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萱将自己曾经告知过秦飞的说辞又对曹雨说了一次, 说完之后，她心中隐隐生出一种异样的感觉，就好像这些话自己曾经也对某个人讲过, 但那个人具体是谁，这些话又是什么时候说的，她却连一丁点也没有。
楚萱会有这样的感觉并不奇怪, 她的异能等级本就要比曹雨高一些，曹雨的异能虽然抹除了她的记忆，却消除不掉上一周目在她潜意识中残留下来的一些痕迹。
由于目前还只是第一次读档，楚萱对这些痕迹的感觉还不太明显, 所以她虽然会在心里感到异样, 却也不会多想什么。
要是曹雨这回再次失败, 他的异能又一次生效，这周目中发生的一切必然会在楚萱的意识中留下更多的痕迹，这些痕迹一点一点地积累，一层一层地叠加，楚萱迟早会察觉到事情的不对劲儿。
不仅是楚萱，其他玩家也同样如此。
曹雨的异能虽然好用，但缺陷也很明显。
他的能力说白了就是残缺版的存档与读档，在一开始的时候，这份残缺或许并不怎么明显, 但使用的次数多了, 难免会留下显眼的破绽。
听完楚萱的讲述, 曹雨的心凉了半截。
因为提前掌握了别的玩家所不知道的关键情报，得到了其他玩家难以想象的巨大优势, 他便下意识地将剩余玩家放到弱势地位, 认为他们比不上自己, 对他们丧失了最基本的警惕心。
按照他的感知能力，他不应该在自己被监视的时候发觉不了，更不应该在进入河伯府前那么疏忽大意，就连有一条小鱼跟着自己进到河神的宫殿中都没察觉到。
如果楚萱之前不是控制动物在暗中尾随监视他，而是直接抱着想要结果他性命的念头对他进行偷袭，那他此刻恐怕早就已经又死了一次。
想到这里，曹雨心里对楚萱的忌惮更甚，眼中无意识地透露出厌恶的味道。
此刻他一点都不想跟这个危险的女人待在一起，他只想找个实力不如自己的玩家来当工具人，早点把那个要命的主线任务给做完。
“别再跟着我了，我讨厌这样。”曹雨对楚萱说。
“那……那我可以和你合作吗？”楚萱小心翼翼地问。
“合作？”曹雨一愣，随即回想起主线任务的要求，神色忍不住变了变。“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触发的那个任务你自己一个人是完成不了吧？”楚萱直视着曹雨的眼睛。
曹雨眯了眯眼，语气危险地问：“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困难模式的副本里，绝大部分主线任务都是这样的……”楚萱将自己的猜测对曹雨说了一遍，最后总结道：“所以你肯定需要找人合作，不然你根本做不了主线任务。”
“就算如此，我也不会选择与你合作。”曹雨斩钉截铁地道。
曹雨深刻地记得上周目中同楚萱合作的那个人的下场。
原本在找不到秦飞和楚萱的行踪时，他们还不确定这两人到底是活着还是死了。可在后来他们通过特殊手段抵达河神的宫殿，见到秦飞已经开始腐烂的尸体时，所有人都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一个事实——这轮游戏中原本走在所有人前面，第一个触发了主线任务的玩家，早在游戏开始后的第二天便死在了主线任务之中。
一开始玩家们并不知道秦飞是怎么死的，但在后来他们进入知识殿堂，在触发惩罚机制后听到河神用玩味的语调说出那个提前终止惩罚时间的方法时，纵使嘴上没说什么，但每个人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一件事。
或许杀死秦飞的并非主线任务中那些磨人的惩罚，而是当时另一个与他一同进行主线任务的玩家。
他们会产生这样怀疑并非毫无根据，事实上秦飞脖颈上那几道淤青的指印就是最好的证明。
主线任务中的惩罚机制虽然致命，却不会在人身上留下那样的痕迹。秦飞的身体虽然因为脱水而极度虚弱，但真正置他于死地的却并非身体中水分的缺失，而是脖颈上的那道致命伤。
至于那个扭断秦飞的脖子，令他死在副本中的人，除了成功完成主线任务，从河神的宝库中带走千年夜明珠的楚萱之外不做他想。
曹雨不知道当时楚萱是怎么和秦飞搅合到一起的，但既然上一次她在危难关头能够做出抛弃秦飞的事情，那这一次等她遇到危险时，她背叛起盟友来估计同样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
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考虑，曹雨决定离楚萱越远越好，他可一点都不想变成第二个秦飞。
曹雨对楚萱避之不及，然而楚萱却没打算这么轻易地放过他。
见曹雨拒绝完自己后扭头就走，楚萱一脸焦急地道：“等等，曹雨，你别走！”
曹雨闻言，走得更快了，一点搭理楚萱的意思都没有。
“曹雨。”楚萱又叫了一遍曹雨的名字，不同于之前柔软得如同云朵一般的语调，这一次她的声音中透着一种尖锐的感觉，强硬到令人心生不安。“你给我站住。”
曹雨皱了皱眉，心中隐约浮现出一种不安的感觉。在这份危机感的驱使下，他没有停下脚步，更没有回头，反倒拔腿就跑，将楚萱的身影远远甩到了身后。
楚萱面无表情地站在曹雨背后，她眼中局促不安的神情消失了，整个人的气质在瞬息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如果说之前的楚萱像是一株纯白脆弱，风一吹就倒的小白花，那此刻的她就是一朵艳丽凶悍，强横至极的霸王花。
宛如实质的杀气从楚萱身上爆发而出，她的力量气息如同张牙舞爪的章鱼触手般朝着四面八方弥散开来，顷刻间便覆盖了方圆千米之内的土地。
前方的土地如同被抽去承重墙的房屋般猛地崩塌，形成一个半圆形的坑洞。正在飞奔的曹雨一脚踩空，落进数十米深的巨大坑洞里。
曹雨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坑底的地表就变得如沼泽般湿软泥泞，他的四肢深陷下去，越是用力挣扎，他的身体便陷得越深。
楚萱是个心狠手辣的主，眼看软的不行，她干脆直接来硬的，说动手就动手，前一秒还披着柔弱的外衣，下一秒就凶相毕露，中间衔接得没有半点凝滞生涩，一看就是个熟练工。
见曹雨落网，楚萱不紧不慢地走到坑边，神色冰冷地望着被变得如凝固的水泥般坚硬的土壤锁住四肢，动弹不得的曹雨，若有所思地道：“在见到我的时候，你的情绪很不对劲儿，对于我提出的合作，你想都没想就直接拒绝，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曹雨震惊于楚萱的敏锐，但他不愿意暴露自己的底牌，于是不假思索地否认道：“你想多了，我只是单纯地看你不顺眼。
楚萱冷哼一声，用异能控制困住曹雨的土地形态做出改变。
在异能的操控下，一部分土壤的空隙突然缩小，将曹雨的左手挤压成肉糜。
曹雨忍不住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光洁的额头上霎时间遍布冷汗，脸色变得比初冬的新雪都还要苍白。
“看你刚才那行色匆匆的样子，你应该在赶时间吧。”楚萱跳进她用异能临时开辟出来的土坑之中，如树叶般轻盈地落到曹雨面前。“不过还好，我不赶时间，我们可以好好聊聊。”
楚萱的声音并不大，却有着一种令人无法忽视的重量：“如果你配合，我可以让你死得轻松一点，要是你不配合，我会让你后悔来到这个世上。”
曹雨好不容易缓过气来，抬起头恶狠狠地瞪视楚萱，像是想要将她的脸牢牢印刻到自己的记忆最深处。
在他的心里，怨毒与仇恨的种子开始萌芽，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便已长成参天大树。
楚萱正打算继续追问，就看见曹雨忽然露出了一个颇为诡异的笑容，那个笑中有三分怨恨，三分惋惜，以及四分的嘲弄。
楚萱皱了皱眉，隐约感觉到即将有什么会超越自己掌控的事情发生，可她还没来得及想明白曹雨的这个笑容究竟意味着什么，深陷囹圄的曹雨便猛地一咬牙，将自己藏在口中的毒囊给咬碎，咽下了毒囊中溢出的那份见血封喉的剧毒。
那枚毒囊是曹雨为自己准备的最后一种用于自保的手段，唯一的用处是用来避免自己遭受到来自外界的太多迫害。
因为自身异能的特殊性，只要他在自己曾经所经历过的时间段内还留有节点，就算他自杀也不会真的死去，而是会带着记忆回到上个节点所处的时间段，得到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
从他的记忆中我得知，相比起暂时的死亡，他更害怕的是自己落到敌对之人手里，被对方百般折磨，不得解脱。
在经历过一次不慎落入敌手，被折腾到差点精神崩溃的事件后，曹雨就变得无比胆小谨慎，外界只要稍微一有点风吹草动，他就会毫不迟疑地选择死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