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声音，奶奶一下回过神，强撑出了笑意，弯着眼睛笑了笑，“是小周吗？”
“嗯，是我。”周景珩点头。
“怎么又回来了，是有什么东西落下了吗？”老太太问道，手还在床边摸索着，想帮忙找下。
“没有。”周景珩摇了下头，扶住了奶奶的手，让她躺了回去。
之后在心里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说：“奶奶，我刚刚其实没有离开，我去问了医生。”
话几乎是不用说完，就能明白其表达的意思了。
奶奶脸上的笑容落了下来，手指茫然又无措地揪了下被子，最后重重叹了口气，拖了一下病床旁边的椅子，让周景珩坐。
有些话她一个人憋了很久了，现在周景珩知道了，她就没忍住说出了口。
“小周啊，奶奶知道你心思比小霍他们敏锐，人聪明，也是个好孩子，担心奶奶的身体。
但这个病啊，奶奶其实很早就知道了，我自己的身体我比谁都清楚，但我就想着能拖就拖着，能多陪小池一段时间也是好的，哪天拖不住了就找个地方悄悄死了算了，奶奶不能拖累小池，可谁知那天晕倒还是让小池知道了。”
奶奶浑浊的眼睛红了，掉下几滴泪，她连忙擦掉，声音嘶哑地说道：“现在又是住院又是治疗的，之后说什么还有手术，每天小池都陪着我，但那孩子忧心重，什么事都自己扛着，我这个病啊家里是承担不起这个费用，
但小池那孩子孝顺，非要我住院，那几天我不配合治疗，他就也不吃饭，说我要是没了他就跟着我一起走，你说他怎么就这么糊涂。”
奶奶这段时间被身上的病折磨的面容都消瘦了不少，想到各种治疗费用面容也是愁苦不已，一边是高昂的费用，一边是孙子。
她心里备受煎熬。
周景珩坐在一旁，听着奶奶的话，心里也不好受，拍了拍老太太干瘦的手，轻声道：“奶奶，您是小池最重要的亲人，他自是舍不得你。”
“现在医疗发达，我刚也问了医生，您配合医生的治疗是能治好的，至于钱，我手里有些钱，不多但付您治疗期间的费用是足够的。”
“不行不行，这绝对不行的，”听到周景珩的话，奶奶连连摆手，着急地摸索着拍了拍周景珩的手，“小周啊，奶奶知道你心好，对我对小池都是掏心窝子的好，奶奶都能感受到。”
“奶奶今天和你说的这些，也不是为了让你可怜我们然后掏钱的，你帮了我们家太多了。”
奶奶并不知道周景珩的家庭情况，周景珩在奶奶眼里只是个还在读书的孩子，钱都是要拿来生活的，再说就算知道他家有钱也不可能让人帮他们背负治疗的费用。
更何况，“小周，你已经帮我们够多了，我都不知道如何回报，这次这个病我那里还有点钱，能治就治了，不能治的话，我希望小周帮奶奶一个忙。”
奶奶一句话重复说了好几遍，一直在念叨着，老人家总是如此，惦念这个挂心那个，嘴里说个不停，但说来说去就是围绕着那个人。
奶奶口中就是绕不开全是有关池晏的。
周景珩便没有再开口说话，只是安静地听着奶奶讲。
奶奶靠在床头，眼睛看不见，她就垂下眼睛，盯着面前的被子，虽然眼前只是一片黑。
“奶奶就是希望，若是我真的没有治好，没能活下去，就拜托小周能在小池想不开的时候拉他一把，帮他一点……”
“小池这孩子很固执，认定的事情就不撞南墙不回头，有时候看着很凶很冷，但其实心底善良也容易心软，他要是心情不好凶你骂你，你就和他说说话，他就比谁都好的快。”
听着奶奶的话，周景珩也想到了池晏，想到了外表凶巴巴，但其实内里柔软善良的小池。
奶奶一直说着话，想到哪儿就说什么，说着轻咳了几声，却仍旧不停：“但其实小池以前并不是这样的，他胆子小怕孤单怕黑，更怕被抛弃，
他以前没有家，我是在他高中才带他回家的，我总是在想，为什么没有早点遇到他，小池吃了太多的苦了，别人给他一点点好，他就会回报十倍百倍。”
奶奶之后又讲了她和池晏的故事，其实就是一个很简单温馨的故事，同样被抛弃的一老一小遇到并组成了一个家。
故事开始于奶奶给了池晏一个面包，后来池晏看到了几个抢劫奶奶钱的不良青年，就拦住他们，最后因为打不过反而被那群人按着揍的浑身都是伤，不过好在钱拿回来了。
那个时候池晏住在天桥下面，冬日里连盖的被子都没有。
奶奶就想带他回家，虽然她家里也很破旧，但至少能有一个遮风避雨的地方，不至于无家可归。
只不过池晏不愿意，后来奶奶就说去喝点水吃点饭之类的，把池晏带回家擦了擦脸，但池晏还是拒绝了奶奶。
在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池晏消失了，奶奶不知道他去了哪儿，到天桥下也没有找到人，奶奶都以为池晏不会再出现了。
直到那天……
奶奶现在回想起那天，心里仍旧满是心疼，“我记得是一个雪夜，小池浑身湿透敲响了家里的门，身上全是伤口和血迹，浑身颤抖着喊了声奶奶。”
奶奶不知道那段时间池晏去了哪儿，又发生了什么，但就是从这天开始，池晏就和她一起生活了。
池晏在学校读书，奶奶便在家里给他做饭，两人就像寻常的奶奶和孙子，相依为命了很长一段时间，他们的感情已经超越了血缘亲情。
“小池那个时候并不是现在的性格，那个时候小池不爱说话性子也软，总是被人欺负，每天回家浑身都是伤，还想藏着不让我知道，但我每次一摸，他就会疼的掉眼泪，只是一直忍着。
那个时候小池头发长长的，我虽然看不见，但旁人都说小池长的漂亮，还总是被人当成女孩子，他又不知道反抗，我一个眼睛看不见的老太婆，时不时跑去学校和那些人对骂，找老师要公道，小池才能顺利地考大学。”
奶奶一边说一边叹气，想到曾经的池晏就止不住的心疼，那个时候她每天都要担心池晏会被人欺负。
而周景珩闻言愣了一下，他一直以为池晏是在这五年间发生了什么意外，才在五年后遇到他时换了一个性格。
但听奶奶的话，原来并不全是，原来在高中的时候，池晏的性格便像极了五年后，那现在的他……
周景珩又想起了那条短信里说的地下拳场。
“奶奶，那晏哥，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