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五年前,赵强和魏东的父亲魏向北是合伙开矿的多年好友。

  在一次巡矿中突遇山体滑坡,众人四散逃命,赵强跑出几米后回头看到魏向北的腿被石块砸中摔倒在地。

  这时候恰巧是两拨滑坡的空隙,只要他往回跑几步,足够背起朋友一起走,但是他没有。

  他默默往后退,躲在车里眼睁睁看着第二波石块泥沙滚滚而下淹没至交好友。

  赵强把好友的尸体往其怀有八个月身孕的妻子霍青青面前一扔,其妻受不住刺激当即早产且陷入晕厥。

  赵强以照顾好友遗孀的名义将孩子和产妇一起接回家,刘艳芸看出丈夫眼中的杀意,心头大骇。

  当时的刘艳芸刚出月子母性正浓,她望着小床上白胖的大儿子赵启,再看看赵强手中瘦弱到几乎不成型的婴孩,说什么也不让丈夫进行所谓的斩草除根。

  她抢下襁褓中的孩子,厉声道:“你就算不看在向北尸骨未寒的份上,你也为你儿子积点阴德!不怕遭报应吗!?”

  赵强看着床上自己万般疼宠的儿子,没再言语,最终留下了那个哭都哭不出来的小婴孩。

  夫妻俩本以为这一切天地不知,没想到被霍青青的妹妹霍明明听见了。

  霍明明比姐姐小10岁,今年刚12,几天前特意从娘家赶来照顾远嫁的孕晚期姐姐。

  今天姐姐出事时她正好在外面买东西,等回到家才知道姐姐早产以及被接到赵家的事,于是打听了过来,没想到天意弄人,在夫妻俩窗外听到了这番话!

  小姑娘吓坏了,认定这家人会对自己姐姐和刚出生的外甥下手。

  她不敢把这些事告诉刚生产完的姐姐,惊恐之中只想先回家告诉父母,让父母拿主意。她马上折回魏家收拾东西,可还没等天亮,就传来霍青青已经咽气的消息。

  于是这一切就变成了只有她一个小姑娘知道的秘密,姐姐姐夫死无对证,可是谁会相信她一个才12岁的小姑娘!

  她混在魏家的佣人堆里,眼睁睁看着赵强带人过来翻箱倒柜找合同文件,并且当众宣布收养魏向北的遗孤。

  于是赵、魏两家合采的矿脉变成了赵家的,赵、魏两家的矿工也变成了赵家的。

  霍明明选择了沉默。

  成年后,她嫁给了一位底层矿工。矿工身上有一股不服输的狠劲儿,好在这人时运不错,竟然真的在二十年后成为了一方矿主。

  这个矿主就是龙都。

  三十余年,霍明明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这个秘密,她从丈夫口中得知赵家发展得很好,魏东也过得不错,本以为这就够了,不应把仇恨强加给这个苦命的孩子。

  但是一年多前,她偶然随丈夫应酬时,在饭桌上遇到了那个孩子。多么意气风发的孩子啊,这是她血脉相连的亲外甥。

  一时间,自豪与愤怒混杂在一起填满了她的身躯。

  当晚她把这件事告诉了丈夫,丈夫问她想不想用相同的方式报复赵家。

  她记得自己点了头,也记得那个孩子知道真相时血红的双眼。

  魏东平静地讲述完之后,娓娓问赵启,“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前年中秋”

  关于那一年的中秋到底发生了什么,魏东和赵束都曾数次追问。

  那年中秋节后第二天,赵强突然对外宣称痴心礼佛,但其中缘由无论是赵启还是赵强都不曾透露半分。

  一旁的赵束却猛然抬头,一个惊人的想法在脑海瞬间形成,他错愕望向赵启,赵启避开他的目光。

  法律不健全的地方,人们的思维大多比较直,至少龙都是这样的。

  最开始他只想着帮妻子报仇,趁赵束在国内,先杀了主事的赵启,让赵强体会一下家破人亡的滋味。

  没成想魏东临阵变卦,拦下了这一刀。

  随后就是天意,赵束看准了一块千万级的大料子,这件在矿区沸沸扬扬的传闻让龙都改变想法,他还想让赵束留在矿区为自己所用。

  中秋过后龙都察觉到赵束要回国,他不想再等,于是安排好人手在金矿脉准备生擒赵束。

  但赵启提前捉到风声,带人埋伏在山脚下,当日魏东与赵束的一举一动都在赵启肩头狙击枪的瞄准镜内。

  不过双方都没想到的是,遇上了山体滑坡。

  赵束回国治病,魏东与龙都里应外合丢了东来数条矿脉,又用一连串的手段试图逼赵束回矿区,在这过程中魏东收买了杨庆峰。

  赵启其实还有很多事没有弄明白,不过他觉得不重要了。

  但是赵束不同意,非要把整件事弄个底朝天。他指着杨庆峰的鼻子骂,“你TM什么时候叛变的?”

  如果可以选择,杨庆峰宁可面对十个赵启也不愿意面对一个赵束,但眼下这个情况由不得人,虽然明知道自己占上风,但是爱情就是这么个东西,谁先心动谁矮人一头。

  他都佩服自己,这种时刻面对赵束还在不自觉微笑,“不是叛变,只是选了一条能跟你在一起的路”。

  赵束恶心坏了,胃酸一阵阵往上返,“你有病吧??”

  杨庆峰苦笑,“算是吧,要不然我可能永远跟你都是这个不远不近的关系,你能住在姓沈的家里,却从来没踏进过我房间。”

  杨庆峰的话把自己放到一个苦情角色上,仿佛赵束是个提上裤子不认人,脚踏两条船的风流混蛋。

  赵束都不知道该从哪里反驳,这都什么狗屁厥词!

  赵束没反应过来,但是比他脑袋更好使的赵启听明白了,“原来如此,东子拉拢你的条件就是阿束!让我猜猜看,他是不是说等你们事成之后会软禁我,利用我的命控制阿束,那时候阿束无依无靠,正好能被你左右?”

  杨庆峰和魏东眼中同时闪现的尴尬,让在场众人明白赵启猜的大差不差。

  赵启突然很悲哀,自己身边都是一群什么智障!!“你俩没长脑子吗?就这头小畜生,能听你们摆布??”,赵启抬手一指赵束。

  赵束:.........

  魏东没憋住,“噗呲”一声乐出来,他这一乐,屋内的气氛就不对劲了。

  赵启,魏东,赵束,是实打实从小一起生活到大的兄弟,不说是24小时在一起,最起码也是朝夕相对。

  这种感情与默契不是嘴上说摒弃就能摒弃的,比如现在,魏东恨赵启和赵束这两个杀父仇人的孩子吗?

  他不恨,甚至于仍能感受那丝丝缕缕的爱意往外飘。

  他骗不了自己,又过不了心里杀父之仇那一关,于是选了个最简单的方法,让别人下手。

  屋内第一个不满的是龙都,他与魏东没有霍青青与魏东之间的血脉联系,也就没有天然的感情,他是商人,魏东又有临阵反水的前科。“东子,别叙旧了,把这些人都带走吧。”

  赵启气场太足,马仔互相看看不约而同选择了先绑赵束,赵束在心里骂娘的同时回身起腿一脚一个,把身边两个马仔踢倒在地。

  一时间,黑洞洞的枪口端满了整间屋子。

  魏东沉眸把手枪上膛,半眯着眼将枪口抵在赵强的太阳穴上,赵强万念俱灰全身瘫软。

  还是走到了这一步,赵启暗忖道。

  他用脚尖一挑旁边的铁皮柜门,随后迅速弯腰,半秒内从柜子里拽出来一个人。

  那是一个半人高的小矮柜,平时放在赵启办公室里装文件合同,谁也没想到里面能藏人!

  但是当这个人被粗暴扯出来后,大家又觉得也合理,因为里面是个小孩子——赵小禾。

  赵小禾的手、脚、脖子、腰间全部被粗麻绳捆上,嘴里塞着破布,乍一看比同样处境的赵强还要更惨。

  赵启抓住赵小禾后背上的绳子把小姑娘整个人提到半空,又在众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从后腰拔出抢,以同样的姿势和角度抵在赵小禾的太阳穴上!

  魏东全身的血都凝出了冰碴子,如同在毫无防备下被垂直投进冷库一般瞬间失温,他听到自己牙关打颤的声音,“那可是你从小养到大的女儿.....”

  “那也是从小把你养到大的爹。”

  赵启说这句话时嘴角往上勾,眼尾却红得厉害。

  魏东宁可生死一线的是自己,也不愿是赵小禾,“小禾是无辜的,她还在上幼儿园,她是个小姑娘,是你从小抱着长大的。阿启,你要是还有点良心,放了她.......”

  赵启面无表情地扥了一下赵小禾脖子上的麻绳,小姑娘立马开始干呕,从嗓子眼里呜咽出声,被吓傻了的大眼睛里一串一串的往下淌眼泪。

  魏东要疯了,慌乱地表达自己的怒意与哀求,“阿启,这是我们之间的事情,你放过小禾,孩子是无辜的,你不能这么狠心!你还是人吗!?”

  赵启依旧不说话也没有表情,只是继续收紧绳子,赵小禾面色逐渐青紫。

  小姑娘平日里无忧无虑的大眼睛一层层染上灰败的死气,下一秒屋内众人皆闻到一股难闻的气味......

  赵小禾失禁了,棉布小裙子下顺着双腿不住滴淌秽物。

  赵启却连脸色都没变,仿佛拎着的本身就是个死物。

  魏东终于坚持不住,他放开赵强,将手枪扔在脚边,“放了小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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