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想拿下江南,卫安军是关键。
如今禁军和护城军都已掌握在手,只是这些军队都是护卫京城的,轻易动不得,要想挥军南下,还是得动用卫安军。
卫安军六万,驻扎在京畿周边,首领贺炎掌控军队数载,颇得军心。
如今乍然要动他的军队,只怕难。
毕竟换作是他,皇帝突然要他交出边地的军权,他也是千万个舍不得。
丁弃想的头疼,他揉了揉额角,轻轻叹了口气,烛光晃动间,他恍然就想起了一个人,男人的唇角总是挂着淡淡的笑,仿佛这天下之事竟皆在他掌控之中。
他起身,走至门边。
指尖刚碰到门框,又垂了下去,跟着又走回了桌旁。
如此反复三四次。
才下定决心推开门,趁着夜色,去了瑞王府。
因为地动一事,徐知忌心力交瘁,这会子服了药已经躺下,听双喜说丁弃来了,他忙坐了起来,拢了拢长发,倚在靠枕上,轻声道:“让他进来吧!”
双喜正撅着屁股在衣柜里翻衣裳好让自家主子换。
听了这话,一脸茫然道:“王爷,您今儿不换衣裳了?”
徐知忌微微颔首,眉眼里有着藏也藏不住的笑意。
“都那么熟了,就不闹那些虚的了。”
是啊。
都帮他洗澡了,也给他喂药了,他全身都被他看个精光了,还穿啥穿,换啥换啊。
屋子里虽然点了熏香,可丁弃一进门还是闻到了苦药味,男人半倚着,肩上披着白绒的鼠毛坎肩,一张俏脸也不知是才喝了药,还是屋子里太热的缘故,泛着红润的光泽。
他下意识的舔了舔唇,将目光从那艳艳的唇瓣上移开。
“我......”
徐知忌让双喜将堪舆图挂了起来,他起身下床,走至图边,伸手在地图上画了个圈,江南自古都有粮仓之称,咱们大渝泰半的粮食都产自这里。
这里水系发达,江河纵横交错。
“你久在边地,水战可以吗?”
烛影摇动,将男人的影子拉的很长,他的脸上有着少有的严肃表情,一双眼睛像是平静的湖水,直直的盯住了他。
丁弃莫名的挺直了腰背。
他自小熟读兵法。
“万变不离其宗,我可以。”
为表决心似的,又跟了一句,“两个月内,我必拿下江南。”
徐知忌看着他一本正经的样子,“噗嗤”一下笑出了声,他歪着脑袋,乜了他一眼问,“要是拿不下呢?”
“提......”
剩下的话还没说完,纤细的的手指便按在了他的唇上。
男人的手指细长白皙,有着淡淡的药香味。
“不吉利的话不许说。两个月没拿下也没关系,三个月也可以,四个月,半年,一年,或者永远都拿不下都没关系,我只有一个要求。”
丁弃垂眸看着他。
徐知忌的声音很轻,却落地有声。
“活着。”
丁弃也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只是对上男人那双眼睛,心底似乎有一股暖流缓缓淌过。
四目相对,屋子里瞬间安静了下来,仿佛时间也定格住了一样。
良久。
丁弃轻咳了一声,往后退了一步。
“我......”
徐知忌知道他要说什么,抢先道:“我虽是王爷,又得先帝信任封了摄政王,于军中之事到底有限,贺炎的卫安军......”
丁弃惊讶于他的心思。
“我只想问问贺炎此人的品性如何?至于旁的,我自有办法。”
他自小跟在丁老将军身边,一直生活在军营里,想要收服卫安军,只是时间的问题。
男人垂手立在光影里,身姿挺拔,顶天立地。
徐知忌莞尔一笑。
“贺炎此人,很适合官场。他既有行军打仗的本事,也有纵横官场的心思,总而言之,此人心思深沉,只怕难以劝服。”
丁弃垂在身侧的手握成了拳。
边关几年,外族秋毫不敢来犯,这几年他闲的都手痒了,有了现在这个机会,他只觉胸腔里的血液滂湃如潮。
“不能劝服,就打到他服为止。”
徐知忌笑出了声,果然是个兵鲁子。
“卫安军上我虽帮不了你多少忙,可发兵江南,我可是为你找了帮手。”
“帮手?”
丁弃反问了一声。
徐知忌也不跟他兜圈子。
“齐王!”
丁弃了然。
有了这一层助力,两个月内定能拿下江南。
两人越聊越投契,丁弃没想过徐知忌居然于行兵布阵上也十分有见解,两人移步书房,在沙盘上演练了起来,直到鸡叫了头遍。
丁弃才猛然发觉两人谈了一夜。
他抬头看了一眼徐知忌,男人的眼下有倦色,可眼神却是晶亮无比,那翘起的唇角,像是春日里挂在枝头的迎春花,娇嫩勾人。
双喜已经催了好几遍了。
见里头没了动静,忙进来道:“将军也是的,我家王爷身子本来就不好,还缠着他说上这一宿,半点都不知道心疼人......”
双喜碎碎念着。
丁弃赧然,不自然的摸了摸鼻尖。
“那你先歇着,等明儿我再来找你!”
他身高腿长,走起路来,虎虎生风,话音刚落,人已出了门,门一打开,清晨沁凉的空气便吹了起来,带着淡淡的花香,格外的香甜。
方才谈至兴头上自然不觉疲累,这会像是全身的筋都被抽去了一样,手脚发软。
双喜忙伺候他躺下,替他拢好被角,见他还睁着眼,不满道。
“这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多少话说不得,非得熬一整宿......”
床褥柔软,整个身体像是陷入云端里一样,轻飘飘的,困意顿时来袭,他眨了眨眼,喃喃自语道:“我才不要来日方长呢,我想要现在......”
双喜放下帐帘。
“是,是,是,您是主子您说的算,也不知那个木头将军有啥好的,值得您对他这么好,不是奴才多嘴,等回头有您吃苦的时候......”
徐知忌只觉得他的抱怨声越来越远,越来越缥缈。
此刻,他满心想着的都是丁弃临走时说的话。
他说,
“那你先歇着,等明儿我再来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