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莽登基后,开始大刀阔斧地对西汉原本的政治策略进行改革。

  这样的改革孰优孰劣暂且先不做评价,至少有一点是可圈可点的——和那四个虚度光阴的草包不同,他抓住了问题的核心,同时也是西汉覆灭的两个核心原因:

  土地问题和奴婢问题。

  这不仅仅是西汉覆灭的原因,更是贯穿封建历史的一条主线。

  几乎是每一个朝代在建立之初都会对土地制度进行修改,这样修改往往是前朝运行崩溃后,各方利益重新洗牌,几经拉扯后再取得平衡的结果。

  这其中也蕴含了王朝更替的规律:限制土地兼并,在盛世中逐渐放松管理,兼并逐渐扩大以至于民哀四起,最后农民起义,建立新朝,开启新一轮土地兼并的政策,周而复始。

  不过王莽是一个比较特殊的存在,他的确是对土地和奴婢问题做了改革,却没有参考实际的利益斗争情况。

  让我们来看看王莽是怎么做的。

  他下令,将天下的田全部收归为国有,奴婢则为个人私有,两者皆禁止买卖。

  还有更爆炸的。

  他要求家中男丁不足八口但田地超过九百亩的,要将多余的田地分给周围少田或者没有田的贫民。

  王莽还给自己找到了一套仿古制的依据,声称自己效仿学习古代孟子井田制中,一夫一妻授百亩田。

  想得倒是挺美,这项制度如果推行下去,那大概也不需要两千年后打土豪,分田地了。土地豪强和奴隶制度将在这样的构想下逐渐淡出历史舞台,王莽也将提前两千年实现土地共产,下一步就可以联产承包扩大生产,直接开启新纪元。

  哪里有这种好事,这样乌托邦一般的构想确实很美好,其中平均田地的思想在现在看来也可以称赞一声先进——可问题就在于它太先进了,两千年前可没有哪个土地豪强在面对自己利益被如此触动甚至是瓦解的时候,还可以坐得住乖乖听他的话。

  最终,这项新政策只是在表面上冻结了土地和奴婢的买卖,但是实质上无数的买卖交易仍在地下悄然进行,屡禁不止,甚至出现了很多反对的声音。

  这么僵持了三年,王莽只能灰溜溜地宣布,不再禁止土地和奴婢的自由买卖。】

  “乱臣贼子,操之过急。”汉武帝哼了一声,吐出八个字的评价。

  他可不像天幕,有什么“两千年后”的共鸣。对这个倾覆他汉室江山的大奸臣,汉武帝能有什么夸的出口的?

  汉武帝执政多年,自认对政策推行的力度颇有心得,凡是讲究一个霸道与节奏并重,他才不会如王莽这般急不可待。

  “各郡国下的土地侵占一案已由来已久,鉴古知今,今得以鉴日后,诸位爱卿可有什么新的意见?”汉武帝转身,朗声道。

  “徙陵政策可再行条件放宽,将更多的富田之民迁至都城附近,既便于看管,也可抑制其势力壮大。”

  “对田亩土地征收不同种之税,田少无田者减免,加征富田者。”

  ……

  议论声嘈嘈,只不过翻来覆去,臣子们提出的还是那一套老掉牙的方案。

  治标不治本,这些方案只能延缓豪强发展的速度,减少新增的富农势力,但对已经壮大的队伍还是没有什么好的效果。

  汉武帝被臣子们吵得有些头痛:“罢了,继续听天幕罢。”

  【除了王田私属的法令,王莽还推行了一项被称为“五均六筦”经济政策,对各种商品实行工商管制。

  “五均六筦”就是对六种经济活动进行官府直辖的管理,分别是盐、铁、酒、铸币、名山大泽产品收税以及贷款业务。

  盐、铁、酒,是不是有点眼熟,没错,他在抄汉武帝的作业。

  汉武帝当年采纳桑弘羊的的上谏,先后对盐、铁、酒实行官营,在之后为了维持物价的拨动,推行“平准法”的官方商业政策,这都是根据当朝的需要出发。而王莽呢,他也没有细细思考,以前的各项制度是否适合当朝,有没有需要改动的地方,就直接颁布了这样的政令。

  虽然王莽统治集团没有对时代的适用性做出太多的思考,但是和“王田”、“私属”那里一样,他也给自己找来了仿古的名号。

  “五均六筦”之名是从《周礼》和《乐语》中得来的,除此之外,便没有其他的理论支撑了。

  可想而知,这项制度自然没有得到很好的效果,甚至他都还没来得及废除这一制度,王莽的政权就已经被推翻了。】

  汉武帝和桑弘羊都愣了一下,此时盐、铁、酒的官营已经在筹备运行中,汉武帝对这项政令也很看好——这几个行业有着巨大的利润空间,从中赚来的钱正好可以补上四处征战的财务亏空,是一本万利的买卖。

  对汉武帝来说,这项政策带来的重本抑末当然也是好处,不过他更在意的是能赚来钱,补上财政的巨大亏空,这才是迫在眉睫的好处。

  也算是歪打正着,顺带着的好处竟然恰好对土地兼并这一深入骨髓的害虫有杀伤力。

  王莽那乱臣贼子,当然是推行不起来了,而朕的大汉如日中天,诸位大臣也已验证过可行性,更是推行了一半,不日便可实行盐、铁的官营。

  【不过盐铁官营,放在汉武帝时期,也不算是个万全之策。

  官营能否保证商品的品质,对政府官员的素质有着极高的要求,没有商业竞争的压力,很容易出现价格昂贵且质量参差不齐的现象。

  掌管盐铁经营权的官员,是极其容易滋生腐败的,他们以次充好,将中间的利润一部分装进国库应付最高领导人,一部分装进自己的口袋。

  上面定下的利润要求越高,他们就越要在商品质量上抠抠搜搜漏点钱进自己的口袋,对民众盐铁的使用非常不便利。

  盐的生产还好一些,铁就是重灾区了。现实生产与生活的需要是复杂多变的,农具的设计与生产被把持在官府手中,那么科技的进步就也少了劳动人民灵光一现的部分,对社会整体生产力的长期发展进步是不利的。

  这项制度不光是王莽在抄,后面历朝历代也都在抄,他们抄起作业来也许比王莽聪明点,但是也不改变盐铁官营娘胎里带来的弊病——对商品经济的巨大破坏。

  等到几百年后,隔壁已经开始资本主义萌芽了,我们还在抑商官商,使得原本的领先优势也慢慢磨没了。

  不过这都是后话,总不能让汉武帝他老人家还要顾着几百年后的发展吧,未免有些强人所难了。】

  汉武帝:“?”所以朕这项盐铁官营之策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桑弘羊道:“陛下,天幕所言也可作为参考,然盐铁官营势在必行,国库尚需补充,为非作歹侵占良田的富商也是一定要清算的。若是陛下忧虑官营不作为,臣倒是有一计。”

  桑弘羊在天幕的点拨下,此刻头脑异常地清醒——作为对这个政策中间门道最了解的人,他没有固执己见,死要面子,反而想出了一些优化的法子。

  得到汉武帝的首肯后,桑弘羊垂下头沉声道:“官营不可改,然可将盐铁官营的官员一分为三,相互之间有竞争,经营上自然多用巧思。农具未必要悉数统一,若是有新的制式也可以推广兜售,如此一来,也不会再有创新进步上的停滞。”

  “倘若一分为三尚不足互相牵制,亦可一分为四,其中具体数目与经营制式还需臣等再商议再定夺。”

  汉武帝眼眸一亮:“好,此不失为好计策。”

  桑弘羊的确是想了个好办法,也不知哪里来的灵感,想出这样好的对策,引得汉武帝展颜大笑,很是满意——要知道,今日天幕这一连串骇人听闻的说辞,汉武帝听下来,已经是整个人面如土色。

  桑弘羊得到了汉武帝的鼓励,面色红润,继续道:“陛下,方才天幕还提到一策,名为‘平准法’,臣品味一番,有熟悉之感,这也许是臣日后上谏陛下的另一项制度。”

  “不过此策尚未整备成论,今日斗胆提与陛下……”

  汉武帝打断了桑弘羊那一套君君臣臣的前置语:“直接说。”只要是能够延长汉祚的,他一律是迫不及待地要听。

  “国库丰盈后,便有了余钱,此钱可用于赈灾、战备,也可还用于民,调节民间商品价格。”

  “物以稀为贵,市中商品的数目与价格有直接的联系,部分重要的资源,常常因某年的风调雨顺与否而价格波动。长此以往,不利于百姓稳定生活,便可由官府买入卖出,以此稳定其价。”

  汉武帝颔首:“不错,桑侍中之论,明日早朝可再详议。”

  【王莽对古礼的狂热追求,注定了他的失败,作为历朝历代开国者当中,少有的读过书有学问的皇帝,他并没有真正领会做学问的道理。《汉书》评价他,秦朝焚诗书来堵塞其他议论,王莽学诗书却是用来粉饰自己的歪理,两者看起来背道而驰,其实本质上也没有什么区别,殊途同归罢了。

  王莽新政,不过短短九年,就被起义军群起而攻之,再度覆灭。他传奇般的一生也画上了句号。

  在这之后,众多反抗势力中有一人脱颖而出——刘秀,汉高祖九世之孙。

  兜兜转转,天下又回到了汉室的手里。】

  汉武帝:“!”

  --------------------

  猪猪别急着高兴,九世之孙听起来很帅,但是像他这样的刘室宗亲有十几二十万人哦(恶魔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