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和亲

  乐声戛然而止, 众臣皆面面相觑不知所谓,伴舞的侍女们愣了半天赶紧冲上去将耶律诚扶起来。只见他额头磕出一片淤青,左眼角也挂了点彩。

  李楠筝微微一笑, 盯着颇感狼狈的契丹王子,“耶律王子这是什么新鲜的舞蹈?”

  明明她是笑着说的, 契丹使团的所有人却全都跪下了,好像她勃然大怒了一样。

  就在无人敢讲话时,柳玉袖适时的出来打个圆场, 为宴会解了围。

  “兴许这是契丹族的大礼, 平地叩头式。”

  “原来如此。”李楠筝看向柳玉袖,忍着笑意,“是朕孤陋寡闻了,还是爱卿见多识广。怎么还跪着,快快请起。”

  玉兰殿上重新演起歌舞,臣子们继续把酒言欢,仿佛刚才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只有契丹使团独自尴尬, 好似是下来台了, 又好像没下来。

  大殿内, 歌舞升平,李楠筝与臣子举杯共饮, 本来心情尚算愉悦, 多偷看几眼柳玉袖便更加愉悦了。可总有那不长眼的来捣乱, 搅和好心情。

  契丹使臣突然对着殿上敬酒,且满脸堆笑的把契丹王子和公主都推上去。

  “启禀陛下, 我王想要和中原结下秦晋之好, 特地命臣将我朝的王子和公主献上, 望陛下笑纳!”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大臣们纷纷望向殿上,有的隔山观火,有的愤愤不平。那些愤愤不平的全都是曾经向陛下进献自家儿女被拒,心里不平衡。他们的儿女入不了宫为后妃,凭什么让一届外族抢先?

  柳玉袖低头饮了一口清茶,静默不语,好似完全不关心的模样。她知道李楠筝频频往自己这里递目光,但她没有回应。

  主位上,李楠筝心虚的看着柳玉袖,心想那人不会是生气了吧,想看看她的脸色,可始终看不见。心下交集难安,不好的情绪汇聚成怒气,转头就想发在契丹使臣身上。

  这时候,就听茶杯坠地,碎的清香。所有的目光都汇集到一处,就见柳玉袖慢条斯理的整理自己被茶水沾湿的袖口。

  “哈勒大人。”

  柳玉袖缓缓开口,“我朝陛下年纪尚浅,不宜现在娶后纳妃,不如等陛下亲政之后再议此事。”

  闻言,其他人都不敢回嘴,只有耶律诚不满道,“丞相大人难道还能做了陛下在主不成?”

  柳玉袖莞尔,笑的异常好看,双唇一张一合慢慢吐出两个字,“自然。”

  “你!”

  眼见耶律诚还要说话,哈勒使臣立马叫他闭了嘴,带着公主和王子退回座位。更奇怪的是宫主和王子对使臣的话竟然言听计从,这也更加印证了柳玉袖一开始的猜测,这对王子公主只是契丹的两颗棋子,根本没有皇室尊严。

  契丹使团被安置在外史馆,每日应召入宫,不入宫的时间便是由礼部侍郎安排人接待,去浏览洛阳城的大好风光。

  因着契丹使团来洛阳,柳玉袖便很少再在非上朝时间入宫,以免节外生枝。契丹想要和亲的心思已起,必然不会善罢甘休,不知道要如何使出手段来引导陛下就范。所以她早就嘱咐好迎雪和师姐,要格外留意陛下的饮食起居还有每日的请脉。

  “小姐,您阅奏折都已经一个时辰了,多少歇歇眼。”小茉将新沏好的茶端到书房,在旁劝说道。

  柳玉袖弯唇,终于肯暂且放下奏本,小歇片刻喝会儿茶。

  “纯宁那边有没有消息?”

  小茉回道,“没什么特别的,出去进宫给陛下请安,每日契丹的王子和公主都跟着礼部的人逛长街,买东西吃小吃。”

  契丹并不是年年来朝拜,上次来中原还是十年前,突然前来怎会只是体验风土民情。

  “叫纯宁继续跟着。”

  小茉欠身,“是,奴婢遵命!”

  柳玉袖在书房阅了多久的奏本,小茉便随侍了多久,直到太阳快下山了,这些奏本才被送去内阁下发。

  她得了空想,刚想去院子里逗会儿小八,就听外头有护卫来报,说是契丹公主门外求见。

  柳玉袖闻言一愣,契丹公主不应该是进宫多讨好陛下,企图撮合成和亲事宜,为何到自己府上?

  “请。”

  她重新落座,护卫去禀报的间隙,小花跑进书房,跳到她腿上找位置。腿上是小花,旁边是小茉,原本温馨的场景因为契丹公主到来而显得四不像。

  耶律星月进门后,见到柳玉袖,视线就没从她身上挪开过。她欠着身子盈盈下拜,双眸低得恰到好处,长睫微动再抬眸时,令人只叹巧笑盼兮,美目盼兮。

  柳玉袖未起身,略一点头,“星月公主不必多礼,快请坐。不知公主突然造访舍下,是有何要事?”

  “我就是临时起意,路过大人府上,想进来看看。”耶律星月盯准了柳玉袖的脸,片刻都不想移开。

  “我在契丹时就听闻中原大朝有一女相,才貌双全,今日一见果然所言非虚,故而特别想和柳大人交个朋友。”

  柳玉袖依然噙着疏离的笑容,“公主过奖了,不过是世人夸大其词而已。”

  “柳大人,我可以称呼你玉袖姐姐吗?”

  耶律星月的眼神透着真挚,可柳玉袖听后却蹙了眉。

  一朝公主刚刚见面就要与她如此称呼亲密,她可不认为自己已经魅力大到这种地步了。

  “公主身份尊贵,本相也是只是朝臣而已,怎敢高攀公主,这事儿传到陛下耳朵里,怕是要治朕一个大不敬之罪了。”

  抛开一切不谈,让自家陛下知道别人喊她玉袖姐姐,怕是要闹得把皇宫房瓦挑了。

  “这样啊,那太遗憾了。”

  耶律星月垂下眸,显得很是失落。

  “我听闻柳大人琴艺超群。”她转头瞧见书房中的古琴,“我想向柳大人讨教一二。”

  耶律公主在柳府一待就是两个时辰,书房中的琴声也传了差不多两个时辰,全是耶律星月独自抚琴。

  她不走,到底是客,柳玉袖也不好让人按着扫帚把人赶出门去,毕竟人家也没有做任何不妥之事。

  然而第二日早朝后,宫里突然传出口谕,传召朝堂所有女官以及官家女眷进宫赏园,柳玉袖自然也在其列。

  她好久没私底下见楠筝,这便是楠筝给她的机会。

  可是等折返回宫中见到李楠筝时,柳玉袖心里没底了,她的陛下起初半分都不带看她的,后来总算是肯看她了,但只剩下满眼怨怼,好像她做了什么负心之事。

  柳玉袖前思后想,终于找出了症结所在。昨日契丹公主到府中抚琴的事怕是让她知道了。

  在一众女眷当中,站着一个格格不入的人,那便是契丹王子耶律诚。他今日打扮的更加缥缈阴柔了,一身白纱衣袍,像极了要就寝。

  说好的只召女眷呢?这家伙怎么混进来的?

  当柳玉袖余光扫过耶律诚时,对方也正巧看过来。视线对上,耶律诚目露凶光,柳玉袖原以为他要干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大动作时,人家跺了下脚,冷哼一声,送给她一个白眼儿。

  柳玉袖:“……”

  这耶律王子当真是与众不同。

  女眷们三五一群聚在一起赏花赏景,谈心加谈柳相。

  工部尚书夫人看见柳玉袖站在皇帝身边,禁不住摇头赞叹,“怎么会有柳相这么完美的女子,我回去就督促女儿读书,向柳相学习。”

  旁边的人也跟着附和,“就是,谁家要是养出这么一个女儿,那真是祖坟烧高香了。”

  这时候有人跟着唱反调,“诶,传宗接代还是得要儿子。”

  尚书夫人当即就怼回去,“你懂什么,你养儿子能养成文武双全,当丞相吗?养出来花天酒地、好吃懒做的儿子有什么用,还不如女儿贴心。”

  听着那些人一通乱吹,耶律诚大步流星的出现在众人面前,收起兰花指,昂首挺胸。

  “厉害能有多厉害?她还能睡皇帝不成?”

  周遭一片安静,个个噤若寒蝉,不敢接话。柳玉袖听个满耳,抬手掩唇咳嗽两声,复又一本正经做原来的端庄丞相。

  耶律王子还不嫌事儿大,径直走过来,“柳大人,我想和大人比试比试。”

  不等柳玉袖开口,柳侍郎的夫人跟着应和道,“柳相才艺可多了,比试比试不成问题,是吧柳相?”

  柳玉袖两个眼神都没给这位名义上的大娘,自上次的事后,柳玉盈被吓得不敢出王府门,她这是来给其给亲女儿出气来了。

  “不知耶律王子要比试什么?”

  耶律诚看一眼李楠筝,挑眉道,“看谁的才艺更多,更适合陪王伴驾。”

  柳玉袖闻言,微微一笑,脱口而出的话令耶律诚喜上眉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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