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束走之后,沈敬年的生活回归正轨,只不过锁上了赵束曾经住过的那间客卧。

  他开始重新参加朋友组的酒局,酩酊大醉后让人搀着送到附近酒店。

  只不过对那事提不起兴趣,朋友看不下去给他塞人送进房间,他头朝下埋在枕头里,背身挥手打发。遇上不走的,他直接让前台再开一间房,自己过去住。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守身如玉的为了什么,呵呵,为了C他妈的爱情!

  有一天午休,他路过前台时听到一个小姑娘在安慰刚刚失恋的另一个。

  小姑娘捧着《张爱玲全集》给哭唧唧的那个念,“人家撇下你的那一刻,一定有某个瞬间觉得没有你她会生活的更好,那一刻,一辈子都不值得原谅”。

  沈敬年默默走回自己的办公室,靠在宽大的落地窗上从顶楼往下看,车水马龙的街道,形形色色的人,各式各样的车。

  阳光平等又博爱的直射在每个人的脸上,映出的不止有一张张笑脸,还有迷茫和绝望。

  是啊,你在离开我回曼德勒的那一刻,一定是觉得在那边会生活的更好,我无权干涉你的决定,但是我无法原谅那一刻的你,以及依旧放不下的我。

  周末,沈敬年决定大扫除,他雇了专业的保洁团队,要求深度清洁。保洁阿姨让他开一下客卧的门,沈敬年心头一颤,难过得想哭。

  他拧开客卧门,虽然明知不可能,但是他依然好似闻到了赵束的气味。

  冷冽又温暖,情动时汗津津窝在他怀里不敢动。他还记得他们俩讨论过这件事,赵束只比他矮几公分,但是却能严丝合缝的窝进他怀里。

  起初他还觉得挺神奇,说出来之后赵束也觉得不可思议,两人从身高体重维度各个方面一顿讨论,最终的结论是赵束肌肉量小,骨架轻。

  他闭上眼全是赵束睡迷糊了,转头眯着眼睛找他的唇,亲一口之后满足的翘翘嘴角继续打小呼噜的样子。

  这扇门就像潘多拉的盒子,没打开之前沈敬年以为里面会盛满了愤怒,可打开后涌出来的却是浓烈炙热且不受控制的爱意。

  他示意不用打扫这间,接着反锁上门。

  他后背紧贴门板环视整间屋子,这间客卧是整间房子里最小的卧室,赵束住进来时眼睛完全看不见,他怕房间大了反而会让骤然失明的“小瞎子”没有安全感,所以特意选了这间。

  这间小卧室在赵束没住进来之前,沈敬年也不常进来,装修完什么样就是什么样,冷冷清清又干净整洁,就连党也偶尔留宿都是住另外一间稍大些的客卧。

  但前后不过小半年,小客卧的奶白床头柜上放了毛绒玩偶,书桌下摆了垃圾桶,墙角竖着一个专门装饮料的小冰箱,就连窗台都放了两盆仙人掌。

  赵束住进来后整间屋子鲜活得如同许愿池里的肥锦鲤,后来沈敬年也总赖在这间小客卧,屋里更是时常乱糟糟的。

  赵束从不叠被,钟点工每周更换一次全屋的四件套,这时会给他叠被,然后展开睡一周。

  眼前的棉被依旧乱七八糟团成球,沈敬年走过去把手伸进被窝,里面竟然还有一丝一缕的温热,泪水潸然而至。

  怎么就变成了这样,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

  他把两只手都伸进被窝里,像个变态一样尽情感受赵束的余温,突然摸到了一块布料,勾出来一看,是赵束的铁胆火车侠睡裤。

  他在赵束失明时缺大德给买的,赵束眼睛好起来之后也没提要换,就这么凑合着穿。

  沈敬年“噗”地乐出来,这个小祸害!

  客卧里有张小书桌,平时赵束偶尔在那儿吃点心,桌子上还留了一瓶喝剩一半的乌龙茶。

  沈敬年坐在书桌前的南瓜凳子上,以赵束平日最喜欢的姿势翘起二郎腿,拧开那半瓶乌龙茶喝了一小口。

  放了两个多月,馊了,当时应该是很好喝的吧,总看那人喝这个。

  “噹”,踢到了什么东西,沈敬年弯腰拿起来发现是之前两人一起去超市买的那盒饼干,赵束非说这个铁盒子很好看,明知不好吃也要买。

  沈敬年回忆着赵束当时说的话“要是不好吃就给你吃”,然后毫不犹豫往购物车里扔,自己当时说了什么?

  啊,自己当时说“那你再挑一盒好吃的,万一这个真不好吃,还有一盒备用”。

  结果这饼干真的很难吃,甜得发齁,得就着浓缩冰美式往下咽。好在每片都是独立包装,他把这一大盒子饼干倒出来,装袋子里都带到公司放进茶水间,半个月后依然不见少。

  轻轻打开铁皮盒子,里面是一张折叠的A4纸,上面用硕大的字写道:

  麦麦:

  我生气了,早饭你自己吃吧!

  午餐和晚餐我给你订外卖,我还没消气呢,所以我订啥你就吃啥!

  今晚我得回一趟父母家,头十点能回来,你累了就先睡,不用等我。

  沈敬年

  下面是另一个人的笔迹。

  把狗带回来

  他明明记得自己把这张纸条收进了书房,可能是上次他们俩带元宝在书房玩积木的时候被赵束发现了,又拿回来塞进这个他很喜欢的饼干盒子里。

  为什么要留这张纸条呢,既然留了为什么不带走。

  从那天起,沈敬年养成了一个习惯,上班之前留一张纸条。

  麦麦:

  今晚我应该会按时下班回家,想吃什么?

  基围虾和炒腊肉好不好?

  要是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啊

  沈敬年

  麦麦:

  今晚我得去应酬,没办法啊要赚钱养家。

  你自己好好吃饭啊,最近天热,喝点绿豆水

  沈敬年

  麦麦:

  我感冒了!

  热伤风好难受,鼻子一直不通气!

  你也要注意身体

  沈敬年

  麦麦:

  你想我了吗?

  沈敬年

  下班到家之后,再把这张纸条收进那个深蓝色的大饼干盒子里,他把每张纸条上的字都写的很大,他希望他的麦麦能够看得不费力。

  5月21号,沈敬年的生日。

  他提前包了一个会所,请了好几十个朋友。

  他在这帮人里绝对算是洁身自好的,身边已经很久没带过人了,有会来事儿的直接给他叫来几个男男女女,模特明星都有,沈敬年酒照单全喝,人一个不碰。

  吃完饭大家聚到ktv里唱歌,众人知道寿星唱得好,都起哄让他唱一个。

  他大方笑说没问题,你们先唱,我准备准备。然后对着身旁的党也一伸手,党也蒙了,下意识把自己手放到了沈敬年的手心里。

  这给沈敬年恶心的啊,一巴掌反手拍掉,“手机给我!”

  天大地大,寿星最大,党也乖乖把自己手机交过去。沈敬年打开党也的微信,点击右上角“添加朋友”,熟练的打出一串数字。

  按下搜索后,联系人“大金矿”出现在画面上方,沈敬年再次点击添加好友申请,在留言中写:朋友介绍的,买翡翠。

  不一会儿,“大金矿”通过好友申请,并且主动打招呼:你好,要什么价位的?

  沈敬年马上切歌,把党也的手机怼在自己的话筒边,前奏一响就按下音频录制键,足足发了6条60秒的语音。

  就算天空再深看不出裂痕

  眉头仍皱满密云

  就算一屋暗灯照不穿我身

  仍可反映你心

  让这口烟跳升我身躯下沉

  曾多么想多么想贴近

  你的心和眼口和耳亦没缘份

  我都捉不紧

  最后一句唱完后,众人齐齐的欢呼声“沈哥,生日快乐”“年子,生日快乐”“兄弟,生日快乐”一同被录进去,赵束还没来得及跟着说一句生日快乐,就被“我想休息”拉黑删除。

  沈敬年唱完之后彻底醉倒不省人事,仿佛这首歌支撑了他今天的全部气力,唱完了才算过完这一天。

  日子一天一天往下走,沈敬年的纸条越写越多,直到饼干盒子再也装不下。

  那一瞬间,他开始错愕,然后痛彻心扉。

  他不知道还有什么能当做信念让他去坚持。

  大部分人都是阶段性的动物,感情会呈螺旋式上升,过了最初的愤恨与失落后,无边无际的思念将沈敬年吞没,他想赵束,疯狂的想。

  这几个月,每次坐在餐桌前吃饭,他都在祈祷一抬眼就看到那个桃花眼的人嫌弃的挑嘴说花椒太多了;每次在客厅看电视,他都希望那个喜欢乐高的人能坐在地毯上往茶几上摆零件;每次有需求了,他就打开客卧的门,钻进赵束的被窝,光是被褥的味道就能让他满足。

  我可能是疯了,他如是想。

  直到他站也想他的麦麦,坐也想他的麦麦,甚至开始出现幻觉,总觉得他的麦麦正在家里等他。每次下班打开门都不敢大口呼吸,非要把每个屋子都检查一遍才行。

  他开始害怕,他觉得事情失控了。某种漆黑恐怖的情绪正环绕着他,利用玫瑰做伪装,把他拖进名为“甜蜜”的梦魇,而后又一次次惊醒于午夜。

  就在沈敬年犹豫要不要硬着头皮联系一下赵启的时候,没想到赵启的电话先一步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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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算天空再深看不出裂痕,眉头仍皱满密云,就算一屋暗灯照不穿我身,仍可反映你心。让这口烟跳升我身躯下沉,曾多么想多么想贴近,你的心和眼口和耳亦没缘份,我都捉不紧。——《暗涌》

  小沈同志在生日会用粤语给麦麦唱的是王菲的《暗涌》,超级好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