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顾护卫家可真有钱啊!”
玉露感叹道。
根据玉露在教坊时参加宴会的记忆,那个一年只出十坛,一坛一千两的酒仙酿,都城中的高官富商宴客时最多能拿出来两坛。
而顾护卫家……竟有十几坛。
“是吗?”
辛夷转头,跳上了顾府高墙。
手中的火折子缓缓滑落,正滑到了主位之人的衣服上。
而后,辛夷跳下墙头,不知所踪。
主位上的男人,正是顾倾父亲同父同母的弟弟,顾文。
此时,醉醺醺的他只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落到了身上,但并没在意。
渐渐的,身子越来越热,他还举起酒杯,潇洒一声笑后,扬声对着众人说道:
“这酒仙酿果然名不虚传!如今天气转凉,直喝得人身子暖和极了!”
底下的众人齐齐附和,却是没将一点眼神投向主位上的男人,全看着底下台上弹琵琶的秋娘。
忽然,顾文后背一阵刺痛,痛得酒都醒了大半。
他猛地站起身,撞倒了面前的矮桌。
众人的焦点终于回归到了他的身上。
顿时,一片此起彼伏的惊呼:
“二哥!快脱衣裳!”
“身子!身子着火了!”
“哎呦我的二哥!你咋烧起来了!”
“……”
瞬间,宴会场面乱作一团。
噼里啪啦的碎碗之声交相响起,有个聪明人士担心顾文担心得紧,捞起脚边的烈酒酒坛,直冲顾文泼了过去。
“轰”地一声,火花在顾文身上炸开,闪瞎了周遭人的眼。
……
“小姐,不像丞相府那般瞧瞧藏金地点吗?”
听雨飘在辛夷身边问道。
辛夷从怀里掏出一本账册,摇了摇,
“没用了,账册我粗略地翻了一遍,顾府账上,只剩下三百两银子了。”
这账册还记录着卖田卖地卖铺子卖首饰卖名家字画所得的银钱,可以说,现在的顾府,除了徒留顾府宅子,什么都没了。
这一顿饭,是他们奢侈的最后一把了。
真有趣啊,只贪图享乐却不关心账面。
他们根本没有想过,银钱花完了该怎么办。
辛夷回到了歇脚的驿站中。
辛四这时跑过来,
“小姐,那人断气了。”
“哦,找个深山扔了吧。”
辛夷淡淡回道,这人还真是命大,辛四医术也是真好。
身上的皮都没了,还能活这么久。
与此同时,
都城中发生了两件大事。
一件是平日里流连花楼的小侯爷终于被家里人于城郊找到了。
凶手手法残忍无比,令人心惊。
但侯府的人不知为何,选择了息事宁人,推了个小婴孩袭爵。
第二件事则是,东街整条街不知何时起,都在传百味轩再不开门了。
因为后来的那个男东家,被个有钱老爷瞧上,被老爷带回家当侍子了。
有些好信儿的人不太信,于是悄悄将百味轩的锁给撬了,潜入进去。
进到后院直把他吓得屁滚尿流——
因为井边靠着一红一白两具尸体,面目已腐败得不甚清晰,但还是能从衣服看出来,尸体是从前的那两位女东家。
好信儿的人连滚带爬地报了案,仵作连夜赶来,确定了死亡日期与死亡方式。
还叫周边店家辨认尸体。
于是,整个东街话锋变了。
他们鄙夷的目光与语气锁定了那个汉子,
“仵作可是说了那俩女东家咽气儿的日子,仔细想想,是不是后来的男东家告诉咱们,她们跟有钱老爷跑的时候?”
“啧啧啧……应是这样的——”
“这俩女子被有钱老爷看上,这后来的男东家知道了,开始嫉妒了。觉得她们凭什么能傍上有钱老爷而他不行?
于是,他对这两个女子怀恨在心,直接杀人奸尸,而后使尽浑身解数讨得了老爷的欢心,最后,他终于得偿所愿,跟着老爷跑了。”
周围人都觉得有理,关键是觉得刺激。
有的时候,刺激的东西才叫人更喜欢听,不论真假。
反正,听的人多了,假的也便变成真的了。
此时早已远远离开都城的辛夷这般想道。
散播这个传言的,是在她丹药铺子里打工的伙计。
丹药供不应求,只留那个老道实在不安全。
于是,辛夷便又雇了两个伙计和几名安保人员。
辛夷工钱开得高,伙计们也愿意干活,尤其是传谣这般刺激的事——
那伙计每次从别人口中听到这个传言都极有成就感。
“凭什么你们死了还要遭人非议?那他死后自然也要承担这般流言。”
辛夷对琼枝玉露说道。
她喜欢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还喜欢更过分些,这叫做利息。
伙计的任务完成得非常出色,在传言流传至整个都城后,伙计便托那老道掌柜给辛夷传了信。
如今,他是日日都在等着他的奖金下来。
-
第二日,辛夷叫停众人在此地再停留几日,而后转身又去了顾府。
她站在高墙之上,三个游魂飘入府中。
被烧没半条命的顾文奄奄一息地躺在床上,半边身子焦黑开裂,露出红肉。
医者面对此种情况束手无策,眉眼耷拉着,叹了口气,道:
“想吃些什么便吃些吧,好好准备后事。”
顾文的妻儿外室面上急切,她们拉住医者的衣裳,死活不叫他走:
“请您救老爷一命啊!我们有钱!有许多许多钱!”
医者低垂着眉眼,缓缓摇头,
“不是老夫不救,而是伤势过重,束手无策啊!”
顾文的妻儿却是怎么也不信。
这位大夫是整个城里最为有名的大夫,坊间传闻说:只要患者尚有一口气,他便能从那阎王手里抢人。
可惜如今的顾府中人实在没有生意头脑,不晓得什么叫做包装。
东西有好的包装能卖得更贵。
人也是一样。
医者身旁的药童没有理会他们的哀求,直接递上一张药方,上面不仅写着药材,还写着应付的诊金。
五百两。
诊金五百两,还不算吊着命的药钱。
顾文妻子忙吩咐儿子去账房取钱,口里不住地哀求着:
“大夫您再想想办法吧,我们有钱,我们有钱!我们偌大个顾府,真的不能没有老爷撑着啊!”
医者淡淡瞥了一眼顾文妻子,只捋着胡子不说话。
顾府中的那点事儿,在这地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就那般不要脸的夺财手段,连他个沽名钓誉的医者都甘拜下风。
可真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