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怕没有回应。
度秒如年，三秒后，青年虚弱的声音低低的响起，“……老大……我在……”
一颗心回到了胸腔位置。
席司延眼里都是泪，“我拉你出来。”
江一妄浑身都疼，尤其是双腿，动一下都是撕心裂肺的痛楚。
体内的血液在不停的往外流。
江一妄能感觉到自己越来越昏沉，可能眼睛一闭上，就再也不会醒来。
他放弃了，“老大，别白费力气了，我的腿被卡死了，出不来了。”
“不。”席司延声音破碎，“我要你活着。”
“江一妄，你听到没，我要你活着。”
这一刻，有些事已经不重要了。
他只要江一妄活着。
哪怕江一妄死，也得死在他手里。
而不是这么可怜的因为救他而被压在车里，默默的死去。
他不允许。
“江一妄，回答我。”
席司延怕江一妄睡过去，“别吓我。”
江一妄喘了两口气，疼痛让他说不出话，他像个死人，佝偻着腰，缩在座椅上。
“别，别救我了。”
“老大，你找找医疗箱，哪里受伤记得包扎一下，好好等救援。”
一口气说完两句话，江一妄彻底没力气了。
他剧烈喘息，恨不得自己立马死去。
他这身体疼痛感是常人好几倍，他真的受不了这么剧烈的疼。
每分每秒都是场折磨。
席司延自然听出他没有求生欲，眼里的泪真的好热好多，他哀求，“不要，求你不要。”
“江一妄，我求求你，你不要睡，”
“好好活下来好不好？”
“你不是要升职加薪吗？你只要活着，我们一回去，我立马给你升职加薪。”
“你想要的，我都给你，好不好？”
席司延好怕啊。
好怕这抹温柔的风，跟母亲一样，像蝴蝶失了翅膀，坠落在血色里，坠落在他眼前。
他真的，真的好怕。
他跪在地上，几乎整个身子都在车里，他抓住了江一妄的胳膊。
“江一妄，你跟我说说话。”
“江一妄，跟我说说话，我求你。”
反派的崩溃有点出乎江一妄的意料，原来反派没有骗他，反派真的不想他死。
江一妄倏地笑了一下，随即又是剧烈喘息。
他好了点就说：“老大，我想跟你说件事。”
“我不想听。”席司延打断他，他尝试找工具撬开压着江一妄腿的东西，“你会好好的，你不会死，你不许说遗言。”
江一妄愣了下，疼痛让他五官扭曲在一起，却依然用很温柔的语气说：“不是遗言，我是想说，我好像有点喜欢你。”
“席司延。”
席司延死死咬唇，手止不住的发颤。
喜欢……
他也喜欢江一妄。
很早。
早在那晚，青年抬眸看他的时候，心就动了。
他只是一直纠结江一妄卧底的身份，所以，把这份小小的心动藏了起来。
因为心动，他才那么恨江一妄喜欢厉颂霆，恨江一妄为了厉颂霆做那么多。
而他什么都没有。
可现在，他渴望的，降临在了他身边。
却又在消失的边缘。
席司延眨掉眼里的水雾，漂亮的脸狼狈不堪，他语速很快，保证说：“江一妄，江一妄你活下来，活下来我就和你谈恋爱。”
江一妄听到这个回答扯了下唇。
他都快死了，这个恋爱注定谈不成了。
江一妄从没谈过恋爱，现实的债款压得他喘不过气，他不敢把这份压力给另一个人，就一直是一个人。
一个人生活，一个人面对车水马龙。
穿书的短短时间，江一妄挺快乐的。
没有无底线的加班，不用考虑有没有把时间都利用好，不用考虑省了多少钱……
还有个聊天解闷的反派。
简直是神仙日子。
可惜，这日子到头了。
“席司延，好好吃饭，好好生活，对了，做生意的时候多小心同行使诈……”
“还有……你的那条项链被窝不小心碰到下水道了，我怕你生气，一直没敢说，还有……我……我其实……”
疼痛已经麻木，江一妄像是回光返照，说了好多好多话。
席司延来不及震惊项链原来是掉进了下水道这件事，他小声的祈求，“江一妄，你别说这些，我不想听遗言。”
席司延捂住了江一妄的嘴。
微弱的呼吸喷在手背。
席司延一双眼睛通红，那是江一妄的呼吸，快要，快要停止了一般。
他不信鬼神，现在只想祈求神仙能显灵，救一救江一妄。
他还那么年轻，他还有那么长的人生没有享受，还没有跟他谈恋爱，不能就这么死了。
不能……
泪如雨下，席司延哀求，“江一妄，你坚持坚持……求求你……”
他什么都没有，连一抹令他感到舒服的风都留不住吗？
黑暗中，什么都看不见。
唯有绝望蔓延。
像是丝线交织，缠得人心口痛得要命。
江一妄努力的让自己清醒，但说了那么多话，透支了他为数不多的精神。
他也想坚持，但是人体总共就那么多血，他流了好多好多……
席司延拼命的找能用到的东西，他找了好几根树枝，用尽力气去撬压着江一妄腿的物体。
反复试了好几次。
“咔哒——”
清脆的声音宛如救世的乐曲。
席司延扔掉手里的东西，擦汗的时候，手里的污秽已经把脸弄脏了，他笑得比哭还难看，“江一妄，你听到没，我把它撬开了。”
“江一妄，你不会有事的。”
席司延伸手揽住江一妄的腋下，把他小心的拖动出来。
中途不知道碰到了什么，坏掉的车内小灯忽然闪烁了一下。
席司延短暂的看到了东西，刹那光线下，他看到了江一妄的下半身。
两条小腿，已经不翼而飞。
能清晰看见骨头从大腿部位露了出来。
血肉模糊，鲜血不要命的往外流。
这场景，要命的残忍。
席司延瞳孔骤缩。
一个踉跄直接跪了下来。
细小的树枝擦破了皮，他捂着脸，晶莹的泪从指缝溢出，一滴又一滴。
江一妄，你不是厉颂霆的人吗？你为什么要这么护我？
为什么？
明明喜欢厉颂霆，却在快死的时候说喜欢我，是想让我带着愧疚永久的活下去吗？
这样，我就能因为愧疚任由厉颂霆蚕食我的公司？
你真是，好狠的心。
席司延哭的太可怜了，昏死过去的江一妄又缓缓睁开了眼。
眼睛无神。
温柔安慰，“别哭了，再哭明天眼睛就要肿成核桃了，会被人看笑话的。”
席司延爬过去，凑过去把他的手握住，他亲吻江一妄的手，“我不哭，你别死。”
“好吗？”
回应席司延的，是良久沉默。
席司延颤着声音，“江一妄，江一妄你说句话，你别吓我，别睡，别睡，我……”
这时，外面有亮光。
隐约有人在叫喊。
他抹了把脸，眼里爆发出惊喜，“江一妄你听见没，他们来找我们了。”
“我们有救了。”
他轻轻摇晃江一妄的肩膀。
江一妄闭着眼睛，短暂的又有了点意识，艰难疲惫的嗯了声。
然后彻底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