑眸,苍白的唇动了下,眼泪突然没有防备地掉了下来。
“……疼。”
虽然池晏声音很小,但注意力一直放在他身上的周景珩听清了,看到他的眼泪更是心里疼得一塌糊涂。
“那吹一下好不好?”
周景珩的声音简直柔得不能再柔,就差把心揉碎了去哄人。
池晏低垂着眼眸,不与他对视,还是只回了一个字,“好。”
周景珩低头,轻轻地吹着池晏手心的伤口,涂抹上棕色的药膏后,显得更严重了。
微凉的风吹过手心,灼烧的痛得到片刻的缓解,池晏松了松眉头,他抽了下手,表示不疼了,周景珩才停下动作。
之后在给池晏检查身体有没有其他伤时,又发现他手腕上的擦伤,像是摔之后的伤口,周景珩边给他上药边问了声,“是在哪儿摔了吗?”
不出意外,池晏依旧没有回他,只是在他上完药后在伤口轻轻吹时,突然张口说了一句,“对不起。”
池晏的声音又小又有些沙哑,脸色无比苍白,看着就像是个在生病中的小孩,安静又脆弱。
周景珩的心又软又疼,抬起没有受伤的那只手,在他头上揉了揉,语气温和,“没关系,但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要说对不起吗?”
池晏再次陷入了沉默。
他低着头脸色苍白,眼底却含着一抹痛意与忧伤,他脑子里的记忆胡乱缠成了一团,心口总是闷闷的,像是喘不上气来。
一种熟悉的悲伤又缠上了他,他隐约能知道是怎么回事,但他却无法对此做出任何反应,只能任由那情绪将他拖着。
几乎是无意识地掉着眼泪,一滴一滴地掉下来,砸在手背上,他都感受不到。
他好害怕……
直到一具温热的身体抱住他,将他搂进怀里,一下下地安抚着他,“别怕,没事了没事了,乖宝,我一直都在。”
池晏靠在他怀里,终于没再忍耐,放任自己哭出了声。
伴随着呜咽声,池晏的身体也在跟着颤抖着,他的手紧紧抓着周景珩的衣领,就像是抓住他最后唯一能够依赖的东西。
胸口被哭的一片湿润,那泪就像是从那渗到了心里去,他的心也跟着疼了,周景珩从未见池晏这样哭过,抱着他的手微微收紧,眼底带着无法抑制的疼惜。
就这样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池晏才渐渐停了下来,张口又是说了一句,“对不起……”
周景珩揉了揉他的发丝,但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池晏就又哑着声音近乎哀求地说了一句,“我没能撑住,周景珩你放弃我好不好,我好害怕。”
周景珩听到这话黑眸蓦地沉了沉,终于没法装作没看见他的这些异样,手指托着他的脸,似是想说什么,但看着池晏不停地哭,他还是没法狠心说什么重话。
微微低头轻抵着额头,吻掉他眼角掉出来的一滴苦涩的眼泪,轻叹了声,声音中带着能包容一切的温和,“乖宝,怕什么呢?”
“我总是会做一个梦……”
池晏轻闭了下眼睛,一滴泪滑落,他没再隐瞒,声音带着哽咽,“我怕奶奶生病出意外,我怕梁良也因我而出事,我怕霍成祁恨我,就连粥粥,我都留不住它。”
说着池晏的声音低了下来,他抬手握住了周景珩放在自己脸边的手指,声音也像是带了湿意,“……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害了太多人,谁在意我谁就会出事,我太坏了,我不该再去害你的……”
池晏的记忆已经完全混乱了,说话更是颠三倒四不知道说了什么,他甚至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候,哪些事发生了哪些还未发生,他只想将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周景珩给推开。
他太害怕周景珩也会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